90.偶爾會笑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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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熱的風吹進來,銀色的風鈴發出清澈透亮的聲響,在三枝搖月的心中逐漸變換個模樣。
    那天清源父親來到了她家,父親露出極其歡迎的神色,兩人就像年輕了十多歲,在客廳裏聊著有趣的事,還聽著那時的音樂。
    “搖月的鋼琴還在練習嗎?”清源父親突然問。
    “偶爾,但沒之前那麽經常練。”她說。
    清源父親有些意外地望著她說:“可是我記得你小時候說過喜歡彈鋼琴吧?”
    “我有嗎?”
    “有的,曉海也說過他學校裏有個女孩的鋼琴彈的很棒,每天都會留下來聽,他雖然沒說是誰,但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搖月你。”
    三枝搖月愣住了,可是大腦在那一刻卻敏感地有些多餘——
    “清源叔如果能多在意其他的事情就好了。”
    “其實我每天都在意很多事情。”
    “你不是沒過問清源同學就把他帶走了嗎?”
    清源父親對於她這番極像問責的話似懂非懂,於是開口問道:
    “你和他分開後,難道就沒見過他嗎?”
    “嗯,一點聯係都沒有。”
    三枝搖月覺得清源曉海是個極其敏感的人,換言之,他可能是個極其軟弱又愛一聲不吭的人。
    即便如此,但凡自己主動發去了信息,他也一定會立刻和自己取得聯係,他就是這樣的人。
    自己推測他應該在那邊的城市很忙,但這也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樣——”清源父親忽然愉悅地緩緩搖擺著上半身,對著三枝父親笑著說道,“哈哈,以前我們還開玩笑,讓兩人定個娃娃親。”
    “好像是有這回事。”
    兩個大人笑得不亦樂乎,時不時對三枝搖月投以調侃的視線。
    三枝搖月不耐煩地撥開自己的頭發,一臉平靜地說:
    “如果你們覺得光靠這個就能讓我難堪,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開玩笑的。”
    清源父親說完便又和三枝父親聊起來,過了會兒就離開了。
    “搖月?我想和你聊聊。”三枝父親忽然雙手撐在大腿上坐下,露出一副極為嚴肅的神情。
    三枝搖月不看他,隻是用手指摩挲著《潮湧》的書角。
    “你和曉海以前就在一起玩嗎?”
    三枝父親往茶杯裏倒茶,結果倒得太滿,棕色水滴沿著杯壁流在桌麵上,他連忙拿紙張擦拭,液體瞬間被吸收。
    “沒,隻是他偶爾來聽。”三枝搖月的指腹摁住書頁。
    “真的嗎?那如果曉海沒走,你還會繼續練鋼琴嗎?”
    “爸爸你想對我說什麽呢?覺得是有人托我後腿?”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否認的詞匯冷淡得令人心驚。
    三枝父親的嘴角掛著一抹苦笑,眼鏡鏡片反射著日光燈的光線:
    “抱歉,爸爸我不想多嘴,可一想到搖月你好像在瞞著我,這種感覺就很糟糕,如果你覺得我多管閑事了,我向你道歉。”
    父親那中氣不足的軟弱台詞,令三枝搖月驀地揚起了臉。
    “不是,該道歉的人是我。”
    “不說了,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他笑了笑,語氣聽上去也不是在為難,“哦對了,我和清源的話不是在開玩笑,要不要試試。”
    “無趣。”
    那時的自己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現在想起來......
    結婚!
    哪怕到了現在的這個年齡,每次聽到這個詞匯她的嘴角也會不經意間上揚,仔細想想還挺有趣的。
    蟬聲從一大早就從沒息過。
    電視裏播報的是今日的天氣溫度,高達三十八攝氏度,不過豬苗代湖附近的溫度,通常會降低個三四度。
    把行李箱拎出門,街道上來回奔跑的小孩,隨風翻飛的樹葉,以及空中飄蕩的棉絮,就像翩然飛舞的碎片,不停地掠過眼前。
    “搖月,這裏。”
    門前停著一輛格蘭維亞黑色廂型車,駕駛座的門前站著一個身材豐滿的女性,頭戴著棒球帽,長發被編紮成一條馬尾。
    “蘭子姐。”三枝搖月朝著她微微點點頭,附近的某處庭院內,飄來驅蚊劑的氣味。
    “來,東西放後備箱。”淅川蘭子熱情地走過來,要把她拿行李。
    “好。”
    三枝搖月把行李箱放上去,視線的餘光偷偷瞄了身材凹凸有致的淅川蘭子一眼
    難以想象,這樣的大姐姐那天竟然會對著清源曉海說出那些羞人的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初吻對人來說多重要,而我卻對你做了那樣的事」。
    腦海中浮現出淅川蘭子那天說的話,「那樣的事」到底是什麽事?她難道和清源曉海也有秘密?
    三枝搖月決定緘默不聞,盡管如此,這也並不代表著能消化一切,那份微妙的情緒靜靜地蟄伏在心中,就像一頭被割去舌頭的動物,蜷縮著身體安著眼。
    當她沉浸於感慨之中時,拉住車門把手,輕輕一使力拉開的瞬間,卻在裏頭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隻看見一個女孩正像貓一樣縮成盤狀,穿著極其簡約的夏季服飾,躺在那裏呼呼大睡。
    “漁......漁麥?”三枝搖月的小臉難免驚愕。
    清源漁麥應該在幾百公裏外的東京才是,怎麽可能會在這裏?
    “噓——”
    淅川蘭子故作玄乎地豎起手指抵住櫻色的嘴唇,笑著說,
    “我今天早上六點就在她住的地方守著了,這小家夥看見我的時候還一愣一愣的。”
    “......可、可會津若鬆離東京有三百多公裏啊?”在這個瞬間,三枝搖月的心像琴弦一般被人撩撥了。
    淅川蘭子的唇瓣微微一揚,露出一副得意滿滿的姿態說:“來回也就六個多小時。”
    “清源同學他知道?”
    “給這個妹控一個驚喜吧。”
    看著眼前女人那宛如花一般的豔麗笑容,三枝搖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視線落在熟睡的清源漁麥身上。
    她明白,清源漁麥能在這裏,大部分是因為她自己心裏的想法,和淅川蘭子本人毫無聯係。
    怎麽回事,不管是誰都竭力渴望著那個人和自身有關係,無論是怎麽樣的關係都好。
    在車上,三枝搖月安靜地坐著,心裏宛如風雨大作般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