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別忘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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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後排座位的人幾乎全部陷入了沉睡,似乎每次旅行坐車回來時,才是最為疲憊的時候。
那透明雪花所帶來的情緒仍未散去,清源曉海總覺得自己還有一點飄飄然,心中好像有什麽發生了轉變。
現在的清風並不是當年的清風,這個夏天也不是當年的夏天,然而三枝搖月依舊是自己熟悉的三枝搖月,愧疚與能否破鏡重圓的留戀在心中翻湧。
雖然感覺「保持現狀」和「互贈禮物」之間有點相互矛盾的味道,但自己也不想去過問個中緣由。
“曉海,你有沒有買什麽東西?”
主駕駛位的淅川蘭子突然說話,清源曉海覺得她可能是覺得過於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天。
“沒有,我出去玩沒有買紀念品的習慣。”
“我也是。”淅川蘭子單手開著車,目視前方說,“接下去的暑假準備做什麽?”
“做作業。”
“我問的是其他的,屬於自己的。”
清源曉海沉默了會兒,小說目前正在印刷出版中,下一本書還沒有動筆的打算。
漁麥在東京忙著補習班,硯春也埋身在刺繡的補習裏。
文化祭上,三枝搖月又說如果自己想學她可以教,但兩人又要到哪裏去呢?學校裏的視線那麽多。
清源曉海其實沒有學鋼琴的心思,但三枝搖月似乎又隱隱約約不想讓自己被其他人看扁。
雖然有些主觀,但清源曉海還是樂意把這顆自產的果糖吃下去。
也可能她隻要說一句「我們去學棒球吧?」,自己也會變成一個笨蛋懷著激動的心情去學。
“打算多看點書,也順便培養下自己的其他興趣。”清源曉海說。
“什麽興趣?”淅川蘭子一臉不解地問道。
“不清楚,我到時候去找找,蘭子姐呢?”
清源曉海斜眼觀察著認真開車的淅川蘭子,經過五年多的成長,她的身材和高中時的比起來更加圓潤有致了。
“當然是懷著夢想努力工作,你不是知道嗎。”
淅川蘭子好似在取笑自己,神情略微顯得有些尷尬,這時候表現的倒像是一個少女。
清源曉海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蘭子姐長這麽漂亮,將來的對象一定非富即貴。”
聽著他那沒有一絲揶揄的話,淅川蘭子不禁笑出聲,搖了搖頭說:
“明明無法自力更生,為了生活的基礎把未來全交給一個名為「丈夫」的陌生人手中不覺得很恐怖嗎?曉海你明明很懂,還拿姐姐開這種玩笑。”
清源曉海露出苦笑的表情:
“確實,我不想蘭子姐變成那樣的女人。”
“那到時候如果我三十歲還沒嫁人了,你幹脆娶我算了。”
“不行,我到時候估計都結婚了。”
“曉海你家境好,學習能力強,今後一定會出人頭地,到時候我當個地下情人也行啦,如果你不想要孩子,大不了每次做之前我都吃藥,你放心用力就是。”
明明是令人害臊的話,蘭子姐卻能毫不害羞地直接說出來。
一想到淅川蘭子這些天的舉動愈發突破界限,甚至敢在自己的床上玩,清源曉海意識到她可能是在將欲望羅列而出,把他嚇得臉都繃緊了。
他轉過頭,發現三枝搖月等人都在闔眼睡覺,可誰在裝睡自己又怎麽知道呢?難不成一個個搖醒問「你聽見了嗎?」。
見清源曉海那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導致一度忍住笑意的淅川蘭子,最後不禁噴笑出聲。
“蘭子姐,這有什麽好笑的。”
“沒什麽,單純覺得逗你好玩。”
清源曉海大大地歎一口氣說:“蘭子姐你還是趕緊結個婚吧。”
“姐姐我可沒想結婚。”
“當情人也不行啊。”
清源曉海明白,蘭子姐對於自己懷有愧疚,這造就了她如同深情般過剩的溫柔和付出。
所以隻要自己向她撒撒嬌,哪怕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她都會無條件地滿足自己。
但那隻是一個初吻,隻要兩人不曾說出口,誰也不知道。
畢竟誰都會懷著幾個秘密走完一生。
她隻要緘口不言就好,又何必懷揣在心上。
淅川蘭子繼續眺望眼前的道路,不加思索地說:
“我打算存夠一千萬円再談結婚。”
“我盡量在這幾年攢給你,怎麽樣?”
麵對清源曉海誠懇的意見,淅川蘭子卻是一臉意興闌珊的樣子:
“還給我錢?你說不定上了大學就忘了在會津若鬆有個姐姐。”
“你叫一下子就回來咯。”
“真的假的。”
“反正現在交通那麽強,隻要路上不出意外就沒問題。”
“別說不吉利的話,我還是希望曉海你將來能好好的。”
淅川蘭子的臉上並非出於喜悅的笑容交雜了苦楚,這句話無疑是她的真言,明明沒有依據,但卻又偶爾湧上心頭對未來模糊的不安。
“不過我才高一,蘭子姐不用想太多。”
“也是,別看我對硯春她們大大咧咧的,其實我對你這樣的小孩還是很操心的。”
清源曉海小小地笑了下,看著她那張安穩的側臉,自己的心情也變得逐漸安穩下來。
自己也想為蘭子姐做些什麽,如果能讓她的直播生涯變得順暢點,讓她忙起來,也許自己也不用在某個她突然來的晚上戰戰兢兢。
◇
熟悉的會津若鬆美下町車站,清源曉海一打開車門,盛夏悶熱的暑氣立刻衝進來,把車內的冷氣打散。
那宛如薄薄的絹絲落在皮膚上的觸感消失了,讓清源曉海很痛苦,但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又很安心,這到底是怎樣的矛盾。
大家都從廂型車上搬出行李,清源漁麥像公園裏的老人一樣,在車廂邊來回走著。
淅川蘭子重新回到車上說:
“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帶漁麥先回東京了。”
“蘭子姐,路上注意安全。”冬雪硯春精神滿滿地說。
三枝搖月對著她行舉手禮道:“蘭子姐,注意安全。”
“蘭子姐,能不能幫我買幾個東京的特產回來?”吉原綠子一邊打哈欠一邊說。
“我不懂買,你幹脆和我一起去吧,我回來也有個伴兒。”
“呃......”吉原綠子的臉上擠出微笑,“蘭子姐,路上小心。”
清源曉海看向上車的清源漁麥,湊近車窗說:
“路上注意安全。”
“又不是我開車。”清源漁麥看著他說。
“記得經常給我發消息,平常記得好好吃飯,晚上盡量不要出去。”
仿佛是一個操心獨居女兒的父親會說的話。
“......喔。”
冬雪硯春同時上前,笑著說:“漁麥,之後我會把這次一起拍的照片發給你哦。”
“好了,我要開走了,盡量在天黑前到東京。”淅川蘭子說。
車輛發出低分貝的引擎聲響,車輪在柏油路上滾動,在眾人的視線中越來越遠。
“搖月,你怎麽回去?”冬雪硯春問。
“我打算坐公交去一趟市裏。”三枝搖月說。
“那等等我們一起去吧,正好我去下補習班交個作業。”
三枝搖月直接點點頭,冬雪硯春和清源曉海對上視線。
“那曉海呢?”
“你們去吧,我想待在家裏休息。”
“欸?清源同學你這麽年輕為什麽要休息啊?”吉原綠子一臉詫異地歪著頭,隨即譏笑著說,“該不會是體虛吧?”
還沒等清源曉海回話,冬雪硯春就一指戳在她的額頭上,微微眯著眼睛說:
“就你話多,來回買票和問路的人又不是你。”
“我、我開玩笑嘛,清源同學當時在書店裏忙前忙後勤勤懇懇我是見到了,他怎麽會是體虛呢。”
清源曉海隻是笑了笑,目光轉向一旁的三枝搖月,她正巧也望來視線,隻是那纖白的手指緊緊地捏住小提包的肩帶,肢體動作顯得有些不自然。
似乎想到了在傘館內互相贈送的蘋果與冰晶雪花,自己和她的臉忽然情不自禁地紅了。
或許並不是因為會津若鬆的炙熱天氣,而是因為這天的太陽過於不忠,出賣了兩人四年前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