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日常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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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源曉海猶豫著要不要把門給打開。
    可她的琴聲很難用言語形容,每個音色都閃爍著晶亮的光芒,讓人不忍打擾。
    一直等到曲調平緩下來,清源曉海才小心翼翼得推開門。
    三枝搖月也發現了進來的人,那一雙澄澈的眼眸凝視著他。
    清源曉海明白,他其實很懷念小時候的那一天,空氣中飄著小學花圃的香味,蟬鳴混著鋼琴聲,落在迷人的朗日下。
    在明亮的光線下,她的長發像一條流動的綢緞,仿佛無數根青絲都應約而染,裹著淡淡的鉛灰色。
    “還是很好聽。”清源曉海終於是回過神來說。
    三枝搖月眨了眨眼睛,小臉上泛著一抹惑色,不過她的嘴角隨即挑起一抹笑:
    “想睡覺了?”
    “最近的睡眠質量非常好。”清源曉海尷尬地笑了,臉頰都有些發燙,“所以你怎麽突然想彈鋼琴了呢?之前明明說過不感興趣。”
    然而她似乎早就預料到清源曉海會問這個,也沒表現出多餘的情緒。
    “我不想透露太多我家的事情,但我做了不少努力,所以請你有所自覺。”
    三枝搖月若無其事地抬起手捋著發絲,那白皙小巧的耳廓形狀分外美麗,
    “同時你在這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理所當然,你既然付出時間,就應該要得到相對應的收獲。”
    仿佛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堵在清源曉海的喉嚨裏。
    “我今天還是練《離別》嗎?”
    “不然呢。”
    “你覺得我能贏嗎?”
    三枝搖月聞言,忽然露出了一個略顯曖昧的微笑說:“洗腦的話說的再多,也不會改變事實。”
    “我隻是想讓你說一下......”
    清源曉海無奈地歎了口氣。
    ——再說了怎麽會呢,正是因為能改變事實,所以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邪教和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他坐在三枝搖月身邊時,她突然開口問道:“中午你想吃什麽?”
    “嗯......之前的那個手工壽司不錯。”
    可馬上就聽到了三枝搖月無可奈何的歎息聲,抬起手揉著眉心說,
    “清源,市區裏的手工壽司送過來就很貴了,我不想撒謊,現在我身上並沒有多少錢,你如果能回一句‘都可以’,我會輕鬆許多。”
    三枝搖月說她沒有錢,聽上去有些不講道理。
    她的父母是商人,在福井縣內經營著好幾家公司,每年的收益不知道幾位數,但普通人家絕對買不起斯坦威的三角鋼琴。
    但清源曉海心裏覺得搖月不可能對自己說謊,如果她這麽說,那就是身上真沒錢了。
    畢竟前些天,她還買了一百本自己的書,仔細算算也快將近十萬円了。
    “那我推薦一家,就在美下町附近的一家蕎麥麵,味道很不錯。”清源曉海說。
    “也好,就這樣,你來定。”
    “你想吃什麽?”
    “我不懂,嚐嚐你的口味。”
    清源曉海有些驚愕地看著三枝搖月的側臉,不明白她是否故意。
    “怎麽了?”她也一臉疑惑地投來視線。
    “呃......沒,那就豬骨湯蕎麥麵,裏麵有大蝦,聖女果,雞蛋,生菜,番茄醬,當然醬你可以自己調,你要上金桔汁嗎?”
    “好。”
    她輕輕的一聲回應,卻讓清源曉海的內心有一陣莫名的躁動。
    “曲譜我幫你搭好,你繼續練。”三枝搖月起身說道,“我家沒有飲料了,花茶行嗎?”
    “嗯。”
    三枝搖月的裙擺倒映在他宛如夜色的眼眸裏,情緒在內心深處掀起漣漪,卻又不曉得該如何形容。
    最終還是收拾好心情,看向曲譜。
    那張曲譜是她用a4打出來的,因為要在樂譜邊寫上各種注意點。
    強弱起伏、觸鍵方法、雙音彈奏、踏板運用......
    她完全不輸於清源曉海在網絡上找的視頻講解,甚至能說到那些三十多歲,看上去頗有成就的大人都未曾注意到的點,足以見得她是有多投入。
    一想到這裏,心中就有東西在隱隱作祟,讓清源曉海的心情都有些激動。
    手腕沒有一絲僵硬,指尖也能抵達所想的正確位置。
    指頭在黑白鍵之間來回輾轉舞動,流利地左右滑走在整齊的琴鍵上。
    琴聲也清晰地傳入耳朵,無論是高昂的音還是柔和的音,清源曉海都能聽見自己的琴聲。
    不如搖月的完美,但這確實是隻屬於自己的琴聲。
    那一天,三枝搖月詢問自己是否理解這首鋼琴曲的來曆,而他回答不懂。
    當天回去後,清源曉海連忙補充了這方麵的知識。
    《離別圓舞曲》是肖邦的一大著作,曾經有一段軼事。
    肖邦從巴黎飛往德國的卡爾斯巴特,歸途的時候遇見了一位名叫‘瑪麗亞’的女兒。
    她當時還年輕,不管是鋼琴、聲樂、作曲都擁有著不小的天賦。
    肖邦和她逐漸親密起來,保持了幾個月的相愛生活讓兩人難舍難分,當他離去時,為瑪麗亞寫了一首《離別圓舞曲》。
    可惜的是,這段情緣最終不歡而散,兩人不再聯係。
    清源曉海在驚訝過去如此相似的同時,又感到莫名地興奮和自責,難以冷靜。
    時間在將自己和三枝搖月重新撮合在一起的同時,總是將兩人的曾經露出荊棘,一股無形的牆仿佛總是堵在兩人之間。
    紊亂的思緒在潛移默化地帶亂琴音,下一個左手要彈的本位音忘掉了,還不小心彈到黑鍵上。
    雖然立馬挽回滑動指尖按下了白鍵,但太過膈應,讓心髒的跳動聲都變大了。
    琴聲好像一陣風,從指間的縫隙任性地逃走,清源曉海微微皺眉,都已經這樣了,自己還要彈下去嗎?
    逐漸變得不明白,他還是結束了彈奏。
    等到餘韻消失在空氣裏後,三枝搖月突然出聲說:
    “左手的部分聲音沒有很好的奏響,二分音符也隻奏響了一個,聲音也很是僵硬,強弱的差別變得不明顯,長踏板也踩的亂七八糟,不過辛苦你了。”
    她端著盤子,上麵有茉莉茶,杯子是淡藍色的玻璃製品,可能是玻璃館裏買來的。
    “我盡量多練習,不給三枝老師丟臉。”
    “丟臉的時候不要把我供出去就好。”
    三枝搖月不動聲色地瞥來一眼,雪白的肌膚沐浴在陽光下,帶了點淡淡紅暈,
    “覺得口渴就自己倒。”
    “好。”
    清源曉海點點頭,在學校裏見到三枝搖月時,她總是孤零零一個人,但是看上去一點也不覺得可憐。
    她身上的氣質超凡脫俗,無論是好是壞,都讓人感覺她是和別人是不一樣的的。
    但是,現在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搖月,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又或者說是一名非常溫柔且細心的女孩子。
    這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