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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後。
    除夕夜這天，街上的店早早地關了門。
    街上一改往日的車水馬龍，往日的繁華在這一天悄悄謝幕。
    它似乎安靜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辭舊迎新。
    常人都說，海市每到除夕之夜就是一座空城。
    因為這兒大部分都是背井離鄉艱苦奮鬥之人。
    他們在這一天都會離開繁華的海市，折返故鄉，以求團年。
    漆黑寒冷的夜裏，街道無比清冷孤寂。
    公務樓大門前停有一輛白色越野，車尾正冒出滾滾白煙。
    “唉……”常正清握著方向盤，望著冷冰冰的公務樓大門，眼神裏盡是無奈和不知所措。
    車從大門處緩緩地向前駛去，車內後視鏡裏的他一直眉頭緊鎖。
    常正清望著前方的黑夜，旁邊唯一一處還亮著燈牌的小店突然出現在視野裏。
    “還開著一家花店！”
    他停下車打開門迅速走進店內，然後抱了一大束玫瑰出來。
    “叮咚……”
    “樂兒，快去開門，是爸爸回來了……”廚房裏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好咧！”
    “爸爸，新年快樂！”
    “快樂，樂兒，你快樂爸爸就快樂！”常正清揉了揉女兒的額頭。
    他抱著玫瑰三兩步跨進廚房，看著妻子正在忙碌的背影。
    “老婆，辛苦了！呐，新年快樂！”
    “怎麽還買這個呀！真是浪費錢！”方玟濕漉漉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著接過了玫瑰。
    常正清攬過妻子，輕輕地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吻。
    “咯咯……”常樂從門框處漏出腦袋偷偷地笑著。
    “孩子在呢……”
    “……去看動畫片去！”常正清回過頭對女兒說道。
    常正清也係上圍裙，在廚房裏忙碌著。
    “吃飯啦，樂兒！”常正清從廚房裏端出了剛燒好的魚，再進進出出，擺了一桌的家鄉菜。
    常樂扔下遙控器，跳下沙發，蹦蹦跳跳地到了餐桌前，她聳聳鼻子，坐到椅子上。
    “女孩子家家的，沒個正經樣兒！”方玟從廚房出來取下圍裙假意數落女兒。
    常樂閉上眼朝媽媽吐了吐舌頭。
    “樂兒，想不想玩兒煙花兒呐？”
    “想呀，爸爸你買了煙花？”
    “當然，待會兒吃完飯帶你到下麵的合歡林下去玩兒！”
    “耶！又可以看煙花咯！”
    “好好吃飯，別跳！”
    “那你趕緊吃飯，吃完了就帶你去！”
    春夏之際，樓下的合歡林是一處聖地，粉白的合歡花朵像粉色的蒲公英，又像臥室裏的那把粉折扇，還散發著淡淡的獨特的香味兒。
    但冬天，就是很沉寂的樣子。
    收拾完後，常樂自己套上了最喜歡的那件短款粉色羽絨服，蹦跳著準備出門兒。
    “哎呀！”
    “回來！帽子戴上！”常正清揪著女兒的後衣領，將她拽了回來。
    “不用……”
    話還沒說完，常正清就把那頂白色的毛茸茸還有兩隻耳朵的帽子扣在了女兒的頭上。
    小區就隻有幾戶人家亮著燈。
    漆黑的天空沒有星辰，甚至沒有圓月。大概是城市的霓虹隱去了它們的光輝。
    光禿禿的合歡枝丫四麵八方的散開，最頂端的樹枝挺直了身子，像是在與天叫板，想要將天戳個窟窿！
    “爸爸，這個好好看哈哈……”
    “媽媽，跟我一起玩兒這個小魔仙女，她會飛起來……”
    “爸爸，還要玩那個烏龜樣子的……”
    漂亮的煙花炮竹在這個漆黑的夜裏綻放，寒冷黑夜裏的所有都見證了它此時的驚豔。
    煙花燃盡後，天空開始飄起了大雪。
    常樂玩兒到盡興，趴在父親的肩頭昏昏欲睡。
    回到家，常正清將女兒放到床上便去了衛生間。
    “嘟……嘟……”
    方玟拿起常正清的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她接通了。
    “常正清！你個黑心包工頭！你爛心肺的東西！你不得好死……”
    還沒來得及張口，便驚恐的掛掉電話摔坐在沙發上。
    “老婆，怎麽了？”
    常正清從洗手間出來，看著驚恐神色的方玟。他上前將她攬到懷裏。
    “正清，是不是年初的那個工程還沒撥款？”
    常正清突然怔了一下。
    “真的？！！怎麽還不撥款？！農民工一年到頭都拿不到工資他們如何回家過年啊？”
    “這兩年，他們手裏的工程款都不太好拿。”
    “不過沒關係，我今天去問了，他們答複說正式工作日再處理！”
    “工作日再處理！難怪別人打電話來說一些不幹淨的話！！他們倒是放假回過年了。農民工怎麽辦？連春節前都拿不到工資，還指望年後？！！”
    “老婆，我現在得坦白一件事……”
    “嗯？”
    “我私自拿了我們的積蓄付給了農民工……”
    方玟沉默了一會兒，：“這不重要，農民工工資才是大事！……那，那怎麽還有人打電話罵人？”
    “不夠……”
    “不夠啊……那還差多少？”
    “大概還需要七八萬左右。”
    “還需要那麽多啊……”
    “所以隻能等有關部門撥款了，他們卻一直推脫，所有壓力就全都壓到了我的身上！”
    “對了，當時不是有個合夥人周章南嗎，你打電話問問他，能不能讓他暫時解決一下？”
    “他……電話打不通了，我也找不到他在哪兒。”
    “什麽？”
    “嗯，他卷款跑路了。我向法院起訴了他，逮捕公文書也下發了，就是幾個月來一直沒有音訊！”
    ……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下的大了！竟讓路燈彎著腰向它致敬！
    它們密密麻麻的傲嬌的從窗外橘黃的燈光旁落下。
    暖色調的路燈卻讓屋內的人生了無限惆悵。
    臥室裏的常樂伴著落雪聲早早地進入了夢境。
    “你先過來，那裏很危險！我會想辦法付給你工資尾款。下午，下午就付給你如何？別想不開，家裏的人還等你回家吃飯呐！”
    “常正清，你不得好死！全家都是！不得好死！”
    “啊！……”
    “爸爸……”常樂猛然怔起。
    夢裏是兩個人的撕扯，掉往漆黑深淵的卻是自己深愛的爸爸！
    “樂兒，怎麽了，爸爸在……”常正清推開女兒的臥室門，沒開燈就直奔女兒的身邊。
    “哎喲，全是汗呢！怎麽？樂兒做噩夢啦？”
    “爸爸……”常樂在爸爸肩頭哭泣著，“爸爸，我夢見你從樓頂上墜了下去……”
    “傻丫頭！爸爸不是在這兒嗎？夢都是相反的。”
    “真的嗎？”
    “當然！”
    媽媽隨後跟來，按開了燈，窗外的雪依舊紛紛揚揚。
    後半夜，常樂在爸媽的懷抱裏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