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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再續情緣
    貼滿童趣圖案的籬笆牆邊，裴憶晴靜立在幼兒園的門口目送一個又一個可愛的孩子被父母接走，臉上閃著淡淡的笑意。
    等到孩子們全部離校返家，她依然麵帶柔笑，那笑中，卻多了幾分澀然。
    在接觸了這群天真可愛的孩子們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那麽喜歡與小孩子相處，原來每一個孩子都像是上天賜予父母的小天使一樣，是生命的希望，原來當初她扼殺生命的行為是如此的殘忍……
    克製著顫抖的心，她緊緊閉上眼，握緊拳頭等待心中的痛楚過去。
    再度張開眼睛，已是一片平靜的視線觸及不遠處的某一點，她眸中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再一次“偶然”見到他，她深吸一口氣，咬緊牙走向他。
    她不知道他再次出現在她麵前有何用意。
    如果隻是為了學校新建兒童樂園的案子，他大可以安安分分的去做他自己的事，為什麽又要有意無意的和她“偶遇”？
    如果說他們之間還有什麽，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他親手結束的感情，她親自了結的牽連，又還有什麽話好說？
    對了，他們也的確沒說什麽，從重逢到現在，他隻是以一種她不解的目光看著她，她冷淡對他，他們未曾說過一句話，連她當初設想的那句“好久不見”都省了，他們之間僵到這種地步了嗎？
    “小憶？”
    田銘又驚又喜，原本他還以為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讓她重新正視他，他也做好了長期默默守著她的準備，卻未曾想，她會主動走向他。
    隻要她還願意，他一定會把她緊緊護在懷裏，再也不放開。
    “別靠近我！”她突然尖聲囔道。
    他一愣，在距她三步之遠的距離之外停下，麵露憂傷的看著她。
    她也靜靜地停在他麵前看著他，以一種特別異樣的目光看著他，渾身的細胞都繃得緊緊的，似乎還在微微的發顫，帶著動一顆心，慢慢慢慢的，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大。
    體內翻騰的情感泛濫，而她隻是那麽靜靜的凝著他，竟然感到眼眶脹脹的，抬手拂過眼角，卻幹幹的，什麽都沒有。
    一個人的影子，怎麽會在自己心中潛伏如此之久，卻依舊揮之不去呢？
    身體對男人人的排斥，她可以選擇不再接近，她不再接受新的戀情，辭職來這所幼兒園和一群天真可愛的小朋友們相處，不想靠近就不必再靠近了，她沒什麽可遺憾的，反正每一次的戀愛她都不夠投入，因為早在多年之前，她的情感已為另一個人燃燒怠盡，再也熱不起來了。
    可是情感上對他的排斥，她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如果他不再出現，那麽她可能會好好的，過著平平靜靜的日子，不去想他，不去想過往，也不會期待新的愛情，就那樣孤單的度過每一個日子，她就很滿足了。
    那他為什麽非要再次出現在她麵前呢？
    他越是不經意，她越是精神緊張。
    她在緊張些什麽？害怕些什麽？怕傷害再一次降臨還是其他？
    在精神崩潰的邊緣選擇再一次麵對他的時候，她才真正了解，她怕，是因為害怕再一次愛上他——
    或者，她對他的愛根本就不曾停止過……即使在他狠狠地傷了她之後？
    “你到底想怎樣？”她微仰起頭質問他。
    不必解釋，他自然明白她問的是什麽。
    “再愛你一次。”他看進她眼底誠摯道，“不，應該說，我依然愛你，從來不曾停止。”
    從來不曾停止？她呼吸一窒，緩緩垂下頭去。
    如果從來不曾停止，那麽這些年來她的苦楚是怎麽來的？又是為了什麽？他怎麽可以一句話就全部抵消？
    可是——她竟然想要相信他了……
    “小憶，我錯了一次，這一次我發誓絕不會再辜負你！”他靠近她一步，而她依舊沒有動作。
    她低垂的睫毛顫了顫，但沒有抬頭。
    “把手交給我好嗎？”
    他將修長的手掌伸到她麵前，掌心向上攤開。
    她揚起睫毛，一語不發的看著他。
    可以嗎？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嗎？
    左手橫過腹間抓住右臂的衣料，揪得緊緊的，輕開，再揪緊，再鬆開，再揪緊……
    他上前一步，伸手牽過她放在右臂上的左手。
    明明是握著衣料的手指，卻在他的大手覆上的那一刻鬆掉了。
    他雙手捧住她的小手，貼在頰邊深深的凝視著她，“我把我的心交給你保管好不好？它不會再做任何傷害你的選擇了，相信我……”
    小憶，一定要相信我呀，要相信我……他在內心深處不停地祈禱。
    手背觸及他臉頰沾上了些許熱度，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飛快地抽回自己的手，以右手覆住，沾染過他的氣息的左掌，麻麻的，燙燙的。
    她盯著他，咬著唇看著他略帶失望的神情，然後退後一步，接著轉身跑開。
    田銘凝視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看得出神。他不由得想起他們第二次見麵，他搶到她的初吻之後她倉皇逃開的模樣——
    他的小憶始終不能對他免疫……真算是一種安慰了。
    星期天上午，裴家兩位大家長不知又逛到哪個公園裏麵享受二人世界，家裏隻剩下兩個小的，可憐兮兮的被訓練自立自強的能力。
    他們姐弟二人在各自的工作單位附近都有租房，每到星期天才會回家來住，但裴家爸爸媽媽卻總是趁著他們姐弟倆懶病發作睡死的時候，一大早就去公園著遛彎，等他們餓醒的時候就會發現，他們還要可悲的自己找東西吃……
    裴家二老早起散步的習慣經年不變，他們也都習以為常了。但不管怎樣，每個假日定時回家陪父母是不成文的規定，至今沒人打破過。
    窗明幾淨的客廳內，原本最愛占著小沙發和抱枕的那個人此時去正趴在陽台邊看著窗外發呆。
    “姐，你在幹嘛？”裴毅凱忍無可忍地推了推裴憶晴的肩膀。
    “哦，沒什麽。”裴憶晴被他嚇了一跳，不自在的用手攏了攏隨意披散的長發。
    她今天很早就醒來，或者說她根本就是一夜沒睡好，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都圍著一個名字打轉，偏偏她自己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思想。
    沒什麽？裴毅凱挑眉無奈地搖搖頭。
    如果他喊了她三遍她都沒聽見，這樣叫沒什麽的話，那“有什麽”的情況會怎樣？
    裴憶晴看著弟弟的帥臉，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俊帥的麵孔。
    “小凱，你愛過女孩子嗎？”她突然問道。
    裴毅凱莫名的紅了臉，粗聲道：“你神經兮兮的問這幹嘛？”
    “愛情的有效期能長達十年嗎？”她沒注意到弟弟的言行，還在自顧自的喃喃自語著。
    裴毅凱卻盯著她，若有所思。
    觸到弟弟的視線，她回過神來，連忙打哈哈，“沒什麽，我隻是隨口問問。”
    裴毅凱自然不信，他橫著雙臂斜睨著她，“老姐，你到底有什麽問題？”
    “沒禮貌的家夥！”裴憶晴戳了戳他的額頭，“不要打擾我，去好好工作！”
    裴毅凱撇撇嘴，“好心沒好報，算了，原諒你一次。”
    他確定真的有問題，不然她又怎會在星期天還叫他去工作呢？他又不是工作狂！隻不過他們向來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不會麻煩到別人，所以他也不會過多的過問罷了。
    午後低垂的夕陽將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橙色的陽光將人的形體染上光圈，一個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像長著金色羽翼的天使一般，邁著快樂的步伐走出校門，張開雙臂迎向前來接回他們的父母或是爺爺奶奶。
    裴憶晴站在校門口，剛剛送走最後一位寶寶，她也準備要下班了。
    身側的影子忽然變得濃重了起來，隨意的一瞥，她看到一個人影正從側邊與自己的影子重疊開來，下意識的偏過頭去，不意外的看到已經走到她麵前站定的男人。
    “裴老師！”
    他們誰都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身後便傳來一個溫文的男聲。
    “林老師？”裴憶晴回過頭去，就見學校裏少有的男性幼兒教師之一林老師正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她走來。
    林老師是個活潑可愛的大男孩，比她還小了一歲，但他人還不錯，很爽朗也很隨和。
    “要回家了嗎？一起走吧！”林老師興致勃勃的提議。
    裴憶晴愣了下，才要回話，就被人打斷。
    “不必了，我會送她！”田銘沉著臉，不悅地瞪著林老師。
    “呃……”林老師難掩尷尬，他一直以為裴老師沒有男朋友，才會想借機追求她的。
    “裴老師，這位是你的男朋友嗎？”他好脾氣的笑笑，沒有為田銘表現出的淩厲而震到，和天真可愛的小朋友們接觸久了，他的神經也比較大條，能看得出麵前這個男人和裴老師關係匪淺就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他……”裴憶晴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話。
    “我們先走了，這位老師，下次再見！”田銘徑自牽過裴憶情的手，拉著她向他的車子走去。
    “再見……”可憐的林老師被拋棄在原地，暗自歎息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般的戀情。
    好酸哦！
    田銘沉著臉一語不發的為她打開車門，她看著他，同樣不言語。
    他站定在她麵前，緩緩貼近她，大掌貼上她柔嫩的臉頰輕聲對著呢喃，“小憶，你可以拒絕我、不理我，但我不會放棄，不會停止愛你，我知道我對你的傷害很深，也知道我們彼此錯過了好多年，但盡管如此，我們誰都忘不了誰，我們是一體的，失去對方就像失去空氣一樣。你覺得我罪孽深重，無法立刻接受我，我可以理解，我會等你，直到你願意再次回到我身邊為止。”
    以前透過以翔的告知，他沒有在親眼看到她交男朋友的情形，也沒見過其他男人對她獻殷勤，隻能在遠方暗自失落傷神，可當真有一天親眼看見有人對她有所企圖，他竟然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那人給扔到天邊去！
    她被他的目光深深的吸引過去，沉溺在他霸道又溫柔的深情中無法自拔。
    這個男人，為什麽自始至終對她的影響力都是那麽大呢？為什麽無論她怎麽逃都逃不開他給的束縛？
    愛，因為他，怨，也是因為他；難舍，是因為他，心動，更是因為他……
    多少年匆匆過去，她幾乎以為那真的就要變成一場揮之不去的惡夢，不真實的存在她的記憶中讓她永遠活在迷惘的角落裏再也不出來，可他又出現了……
    又一次，讓她覺得——想哭………
    “小憶，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輕緩誠懇的嗓音再度傳來，她忍不住渾身微微發顫。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會不會是又一次的失望？
    她忐忑，猶豫，甚至有著莫名的恐懼，有時候得到與失去也不過就在一念之間，偏偏這一念之間的抉擇就是那麽的艱難。
    他開車送她回她的住處，她下車前，他再度拉住她的手，“小憶，不要再逃避了，相信我！”
    她一時間慌了神，不安地注視他的雙眸，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將手從他掌中掙開，沒有回應他的話，便開門下車。
    隻是，她不再拒絕他的接送，不再排拒他伸過來的手，任他牽住，牢牢的握緊不放。
    她不曾真正逃避過他的愛，就如同高中時代，當她感受到他的注視，也感受到自己對他的傾心的時候，便沒有過多掙紮的選擇和他在一起。
    現在也一樣，即使她明知自己永遠都無法忘懷失戀的同時又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的傷痛，但她知道她依然愛他，而他——說他依然愛她，所以她信，她不再拚命的排拒。
    其實八年前，他們的情感都凍結在原地，他們沒有靈魂般的各自活過八年，卻其實還是在原地踏步。
    他們絕口不提之前分手和孩子的事，都以為不去提起，就代表遺忘。
    隻是遺忘呐，除了真正的遺忘塵封之外，僅僅是以沙土掩埋般的不去回想，哪是真正的遺忘呢？
    沉睡的彎月和遙遠的星星都被籠罩在薄霧一般的雲層中，迷蒙的夜空之下，一對親密相擁而坐的情人無聲地凝望著夜空，似在傾聽這朦朧的夜在做著怎樣的喁喁私語。
    “小憶。”他的俊臉向她貼近一公分。
    “嗯？”自迷人的夜色中回過神來，她才驚覺兩人靠得太近了些，她呼吸有些受阻，隻能恍恍惚惚地應著他。
    “我想吻你。”說罷，他迅速地捧過她的臉，將唇印上她的——
    “不——”小憶隻來得及發出這一個單音，她害怕自己像多年前那樣，對他的吻感到反胃。
    五秒鍾之後，她斷然的推開他。氣息微亂，她的頭垂得低低的，雙手搭在他的雙肩處，微微施力拉開兩人的距離。
    “對不起……”
    他不明白為什麽她排斥他的吻，更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說這句對不起。
    “小憶，”他輕輕撫上她的頰畔，“幹嘛說對不起？”
    她心中的結還未解開是嗎？她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他的親近？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已經漸入佳境，對他來講，小憶肯重新接受他已是難得，他不願逼她去做些什麽，隻想慢慢地將她的心完全融化。
    “對不起……”
    她退開一步，無助的環緊自己的身子，小心翼翼地低問他，“如果我一直都這樣無法接受你的親近，你會不會也感到厭煩、無力，然後離開我？像冠偉他們那樣？”
    不是無法接受，她隻是恐懼，太多次不愉快的經曆讓她心生畏懼之感，她沒有想象中那麽排斥他的吻，但她害怕更進一步自己會退卻。
    冠偉？她的前一任男友陸冠偉？
    他聽過這個名字，可這個名字出現在小憶的生命中最多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從高以翔口中得知，小憶交往過的男人都還算優秀，陸冠偉也是個不錯的對象，那個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沒有希望了。
    原來這才是她沒有辦法與其他男人進一步交往的原因——她排斥他們的親密。
    他發現自己竟然壞心的為此而感到慶幸，如果不是因為這要，如此可愛的小憶，恐怕早就被人定下來了吧。
    現在她卻連同他都一起排斥，是那一次他傷她太深的緣故嗎？這些年來她交那麽多的男朋友，經受的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
    田銘的眸子轉深，心疼的上前輕擁住她，“小憶，我會耐心的等待，直到你願意再次接受我為止。我不會逼你，也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
    過往的錯誤既然已無法挽回在，那麽他將用他一輩子的時間去補償她，愛她、寵她，再不讓她受傷害。
    “請進！”田銘紳士地邀請小憶進入自己的住處。
    小憶踏進他的單身公寓，簡單環顧四周，他的住處對於一個獨居的人來說算是寬敞了，極具藝術感的客廳，瞧得出是他的風格。
    “我這裏隻有一間臥房，你要留下的話，隻能跟我分享同一張床了哦！”他邪笑著看向她。
    是玩笑話，也是他的希望。但一直以來，她都沒有能夠與他更進一步，所以他並不強求。
    “我想先參觀你的臥室。”她揚起眉睫，掛著淺淺的笑容看向他。
    而他，明白她話中和笑容中的含義。
    田銘屏住呼吸，咬牙道，“小憶，我說過，我不會逼你。”
    她靠近他一步，依舊淺淺地笑著，“可是我想，我想愛你。”
    一句話徹底挑起了田銘的欲火，一把將她攬在身前，他仍壓抑地再次確認，“你確定？”
    她的回應是主動點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火熱的激情漸歇，他極盡溫柔地擁著她，她躺在他的懷中，享受著激情過後的溫存。
    “如果你再讓我傷心，我一定發誓要徹徹底底忘掉你！”她仰頭看著他，神情認真無比。
    “我會讓你天天都看著我，永遠記得我，還要你每天都給我一個早安吻，讓你想忘都忘不掉！”他笑笑的開出條件，同時也是做下承諾。
    滿滿當當的喜悅與感歎，感謝老天讓他的小憶再度回到他身邊，他將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疼寵她、珍惜她，再也不讓她受傷失望。
    她笑著將臉埋入他的懷中，雙手抱緊他的腰，半蜷在他身邊，讓他的身體緊貼著她的，熨燙著她的肌膚，她汲取著他的體溫，他的熱度總能讓她時常冰冷的四肢和心髒找回正常的溫度，她渴望就這樣窩在他懷中，一生一世不改變。
    田銘，你一定不要再騙我了，否則我會承受不住的……
    她閉上眼睛在他懷中深深吸一口氣，感受到他的輕吻落在眼皮上，她的眼皮動了動，但沒睜開，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著一個嬰兒那般輕柔而小心翼翼。
    隱隱的不安，被她刻意的忽略，此時此刻，她隻想好好的投入他的懷中，貪戀他的體溫。
    “小憶，帶我去見你的父母好嗎？”
    小憶愣了下，然後伸手抱住他的腰，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他懇切道，“再過一段時間好嗎？等我跟爸媽他們說好。”
    “好。任何時間我隨時配合！”他點了點她俏挺的鼻尖，爽朗地笑道。
    他感覺得到她好像不太想讓他見她的父母，為什麽呢？難道她的父母知道他們過去的事？
    小憶不是不想讓他見父母，而是有些擔心，他們的事情爸媽並不知道，但小凱知道，以小凱的個性，他一定會懷疑的，萬一到時他追問起，他們要怎麽辦？她從來沒有欺騙過小凱——或者說，她想騙騙精明的小凱都從來沒有成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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