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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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是在顛戴中醒過來的。
    他睜開眼睛時,正看見一隻白蝴蝶翩然起舞,擦著他的鼻尖飛過去。陽光從層層疊疊的枝葉間傾瀉下來,投出斑駁的影子,紅底白點的蘑菇擁擠著貼在樹根底下,像是一笑笑撐開的小傘。
    偶爾有湖藍色的飛鳥從上方驚過,發出清越的鳴叫聲,柔軟的藤蔓自樹枝上垂落,時不時地贈過他的肩頭,留下幾片深粉色的枯葉。
    這裏似乎是一片森林?
    金茫然了一瞬,才發覺自己其實是在一個銀發少年的背上,對方的步伐十分穩重,察覺到他的動作後,便問道:“你醒了?”
    “是……是你救了我嗎?”稍微清醒了一些,金終於想起發生了什麽,他剛開口便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仿佛一個在沙漠裏跋涉了許久的旅人。
    他的確已經在海上漂了不短的時間,如果不是有赫柏花保護,昏迷狀態下早就被海水侵蝕,或者淪為小海怪的食物了。
    “我去海邊找花蘿貝,看到你躺在那裏,像是遭了海難,”銀發少年淡淡道,“所以打算把你帶回族裏去。”
    “對了,你剛才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一個名字,那個嘉德羅斯,是你的朋友或親人嗎?”
    金沉默了一會,才吸了吸鼻子,小聲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龍騎士的契約在,兩人可以分擔部分傷害,既然他現在沒事,那麽嘉德羅斯也一定活著。
    可是中了蛇毒,又掉進魔鬼海裏,能夠平安上岸的幾率有多少?
    一想起這個,他的心就止不住地往下沉。
    “哦。”銀發少年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金一直試圖用心靈溝通聯係嘉德羅斯,但是他發出的訊息宛如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音。
    而那個“隨時可以出現在對方百米之內“的功效,也莫名無法使用,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障壁,阻隔了契約的力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金心中的希望也隨之慢慢冷卻,現在支撐著他的唯一信念就是自己還安然無蓋,隻是非常虛弱,這說明嘉德羅斯的傷肯定也不嚴重。
    但願如此吧。
    走著走著,銀發少年突然停了下來,而前方還是交錯的樹木,仿佛沒有盡頭。
    金有些疑惑,微微偏過頭,便聽見對方低低念了一句晦澀難懂的咒語,原本一成不變的叢林忽的分割開,像是一塊幕布被拉開,露出了裏麵精美的舞台。
    一條點綴著鮮花的小路自他腳下蔓延而出,婉挺前行,而小路的兩邊零零散散地立著一些樹木形狀的建築物,有許多尖耳朵的精靈推開窗戶,從裏麵探出頭來。
    “嘿,格瑞。”一個女孩往這邊看過來,灰褐色的短發十分柔軟地貼在耳側,像是一朵可愛的蘑菇,她興奮地喊道:“你背著什麽?是從外麵撿回來的落難公主嗎?”
    嗖的一聲,有道紅色的影子落在了一旁的樹枝上,是個長著雀斑的卷發男孩,他衝銀發少年吹了聲口哨,嬉笑道:“喲,這麽漂亮的金發,一定是個很美的女孩子吧,你這冰塊臉還真是好運氣。”
    寂靜的森林頓時熱鬧起來,年輕的聲音此起彼伏,都對少年撿回來的生物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直到金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弱弱道:“那個……對不起,我是男的。”
    聽了一眾精靈的話,他還如何能不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其實就是《逆光》裏的三號男主,格瑞。
    而這裏,就是他之前要來的地方,精靈森林。
    也算是歪打正著,隻是沒想到,他本來是想改變精靈族的命運的,自己卻先被格瑞救了。
    所有的喧鬧聲都因為金的一句話夏然而止,最先說話的那個灰發女孩靠在窗戶邊,驚訝道:“原來你醒著啊。”
    圍上來的人散開了一些,格瑞便繼續往前走,聲音平靜:“他一直都醒著。”
    “……”
    所以那些“撿到落難公主”精靈和公主發生美好愛情”之類的話,全都被聽到了嗎?
    “格瑞,你也太不厚道了”卷發男孩嚷嚷道,“哎,那位小姐……不,先生,剛剛隻是開玩笑的,我們精靈族可是非常正直又善。”
    “哎喲。”
    穿著藍色圍裙的女人從房屋裏走出來,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後背:“整天就知道亂跑,你看看人家格瑞,一大早就去海灘上找花蘿貝了,還能撿個人回來,你呢?”
    訓完自家兒子,她又笑容滿麵地轉過頭道:“小格瑞,你要把那孩子帶去哪?不如放在我這兒,我幫你照顧他。”
    “不用了,蘇珊太太,”銀發少年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便繼續往前,“我打算把他帶回家。”
    金趴在少年還未結實起來的後背上,有些好笑,他雖然聽佩利說過精靈族熱情好客,卻沒想到這個種族的人們竟然那麽可愛。
    似乎是種族特性,精靈都長得特別漂亮,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全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宛如陽光與花朵編製成的精美藝術品。
    相比之下,龍族的樣貌就沒那麽精致,但他們的身材普遍高大,像是自然風雪打磨過的山岩,粗擴而霸氣,令人心生敬服。
    話說回來,龍族大多直爽,隻有嘉德羅斯一個口是心非的暴躁傲嬌,而熱情的精靈族裏,也就格瑞是唯一的冰山麵癱。
    這倆人還真是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果然不愧是主角。
    金正胡思亂想著,格瑞就再次停了下來:“到了。”
    一株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靜靜紮根在道路的盡頭,銀白色的葉子閃閃發光,像是落了一樹的霜雪,在鋪天蓋地的綠意中格外醒目。
    “謝謝你,”金小聲道,“這裏是你的家嗎?”
    他現在還是很虛弱,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靠格瑞背著,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路上都沒有發出過什麽聲音。
    格瑞對此似乎並不在意,他平靜地道:“嗯,我的父親和母親是精靈族的族長,他們會好好安頓你的。”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樹木上作然亮起光芒,化作一道奇妙的門戶。
    而裏麵有兩個人正在等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