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夏末和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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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潮擁擠時!
    俞沁看到吳夏的臉以後整個人都往後退了一步,她走到了宋維安麵前,抓起自己的衣角。那是一件很漂亮的連衣裙,那是她自己設計的衣服,全世界隻有一件。
    “宋維安,我今天花了很長時間化妝,花了很長時間選衣服,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獨一無二的俞沁。”
    宋維安仿佛聽見了自己的理智在嘶吼,可他看著幾乎要落淚的俞沁,還是什麽也沒有做。
    “我現在是那個很優秀的俞沁了,我現在是很溫柔的俞沁了。還是不如一個吳夏嗎?”
    吳夏也不甘示弱,她揚起驕傲的臉“姐姐,四年前我就和你說過,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你們感情發展不利的事情,今天你拿我開涮,不好吧?”
    俞沁冷笑了一聲“做沒做你自己還不清楚嗎?你現在還在辯解,也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也不見你對王涵玥帶有多少惡意啊,她還是維安的未婚妻呢,哦不,現在已經不是了。因為我打算今天中午發微博,宣布一下我和維安的關係,那時候,就不會有再有人說王涵玥是他的未婚妻了。”
    “宋維安,你就當今天我沒有來過。”俞沁強壓著自己內心的憤怒,她看著吳夏,我知道她內心對吳夏的怨恨不比我輕。
    我在病房裏躺著,隱約聽見走廊上有人在談話,雖然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麽,但我聽得出了那是誰的聲音。所以很快俞沁推門進來了,我一點都不驚訝。
    “有打擾到你嗎?”她溫柔地笑著,我看見她的眼睛裏有東西在閃爍,於是好奇地問“你怎麽了,哭過嗎?”
    “沒有,這幾天天氣比較熱,眼睛不舒服。”
    要不是看到宋維安甩開某個人的手以後從門口經過,我就相信俞沁的話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眼睛經常不舒服,不知道到底是風沙迷了眼睛還是傷了心。
    “謝謝你來看我。”
    接下來的很多句話裏,我們都避而不談宋維安。
    可能是因為身體太虛弱了,我在聊天的過程中睡著了。夢境重現了很多年前的時光。
    那時候我隻有十六七歲,宋維安和我抱怨著俞沁的種種“’惡行”,還發誓說自己永遠也不和這樣一個人結婚。但我看不出他眼裏有對俞沁厭惡,知道自己聽到的東西沒有太大的價值。中午的時候,俞沁在學校門口堵住我,把一堆水果塞到我懷裏“給維安給維安!記得給他!”
    到了下午,我自己一個人走在種滿梧桐樹的街道上,那正是樹葉變黃的季節,微風習習,十分愜意。路過某個少年的身旁,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還有他溫暖的體溫。
    我在走出很遠以後終於敢回頭看他,我對他的背影小聲喊出了他的名字“劉斯宇。”
    睡夢中的我,同樣喊出了他的名字,很快我開始隱約聽見了俞沁的抽泣聲。
    她很努力地在壓低自己發出的聲音,可是情到深處,人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她急促而又沒有規律的呼吸已經不能發泄她的情緒了,所以淚水隻能以決堤的方式來繼續給傷心的人安慰。
    不知道她是在為我哭泣還是她自己。
    躺在病床上的這些個日夜,我想了很多事情。
    偏偏現在是夏末,空氣裏所有的聲音和味道都能勾起我的回憶。
    我一生最怕兩個時節,一個是夏末,一個是深秋。
    在某一年的夏末,我給每一個喜歡我的男生都發了一句“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我?”
    每發一句,我內心的絕望就加深一分。最後我把聊天的頁麵切換到了劉斯宇那裏,我看著他的頭像,然後也在對話框裏給他打了一句話“你可不可以喜歡我?”
    消息還沒有發出去,在那個夜晚,王涵玥就已經死了。
    我抬起自己的手,手腕上的疤已經很淡了,就像劉斯宇一樣,很快就要在我的生命裏完全消失了。
    在那個大雨交加的夜晚,我捏著自己瘦弱的、血流不止的手臂,無助地在大街上奔跑。我祈求著有個人出現,然後救救我。
    那時十八歲的我,而劉斯宇應該是十九歲。
    那年我最後一次見他,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站著人群中對我笑著。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對我笑。
    後來,我找了他好久,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訴我他死了,很多人都說他死了。
    十八歲的我十分相信死亡,宋維安也一樣。慢慢地我發現,劉斯宇就像是我的影子,他一直賴在我的心裏不肯走。我曾經試著接受某些我的追求者,但是有些人的位置,是不能被撼動的。
    我割腕了,那簡直是我人生的一大壯舉。
    割腕以後的王涵玥確實死了,活過來的隻不過是一個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軀殼。
    那天晚上沒死成,一個出租車司機把我送到了醫院。傷口縫起來以後手腕醜了一大截,二十歲的宋維安冷冷地看著我,然後把一包刀片扔在我身上“下次用刀片割吧,用水果刀割出來的傷口真的很難看。”
    那包刀片現在還放在我的床頭櫃裏。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提過劉斯宇,也沒有去問任何人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一直到現在,他都躲在我靈魂的最深處。他瘋狂地逼迫我懷念我的十八歲,懷念有他存在的歲月。
    想著想著,兩滴淚水就落入枕頭裏。
    顏卓推門而入,穿著便裝。
    “可以出院了。”
    看他的架勢,估計是要送我回家,不然他平日和宋維安一樣,恨不得每時每刻都穿著白大褂。
    很快他就來到了床邊,開始幫我收拾東西。
    “維安有事,你閨蜜要三點才趕得過來,所以隻有讓我送你回家了。”
    一瞬間我感覺他話很多,像個老媽子,但他每說一句話我都聽得出他的心情是多麽愉悅。見我沒反應,他把手伸過來想拉開我的被子“睡著了嗎?”
    他的手接觸碰到了我的臉頰,我一驚,淚水已經蹭到了他的手上。
    他過了好久才又說話“起來吧。”
    他幫我把東西都拿到了車上,再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自己坐了起來,換下了病號服。
    他走過來扶我起身,然後問我“走路困難嗎?”
    我強撐著“不困難。”
    他讓我挽著他的手慢慢往外走,他伸出一隻手臂在背後護著我,我從來沒有和異性有過這麽親密的接觸,但不得不說很有安全感。
    顏卓真的很高,一米六五的我穿著平底鞋隻到他的肩膀。
    醫院的走廊也就很短一點點,但一步一步這樣走著,似乎一直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