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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珺聽得起勁，正在暗自揣摩該如何懲戒吳文庸，卻沒想到大哥如此果決，居然請老爹相助，想直接把吳文庸從官位拖下來。
    不愧是在軍隊待了三年的人呐。
    聽完兒子的話，夏翊陷入沉默，一個勁兒的撫著自己的山羊胡子，愁眉鎖眼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嚴肅。
    ……
    夏珺大概猜到一向幹脆的爹爹在這事情上為何如此沉吟不決。
    吳卓詡的事情看起來會讓吳文庸載一個大跟頭，但也隻限於一個大跟頭，理由有二。
    首先，吳卓詡強迫周邊民女，這是他個人過錯，吳文庸最多算個教子無方，這個問題不會撼動吳文庸的位置。
    若是沒有按死，他向城民公開謝罪，演上一出罰兒罰己的戲碼，百姓說不定還覺得他是個好官，隻是兒子不爭氣了些，反而讓他的位置坐得更加穩固也不一定。
    等再過些年，事情淡了，吳卓詡又能按照原來的步子，平步青雲，升官發財。
    第二，打點軍官。
    這件事倒是有些意思，軍隊向來法紀嚴明，賄賂軍官律當處斬，但是馬元平的安排秒就妙在，吳卓詡隻是個正八品宣節校尉。
    而軍隊職務安排裏，七品以下，都是閑職。
    世家子弟進入部隊，除了個別優秀的。
    比如夏璵，到軍隊一年，就做了從六品下歸德司階，現在三年過去，官至正六品下昭德副尉。
    其餘人等，一般都是從正八品到從九品下的軍職做起，這些掛空的職位，為的是方便世家貴族優先晉升。
    一般的世家子弟，若非將門出身，資質平平的占絕大多數，他們大多會借家中勢力，找些謀士來學習兵法。
    所謂體力不行就動腦力，謀略過人在軍隊同樣能步步高升。
    吳卓詡慘就慘在落到馬元平手下，否則他爹也不用拋出個六品官職。
    所以說那馬依依也是有點憨，不知道吳家兩個姨娘都是什麽神仙，能被這麽一個呆女子拿捏住。
    說回吳文庸身上。
    作為父親，替從軍的兒子打點軍官，無非是為了吳卓詡以後晉升更加方便。
    現在普通人家送兒子進軍隊，還有送雞蛋、水果的。
    雖然兩方送禮的規格可能差別比較大，但送多送少總是個送，那些送普通禮的家裏若是有條件，應該比吳文庸也差不到哪裏去。
    而那些軍官對吳卓詡客氣，一來，收了賄賂，拿人手短；二來，想必也看中了吳文庸在朝堂上的地位。
    送禮這個問題，論起罪責，兩邊都逃不了幹係，除非能遏製住送禮的風氣，否則這一點很難定他的罪。
    另外，吳文庸三十二歲當上禮部尚書，到今年已有五年之久，這五年他雖然不說十分有建樹，但至少在百姓眼裏，他沒有做出格的事情。
    要想借這事情懲戒他一頓還合理，直接把他拉下禮部尚書的位置，隻怕百姓會以為其中有黑幕，最後若鬧得城內人心惶惶，也是陛下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麵。
    所以想讓他就此結束禮部尚書的職務生涯，還需要一個更大的理由才行。
    ……
    許久過後，夏翊終於開口，語氣裏都是肅正：
    “你這小子，在軍隊還操心這些事情。”
    夏珺看著兄長和爹爹的眼神交流，有些困惑，聽老爹這話，這事情背後大有文章啊。
    “爹爹此話何意？兄長操心些什麽？”
    夏翊瞟一眼自己‘不諳世事’的女兒，深吸一口氣，用掌心輕輕拍著自己的心口：
    “宮宴快要開始了，都去換衣服吧，璵兒明日到我房裏來說。”
    末了又對夏珺補充一句：“你這不長進的，當你的紈絝子弟罷了，為父不過多強求，應當還能多活幾年。”
    夏玘坐在一旁偷笑，借著茶碗掩飾，對長姐小聲說道：
    “要不是我每日跟你在一起，還以為你單獨住在城郊別苑呢。”
    夏珺冷目一橫，夏玘悄笑著喝了茶，貼著夏璵走出了大廳。
    ……
    換上繁瑣的朝服，夏珺扶著小和的手，走至大廳與老爹他們匯合。
    “每回就數二姐最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穿著衣服睡著了呢。”
    夏玘挺直他的小身板站在夏璵身邊，身上月白麒麟紋朝服，在愈夜愈明的月色的掩映下，襯得他越發清泠，說出的話卻一如既往的討打。
    夏珺沒有理他，端著架子走到夏璵另一側，將搭在小和腕上的手放在兄長臂彎：
    “小妹穿著這衣多有不便，要請兄長與我同行咯。”
    語畢斜睨著夏玘，冷笑一聲，小樣兒，跟我鬥。
    夏璵脫下了盔甲，換上一身墨藍仙鶴紋錦緞朝服，少了軍人的銳氣，卻多了一份隱士君子的溫潤。
    跟穿著暗紅宮裝的夏珺站在一起，夜色下，還有些渾然天成的般配。
    夏玘不忿的看她一眼，挽住兄長另一隻胳膊，眼中閃出的火光似要把夏珺點著。
    夏璵抽出被夏玘抱住的手臂，笑著拍拍他的頭，後者臉上，竟然起了一抹可疑的嫣紅……
    夏翊站在一旁看三個兒女鬥嘴，心內感歎，自己果然是天人之姿，不然如何能生下三個如此俊朗的兒女。
    管家適時走進來：
    “王爺，車馬已經備好，請王爺、小姐、公子移步正門。”
    ……
    春分日，是荷月城四個重要節日之首。
    皇族把這天看作萬神歸寧的重要日子。
    所以在春分日夜半子時，將要跨入新一天的時候，皇宮會邀請頌神院侍神使，協助禮部打理宮內春分祭祀事宜。
    這次祭祀，一為詢問神明，關於荷月城未來發展；二為祈求神明，佑護荷月城風調雨順、安寧祥和。
    夏珺不信神靈，這事也隻有族內幾人知道。
    畢竟身為皇族，不做好萬民表率，皇伯的麵上也過不去。
    雖然她在百姓眼裏，早沒了皇族尊貴形象。
    因而，每年來走四次繁冗嚴肅的祭祀，於她來說並沒有喜悅可言，卻是與上刑無異。
    今年也沒例外。
    跟在爹爹身後，失去靈魂般走完繁雜的流程，子時已然過半。
    皇族眾人齊齊跪在神祠之中，等待春分的最後一刻過完，每個人臉上都是前所未有的肅穆。
    今年的春分與往年不同。
    時間已經走完一個輪回，今日之後，新的氣象會降臨大地。
    每個人都在祈禱，明日午時，象征新輪回的澄澈靈露，能降臨在自己府上。
    滴漏的水聲在靜謐的空氣中唱著滴答的曲調，在夏珺耳裏仿佛最好的催眠曲。
    夏璵扶住腦袋開始點地的妹妹，讓她能在眾位宗親之間維持最後的端莊。
    終於，滴漏滴下最後一滴水，所有人齊聲歡呼。
    慶賀萬神歸寧，慶賀新紀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