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舊案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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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
人群中站出的的白衣公子麵容清秀,神情卻很堅毅,不同於一般的迂闊腐儒。
李蘭尋驀然回首,並未露出什麽驚詫神色。倒是那“結巴判官”黃鴻眯著眼打量了許久,確認了堂前之人不是什麽顯赫人物,這才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堂堂...堂下何人?為為...為何阻..阻撓本官行刑?”
那白衣公子看了李蘭尋一眼,沉聲開口道:“在下前國府禦史柳城南之子柳序...”
此話一出口,堂下一陣唏噓。柳序可是李蘭尋最為寵愛的麵首,這件事在京城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前任國府禦史因貪汙朝廷下撥的護河款,致使南方水患成災,一年到頭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聖上大怒,判誅柳城南九族,以平民憤。長公主李蘭尋以其二子皆為其府上“門客”為由,仗著自己有監國權強行從九重司昭獄救出柳序,足見對其的寵愛。朝廷多次索要無果,此後這事便不了了之。若非此刻舊事重提,大家都要將李蘭尋的包庇之罪給忘了。李蘭尋瞬間感到百姓仇視自己的目光又熾烈了幾分。
“原來是罪臣之子,大大...大膽,攪擾刑場...數...數罪並罰。來來....來人,給給...給我拿下。”刑場兩側的監刑軍正要上前,柳序卻從懷中掏出一個玉質的令牌,大聲喝道:“先皇禦賜‘金書玉令’在此,昱陽長公主今日死罪可免。”
監刑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諾大的刑場頓時鴉雀無聲。
倒是李蘭尋笑了,最後越笑越大聲。當大家都以為李蘭尋會發出什麽類似於“天意助我,李蘭尋今日不死,他日必教今日所受之恥連本帶利,加倍奉還。”這樣的豪言壯語之時,李蘭尋卻再一次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誒呀,真是笑死我了。柳序,你真是我所有‘門客’中最單純的一個,沒有之一。我早跟你講過,你手中的金書玉令不過是個破牌子,隻有用來做它的玉還算不錯。你把它賣了換點錢,當做本金做個小生意,娶個媳婦兒不好嗎?非拿它來趟這趟渾水,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一會兒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可不要哭鼻子。”
“我的名聲早被你敗壞了個幹淨,哪裏有什麽退路,自然是要和你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行,我的錯。不過你今日僅憑一個破牌子就想要救出昱陽長公主恐怕打錯了如意算盤,你知不知道,這‘金書玉令’有三不救。不救萬惡之首,不救罪大惡極,不救謀國叛逆。這三個罪名怎麽說我也占了兩個...”
黃鴻忽然插嘴道:“確...確有其事,本官宣...宣布,昱陽長公主死刑照...照舊,即...即刻執行。”似乎是怕再被什麽人阻撓似的,他早早地便丟出了令箭。
令箭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劊子手聞聲舉起了大刀,千鈞一發之際柳序居然直接衝上前去將長公主拉至自己身旁。眾人不知的是,在遠處一個黑衣少年揮了一下手,及時製止了手下人的動作。沒人知道,即使柳序不出手,李蘭尋也能得以保全。
“住手。長公主並非謀國叛逆,這就是證據!”柳序用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賬本高高舉起。
黃鴻的臉都氣炸了:“柳序!你三番二次阻...阻撓行刑,給給...給我把他拉出去!拉...拉出去。”
柳序大聲喊道:“黃鴻,你真的不看看這是誰的賬本?你擔得起誤殺皇親國戚的罪名嗎?還是說,你誅殺長公主另有授意?”
黃鴻:“荒謬!本官奉奉...奉皇上旨意誅殺叛逆豈有私私...私情。”
“既受皇上之托,行刑便更應該慎之又慎,以免辜負皇恩。我手裏的賬本乃是前國府宰執鄭安吉的私賬,裏麵詳細的記錄了他每一筆貪汙受賄,以權謀私的款項,有其私印為憑。貪腐數額之巨大令人發指,其中包括二十萬兩白銀的賑災護河款,家父因此案入獄,含冤枉死,成了他人的替罪羔羊。這其中更是記錄了鄭安吉自監國後養兵買馬的軍費支出,種種證據顯示鄭安吉才是那個那個意圖謀反,獨斷專權之徒。試問這樣的亂臣賊子,長公主盡監國之責難道還殺不得嗎?何來長公主誅殺鄭安吉就是意圖謀國之說!今日,柳序就是來將這些陳年舊案說清楚的。我要為多年前含冤而死的父親討回公道,以及避免這一次長公主如同家父般無辜枉死的錯案再次發生。”
這番話徹底顛覆了在場所有人的認知,原來鄭安吉才是一切罪行的元凶,而前些年被殺頭的柳城南居然是無辜的嗎?隻是這話最後把“長公主”和“無辜”放在一起,怎麽聽都有一種違和感。
柳序手中的賬本被三司傳閱驗證了其真實性,當為首的官員宣布這一結果時,一種縈繞在柳序心中多年的陰霾仿佛頃刻之間就被驅散了。整整三年零九個月,前國府禦史柳城南終於沉冤得雪。——父親,您在天上看見了嗎?
而昱陽長公主李蘭尋因為意圖謀反證據不足被宣判為“留府察看”,柳序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是鬆完這口氣後,連柳序自己都不理解為什麽。轉頭看向李蘭尋,她並沒有什麽表情,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似的。
真正不淡定的是那個踢過牢車的押解,他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真的活下來了!”
......
“為什麽不和我解釋?”
“解釋什麽?”李蘭尋一臉疑惑,表現的好像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麽。
“解釋你不是不想救我父親,而是‘金書玉令’根本就沒有用。”
“解釋有什麽用,做不到的事情不是一樣做不到?”“......”
柳序突然感覺到自己拉開長公主的那隻手好像粘乎乎的,他伸出那隻手在自己麵前張合了幾下,粘黃的的蛋液順著指縫流了下來,他呆滯了幾秒,然後......差點暈過去。
“臭雞蛋!——你這個女人,你,你!”柳序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湧上心頭,跌坐在地上,開始幹嘔,現在他感覺自己有些神誌不清。
李蘭尋憋著笑,假意關心到:“誒呀,你沒事吧,我忘了你有潔癖。你看,剛剛遊街實在是太受‘歡迎’,連衣服還沒來得及換......”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打從她號召大家打臭雞蛋開始,柳序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之前一直刻意同她保持距離,若非緊張她的安危,也不會想也不想出手就相助,這才中了招。
他怎麽又忘了,這女人最擅長恩將仇報。就像現在,明麵上,她像是想要幫他理順氣息,實際上是用手繼續將臭雞蛋的蛋液往自己身上抹。
“我討厭你。”興許是氣急了,連柳序自己也沒想到眼淚會一下子就流淌出來。明明那麽討厭她,可為什麽當劊子手舉起長刀的那一刻還是會害怕,緊張她的安危,下意識就是去救她,連自己的潔癖都忘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如果當時不這麽做,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就會永遠消失一樣......
耳邊又響起了那個黑衣少年的話:“其實是公主對你極好,隻是她亦有她的苦衷。你記恨的不過是公主毀了你的聲譽,袖手禦史大人的生死。......其實‘金書玉令’到底能不能救人,你自己一試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