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虛偽的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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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雞,對於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天大的事情,對於現在的周家來說,雞,那是等同於銀行,殺雞,比割肉都心疼啊。
    聽說今天晚上殺雞,平時不見蹤跡的老五周大國,窩在家裏不出去晃蕩了。
    殺雞,哎,家裏總共就8隻雞,還是瘦不拉幾的,平時,雞蛋都不舍得吃,怎麽舍得吃肉啊。
    明明知道自己吃不到嘴,可是,還是要在家守著,一是為了聞聞雞肉的味道來解饞,二是為了防止有人偷吃。
    其實,主要是為了防著周先華,大嫂太精明,知道家裏殺雞的話,肯定讓女兒帶著兒子過來打劫吃的。
    一隻雞,三四斤重,去血去毛之後,估計就是一盆子,看起來很多,可是,今天有兩個客人呢。
    老大的大舅子,副社長杜遠龍,社長劉大田,之前不是說過麽,這個年代的人,可是非常能吃的,別說三四斤的一隻雞,就算幾十斤的一隻羊,兩個人都能吃得精光。
    這個年代,請人吃飯,場麵上的事情要說得過去才行,虛偽的麵子,也是麵子,也要維護好的才行。
    老媽把家裏的大米拿出來,掂量著有6斤的樣子,嗯,應該差不多了,一個人三斤的標準,當然沒有老大的份。
    老媽想了想,又抓了兩把大米放進去,大兒子可以不吃,可是大孫子不能不吃吧,孫子還在長身體呢?
    果然,雞肉的香味飄出來的時候,周先紅帶著周先華過來了,今天沒有打起來,因為老四求記老大呢,所以把幾個弟弟攔住了。
    結果,眼睜睜的看著周先華,端著一碗白米飯,還有幾塊雞肉,在幾個小叔叔仇恨的眼神,十分得意的回家了。
    老五和老六心裏不爽,可是看到老四的眼神,十分凶狠,那個兄弟敢鬧事,他的拳頭不認人啊。
    今天的晚飯,提早了很多,香噴噴的雞肉的味道,讓兄弟幾個都欲罷不能,可是,吃飯的時候,還是那一套,山芋和雜菜糊糊。
    雞肉呢,影子都沒有,不過,今天的雜菜糊糊特別香,因為裏麵有雞湯的味道,還混在的幾塊雞血呢,期待了一天,沒有吃到雞肉,老五和老六不滿意。
    結果,老五還沒有紮刺呢,隻是表達了一下自己都不滿意,老爹的筷頭子直接抽到老五腦袋上,“啪”的一下,竹簽子做的筷子斷了。
    “快給老子搗,搗完就老子滾回去,今天家裏有客人,你們要鬧出事情來,老子打斷你的腿。”老爹凶狠的吼道。
    搗,是土話,吃的貶義詞,大部分形容豬吃東西的那種狀態,意思吃東西不客氣,沒有禮貌,別人嫌棄。
    這個年代,對於家裏孩子的教育,那是一個“嚴”,什麽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特別是家裏有事情的時候,對家裏的孩子更加嚴。
    否者,客人吃的最開心的時候,家裏的孩子蹦出來,口水鼻涕一大把,眼巴巴的看著桌子上的菜,你讓客人的老臉怎麽辦?
    所以,這個年代請客,默認的規矩,就是讓孩子早早的睡覺,不要出現在客人眼前。請注意,是客人的眼前,不是桌子的麵前,請客吃飯,誰家的孩子,別說上桌子了,連板凳腿都碰不到,那樣客人才能吃的開心。
    所以,這個年代的孩子苦啊,哪有後世說的那麽幸福,什麽家裏有好吃的,都是先讓孩子吃,孩子吃不完,才給大人吃。
    扯淡,說這些話的人,都是自己往自己麵上貼金呢,欺負小孩子忘記了以前的事情,用這話來騙孩子呢
    家裏的那麽多孩子,給哪個孩子吃啊?
    像周家,未成年的兒子就有4個,加上孫子和孫女,再多的東西,都能**光,要是緊著孩子先吃,那麽隻有一個結果,家裏的大人都要餓死,然後,家完了,家裏的孩子也沒有活路了。
    根據周大毅的觀察,這個年代的人,比較薄涼,就算父母對子女也是一樣,哪有那種愛的死去活來。
    至少,那種傳說中的愛,在周圍的老鄉家裏,一個都沒有看到。
    家裏有糧食的話,都是優先保證勞力的生存,孩子呢,不餓死就行了,要是餓死的話,死人,誰在乎呢。
    所以,家家戶戶,對孩子的教育辦法,都是嚴格苛刻,守規矩,守規矩,守規矩,否者,那是一個字:往死裏打。
    別看老五平時像猴子一樣狡猾,嘴上不怕老爹,隻要有吃的,打死也要吃,可是,老爹發火之後,老五再多的心思,屁都不敢放一個,老老實實窩在床上。
    老五明白,今天晚上,他要敢出去壞了老爹的事情,老爹能把打的三天下不了床,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孩子,那個骨子裏麵的精明,都練出來了。
    吃飯完,周正明把幾個兒子都趕走了,周大仁也被趕去睡覺呢,周大愛留下來了,涉及他的大事情,他當然要出麵了。
    周大國和幾個兄弟,回到房間窩著呢,聞到雞肉的味道,誰能睡得著呢?
    周正明把桌子收拾幹淨,把供桌上的酒杯拿了幾個出來,還從供桌下麵搬出來一壇酒,把桌椅擺好,然後等著客人上門了。
    一會的功夫,在周大忠的陪同下,杜遠龍和劉大田一起過來了,還沒有進門,就聞到雞肉的味道,兩個人走的更快了。
    就算作為社長和副社長,可是,他們的生活的條件,比普通社員也強不了多少,有的掙工分比較多社員,因為家裏孩子比較少,他們的生活條件,遠遠超過社裏幹部的生活水平。
    再說,這個定量的年代,別說社長,就算是鎮上的領導,他們吃肉和吃油的標準,都是定量的,想多吃,門都沒有。
    幾個人圍著桌子坐好,杜遠龍客氣的問道:“周大叔,幾個兄弟呢?喊過來一起吃啊?”
    “哦,他們吃過了,都睡覺了,我們吃我們的,不用他們,老大,倒酒。”周正明解釋的說道。
    杜遠龍問完之後,就不在問了,他也隻是客氣一下,就是一盆子雞肉,來了幾個孩子的話,哪有自己吃的份?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誰管別人的孩子吃什麽呢。
    虛偽啊,都是客套的虛偽啊。
    有酒喝,有肉吃,飯桌上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請人吃飯,陪酒的人,那是十分有講究的,比如說周大忠,別看又是陪酒又是吃飯的,其實都是動動筷子而已啊。
    就拿那盤雞肉來說,周大忠的筷子,絕對不會碰上一塊雞肉,就算雞骨頭也不行,那是留給客人的,杜遠龍和劉大田都不夠吃呢,加上一個周大忠,那不是更不夠吃嗎?
    周家請周大忠來陪客的,不是來搶吃的,否者,那不是砸場子嗎?
    所以周大忠的筷子,都是在那些蔬菜上折騰,而且,都是針對那些細碎的蔬菜而已,別看夾菜的動作很頻繁,其實十幾筷子加起來,都不超過一根蔬菜。
    杜遠龍是周大忠的妻弟,親的啊,主動夾了幾個筷子雞肉給周大忠,周大忠十分自覺,強裝出不愛吃的神情,又把碗裏的雞肉夾回到盆子裏麵,最後,杜遠龍夾了幾個雞爪和雞骨頭,周大忠沒有拒絕。
    喝酒也是一樣,別看周大忠和周正明端杯子端的很勤快,其實就是嘴唇沾一下酒的味道而已,一頓飯吃下來,他們的標準,那就是那一杯酒。
    一群虛偽客套的人,大家都明鏡似的,可是,就是不說破,而且還假裝十分熱情,“喝”,“幹杯”,“都幹了”。
    這叫什麽?
    這叫明白人,這叫心裏敞亮,這叫自覺,這叫有誠意,家家戶戶都是這樣過來的,一代傳一代,這就是規矩。
    好像吃的十分熱鬧,其實就是杜遠龍和劉大田在吃,周大忠動筷子,大部分都是沾點湯汁而已,老爹也是一樣,至於老四,就是一個表情,恭恭敬敬的在一邊坐著,老老實實的聽著,這也叫做守規矩。
    一盆子雞,壓根不夠吃,不過,客人也滿足了,感受到誠意,感受到尊敬,感受到自己的威信。
    一盆子雞都吃到肚子,酒也喝了不少,雞毛蒜皮的破事說了一大堆,就慢慢的說正事了。
    杜遠龍和周家的關係不錯,他老爹當初和周正明攀親家的,按道理來說,他還是周正明的晚輩呢。
    想到老爹的囑咐,杜遠龍主動圓場的說道:“周大叔,這次是為了你家老四的事情吧?”
    “是啊,劉社長,杜副社長,你們都是明白人,你看我老四,今年都16歲了,這麽大小夥子,不能總是窩在家裏啊。”周正明有可憐兮兮的神情說道。
    “嗯,周大叔家裏確實挺困難的,去年少了不少工分,換完糧食,就沒有什麽錢了?”杜遠龍幫忙的問道:“老劉,你看看呢?”
    周家的情況,他們作為社的土霸王,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16歲的小夥子,不錯的勞動力,應該為社裏出力了。”劉大田沒有為難周家的想法,同意的說道:“那行,過幾天開會評級工分的時候,把他算上吧。”
    “老四,還不謝謝劉社長和杜家大哥。”周正明比較激動的說道。
    周大愛很激動,急忙說了一堆感謝的話。
    “大愛還是不錯的小夥子,按照三分的標準的開始記工分吧。”劉大田大方的說道:“大愛,到了社裏,幹活要賣力啊,不能讓人家小看啊。”
    不錯個屁,要是真的那麽多,去年周大愛想出工,為什麽不答應呢?
    “劉社長,你放心,老四要是不出力的,我拿扁擔砸斷他的腿。”周正明急忙保證的說道。
    周正明比較滿意,又是請客,又是殺雞,又是買酒,還不是為了那半個工分,不過,運氣不錯,終於搞定老四的事情了。
    一天三個工分,一年按照360天算,那就是1000個工分,加上一些包工分的差事,一年差不多1500個工分,4分錢一個工,那就是60元。
    哎,還是不夠啊,老三要結婚,老四16歲了,馬上也要結婚,這個日子怎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