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起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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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凝白雪為銀鞭,無情地抽打著大地。
風聲如鬼哭,大地卻如死一般的寂靜。任何人都會害怕這種寂靜,隻有一種人除外。
死人。
這裏是雪崖之巔,橫七豎八地躺著百餘具死狀奇異的屍體,風聲嗚咽而過,鵝毛般的白雪一片片落下,逐漸覆蓋了他們的身體。
遠方,一個披著大氅的俏麗身影向崖頂走來。她的眉目彎彎,眼神靈動,手裏拿著一支晶瑩碧透的笛子。
雪是白的,她的大氅也是白的。
“我來了。”她輕輕對著風雪說。
風雪中本不該有任何人的身影,但是隨著她這句話一出,崖頂忽然凝出了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臉上罩著一具青灰色的麵具,隻露出嘴巴,聲音嘶啞道:“暝幻宮隻來了你一個人?”
這位女子莞爾一笑,道:“難道我一個人還不夠麽?”
這人麵具下的一雙眼睛如尖刀一般,向她剜來,森然道:“暝幻五尊,便從你開始死!”
女子微笑道:“好,我早已經想見識見識妖王寧槐的本事——”
她笑容驀然一凝,手中的笛子已經放到唇邊,一曲笛子之音悠揚而起,空氣中頓時充滿了肅殺之意,風雪更急了。
寧槐站在驟急的風雪中,冷冷盯著她,道:“聽說你有個女兒。”
笛子之音驀地一停,女子的手也似乎抖了一下,道:“你怎麽知道?”
寧槐的嘴巴忽然咧了開來:“但願她的靈力修為也能有你這麽精湛!”
這女子厲聲道:“寧槐!你與暝幻宮之間的恩怨,今日就在這裏了結,不要再牽扯其它無辜的人!”
她把笛子再次放到唇邊,寒風驟急,一條冰雪凝成的銀色巨龍就往寧槐噬咬而去。
寧槐仰天大笑了一聲,緩緩舉起雙手,手心上忽然閃出兩團光芒,這光芒才剛一出現,便倏忽間千百倍地劇烈燃燒了起來。
他獰笑道:“聽聞暝幻宮的寒淵鳥也是絕世至寶,不知道與我這火焰比起來如何?”
他眼中驀然殺意大盛,火焰往天空一揮,漫天火雨紛紛落在那女子召出的冰雪巨龍身上。
這巨龍頓時化成了一條火龍,在空中痛苦翻滾著,嘶吼了片刻,寸寸碎裂。
無數燃著火花的冰雪碎落,隨寒風飄出去了好遠……
這一戰,風雲色變,然而結局的勝負卻無人能夠知曉。
多年以後,江湖中仍有人提起這場著名的雪崖之巔戰鬥,稱之為“槐月之戰”。
……
“槐月之戰麽?又是槐月之戰。”
陽光明媚,灑落在青冥山後山上的一座雅舍內,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伸了個懶腰,把書卷一下輕拍在桌子上,嘟囔道:“寫得神乎其技,又是火焰又是龍的!”
她往窗外看了一下,笑眯眯地自言自語道:“這麽好的陽光,在這裏看書,太浪費時間了。”
說著,她躡手躡腳地往書房外走去。
還沒走過那門檻,就聽一聲冰冷的話語:“賀千曲,你給我站住!”
這叫賀千曲的少女腳步一頓,囁嚅道:“師……師尊,你不是正在午休麽?”
她轉過身來,低著頭,眼角餘光瞄了瞄屋中的屏風。
屏風後的人冷冷地道:“書看得如何了?”
賀千曲低頭道:“看完了,但是這一戰就是個傳說,江湖中也不曾有人見過什麽妖王。”
屏風後的人冷道:“江湖如此之大,你連我們暝幻宮都未曾走出過,怎麽就知道沒人見過?”
賀千曲嘟了一下嘴,道:“人家說,讀萬卷書,若行萬裏路。這藏書閣的書都快被我翻遍了……”
忽然“啪”地一聲,在安靜的房中響起,賀千曲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不痛,幸好這一聲響隻是她的師尊自屏風後走出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她暗自籲了一口氣。
她記得從自己開始記事起,隔三差五的便要被她的師尊——離痕宮主教訓一頓。
有一次,離痕還沉下了臉,直接拿巴掌往她的臉蛋上揮,那時候她正在暝幻宮後廚裏研究廚藝,忙得不亦樂乎。
離痕把她從廚房中揪出來,當著眾人麵,厲聲喝她道:“你身為暝幻宮弟子,不潛心修煉,卻成天泡在庖廚之中,暝幻宮有你這般不求上進的弟子嗎!”
她手裏握著一把新鮮的茴香苗,低下頭,喃喃道:“修煉什麽?能修得成什麽?”
她話還沒有說完,離痕便一巴掌揮在她臉上,厲喝道:“不成器的家夥!”
離痕這一巴掌用的力氣真不小,直把她的臉都打得瞬時腫了起來,她摸著自己的臉,咬著嘴唇,盯著離痕。
離痕冷冷凝著她,竟也一句話沒有說;半晌,她袍袖一揮,轉身離去。
賀千曲撫著腫起的臉蛋,看著離痕的背影,卻忽然愣了一愣,因為她方才似乎看見離痕的眼眶紅了一紅。
她尚是年少,不了解離痕為何一時發怒,下一瞬卻又有如此悲哀的一種的眼神,隻覺得離痕這種眼神令她心中有些心酸。
“罷了,便依著師尊的心意去行吧。”她想道。
從此以後,她便常去藏書閣,翻那修習靈力之書,求取修煉的大法,然而除了日漸增長的書本知識,她的修煉卻毫無長進。
這其實本來就是個癡心妄想的事情,在暝幻宮久居的弟子們都知道,這個江湖第一宮的門下,有一位毫無靈力的弟子。
這個人就是她——賀千曲。因為毫無靈力,所以根本修煉不了什麽術法。
想到這裏,她長長歎了一口氣。
師尊自從那一次打了她一耳光之後,再也沒有理過她,甚至由得她再去研究庖廚之術,也再不多看她一眼。
可是今日,離痕卻罕見地把她叫到房中,把槐月之戰的記述書卷交給她,讓她好好看一看。
其實這書卷左右不過幾頁,她早已看得索然無味。畢竟眼睛又未曾親見、耳朵也未曾聽過,看得她嗬欠連連。
此刻離痕“啪”的那一下,其實就是怒拍了一下桌子,又向她瞪了過來。
“你以為看了兩本書,就能懂得天下之事了?我問你,我們暝幻宮因何比十年前衰落?”她盯著賀千曲,眼神嚴厲。
賀千曲心道:這兩個問題似乎沒什麽關係。
她還是沉思了一會,道:“我聽說暝幻宮曾有五位術法高強的仙尊,但是如今宮裏隻有師尊你一人,所以……”
離痕玉手一揮,冷冷打斷她道:“罷了,你還是不懂。”
她袖袍一甩,走出門去,依舊是頭也不回。
賀千曲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是我不懂,還是師尊你不願意告訴我?”
日月星辰交替,季節周而往複,轉眼已過三年。
這三年間,江湖中一直很平靜,偶爾出現的事件,也不過是一些小門小派之間的小衝突,人們幾乎都已忘了世間還有那五大修真名門。
距離暝幻宮非常遠的西陵地界,有一座玄劍山莊,是為五大修真門派之首。
這一座玄劍山莊依山而建,高大巍峨的樓閣遠近排開,青瓦飛簷,處處可見蒼鬆巨石,當年建造這山莊之人,真可謂鬼斧神工。
此刻正是晌午,一位俊朗的少年人正行走在山莊的步道中,腰間係著一把佩劍,朱褐色的劍柄,與他身上的流雲白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的身形挺拔高大,行走間步履既穩又輕,這正是一名劍客的典型標誌。
作為劍客,本需日日勤加修煉劍術,但此間的陽光實在太好,他如此行走了一段距離,忽然來了興致,一個飛身翩躍之間,身形落在一株古鬆上。
手腕倏忽一翻,握上了一支暗紅色的竹笛,置於唇邊,悠悠揚揚地吹了起來。
風沙起處,拂起了他墨色的長發,星眸劍眉之中,更顯得英氣不凡。
樹下忽然來了一個人,抬頭望向正在吹笛子的他,喊道:“聶楚荊,你又在吹笛子了。”
他停下笛子,望向樹下的人,微微一笑,道:“師弟,你今日要去離風穀,還不趕緊出門?”
樹下的人眯起眼睛望著他,道:“急什麽?從這裏到離風穀,可比去暝幻宮要近多了。倒是師哥你準備何日出發去暝幻宮?”
聶楚荊道:“師尊說此次暝幻宮之行,他還有任務要交代予我,所以大概會比你晚個幾天出門。”
樹下的人朝他作了個鬼臉,道:“師哥,那暝幻宮據說幻術厲害得很,你可要小心點,別被哪個美人拐去了你的心!”
聶楚荊知道他在開玩笑,便也一笑道:“哦?若真是如此,那我是回來好,還是不回來的好?”
樹下的人“哼”了一聲,又朝他作了個鬼臉,道:“師哥,待我回來,你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