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薊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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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處澱江上遊的薊陽城,一年中除了夏季,天氣都較為寒冷,除了東來南往的客商,遊客其實並不多。
距離薊陽城外不遠的青冥山上的暝幻宮,更是一貫神秘非常,這些年不僅疏於與各門派來往,就連門下弟子都鮮少在江湖走動。
但今年薊陽城的夏季就不一樣了,這裏變得比以往熱鬧萬分,隻因一個大消息傳來:閉宮許久的暝幻宮,將要重開。
暝幻宮宮主離痕給四大門派廣發請帖,邀請各門派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來暝幻宮觀少宮主比武,因此薊陽城中陸續來了不少各門派的年輕弟子。
此時正是辰時,陽光才剛駕臨,薊陽城內已經熱鬧開來了。
尤其是城裏的這條小漯河邊,更是人來人往。不僅有搬運貨物的腳夫,沿河的街道上還有不少正在吆喝的攤位,東來南往的商販絡繹不絕。
小漯河旁橫過一條石橋,一家酒肆門口的招酒旗正在隨風卷舒,繡金的牌匾上刻著三個字:賀君樓。
賀君樓的二樓正坐著兩位英俊的年輕人,其中一位身著素雅青衫,臉龐輪廓分明,星眸劍眉,正是玄劍山莊的聶楚荊。另外一位身著出塵白衣,麵容俊秀,看起來年齡比聶楚荊略小些。
身穿白衣者道:“師哥,我看這薊陽城,比我想象中熱鬧多了。那家夥去了離風穀,可沒我那麽幸運了。”
聶楚荊道:“暝幻閉宮三年,這一開放,自是吸引不少人的。”
白衣師弟喝了一口茶,道:“師哥,咱們此次來暝幻宮觀武,聽說這次出門前,師尊私下叫了你去,除了那個任務之外,可是還跟你交代了什麽?”
聶楚荊望了望樓下熱鬧的街集,回過頭看著白衣師弟,笑道:“師尊對我說:你多看著點金雀夕,別讓他闖禍了。”
白衣師弟愣了一下,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道:“……我會闖禍?”
聶楚荊笑了笑,低聲道:“不好說。師尊為了謹慎起見,還把玄劍令牌交給我暫用了。”
他很謹慎,說到“玄劍令牌”這四個字的時候,聲音壓得更低。這句一說完,他方才大笑起來。
金雀夕不滿地嘟了一下嘴,左右張望了一會,忽然神秘兮兮地對聶楚荊道:“對了師哥,我聽說這暝幻宮中,美人多得很呢!”
聶楚荊品了品茶,道:“素聞薊陽三絕,當屬暝幻宮中的酒絕、琴絕,還有幻境美人絕。”
金雀夕忽然一反常態,整張臉頓時嬉笑了起來,隔著桌子,臉蛋湊到聶楚荊的麵前,道:“師哥,你不好奇這絕色美人,到底美成什麽樣?”
聶楚荊一邊品茶,一邊伸出一根手指,把這張嬉笑的臉戳回去,道:“我有師父交代的任務在身,不與你淌這渾水。”
金雀夕“嘿嘿”一笑,把身子直回去:“把美人比做渾水?難怪師哥你萬年也不解美人風情。”
他喝了口茶,笑嘻嘻地接著道:“咱們此番前往暝幻宮,說不定就會有哪位美人看上我,那我可就為難嘍!”
忽然,有“叮鈴鈴”的清脆聲音響起,穿過了市集上的嫋嫋煙火之氣,帶著一股極其清涼的感覺傳入他們耳中。
師兄弟兩人循聲望向酒樓下方的街道上,就見到三位女子魚貫而行,這聲音是從其中一名女子身上發出來的。
普通女子佩戴之飾物,不過是玉佩、香囊、寄名鎖等等;而這名女子佩戴的,卻是一對玉鈴!
聶楚荊正凝神端目看那玉鈴,這名女子忽然抬起頭,往兩人坐著的廂房位置看了過來。
金雀夕對聶楚荊嬉笑道:“師哥看,果然有美人看上我了。”
聶楚荊正待要說些什麽,卻見那女子望著他與金雀夕,嫣然一笑。
一笑生花。
他這才發現這名女子身著一襲水藍色束胸長縷衣裙,左手心上正端著一塊方正的素色小盒,一張鵝蛋臉即使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也毫不為過。她的額頭還有一顆銀色眉間砂,在陽光下隱隱發亮,更襯托出她的出塵之姿。
然而最動人的,卻還是她那雙深深的幽眸,就像陽光下的小溪,閃著粼粼的微光。她一出現,整個熱鬧的市集似乎都安靜了起來,連路人都舍不得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金雀夕也看得癡了,竟不知道挪開半點視線,連整個表情也都癡傻了起來。聶楚荊也在望著她,手中的茶水在陽光中微微晃了晃,他的眉頭卻忽然一皺!
女子又向他嫣然一笑,長袖回轉,看樣子打算離去了。
聶楚荊驀地長身而起,從二樓一躍而下,倏忽間來到這名絕色女子麵前,擋在了其去路前。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作了個揖道:“這位姑娘,請您解開施於我師弟身上的幻術。”
一時間沒有人回話。
這名女子低頭沉默了好一會,方才抬眼仔細打量了眼前的少年男子,目中眸光流動,輕聲道:“閣下可是玄劍山莊的聶楚荊聶少俠?”
聶楚荊微笑回道:“正是在下。久聞暝幻宮的幻術非同凡響,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隻是——”
他頓了頓,緩緩道:“隻是我等遠道而來,伏琴仙子卻以三階幻術招呼我等,不知是不是暝幻宮一貫的待客之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禮貌,卻又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
這名女子正是白舒眉。
白舒眉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卻隨即展顏一笑,回道:“聶公子言重了,仙子不敢當,伏琴不過是我本門內的稱號。你我皆平輩,年紀亦相仿,請喚我本名,白舒眉便是。”
她停了一會,又嫣然笑道:“方才我與師妹們恰巧經過街集,隱約聽得那賀君樓上似乎有人在私議我門中事,言語中甚有輕浮之意,便無意中多看了兩眼。請聶公子多多海涵。”
說罷,她微微欠了欠身。
聶楚荊聞言,也作了一揖,道:“確實是在下師弟頑皮了,口無遮攔,在下替他致歉,請白姑娘見諒。”
白舒眉聞言輕頷首,道:“無妨,這其實也不過小事一樁。聶公子,令師弟所中幻術,半炷香自可解。我等需要趕回宮籌備比武一事,稍後我等便在青冥山上恭迎。”
聶楚荊微笑道:“好,實在叨擾了。”他對白舒眉再行了個拱手禮,轉身離去。
白舒眉轉頭看向他離去的背影,笑容立時凝結,暗忖道:“此人好強的功力!”
她身旁的一位女弟子忽然問道:“師姐,此次師尊邀約各門派中的年輕弟子來我暝幻宮觀看比武,玄劍山莊來人共有四位。您是如何認得此人就是大弟子聶楚荊?”
白舒眉側過身子,沉聲道:“能在這須臾之間就識破了我這幻瞳之術的,玄劍這四個人裏麵除了聶楚荊,誰還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她沉吟了一會,輕歎道:“玄劍山莊是五派之首,但從前我們暝幻與玄劍本是齊名的,自從師祖駕鶴西去之後,略有式微。離痕師尊任宮主之後,經過數年的努力,暝幻實力才有所回升,門內弟子不下千數。不過沒想到,玄劍中亦有此翹楚,今日一見,修為果然不凡。”
日頭漸高,城裏更是熱鬧了幾分。
聶楚荊回到酒樓的時候,他的師弟正一動不動怔坐在座椅上,嘴角泛濫著猥瑣的笑意,眼睛拱成了彎月形,嘴角流下一串垂涎……
聶楚荊喝道:“金雀夕!”一掌拍在他腦門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