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柷椌塤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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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柷音與塤殤一戰方才開始,兩人瞬息已過三招。
    聶楚荊道:“你看這錦緞變寬了?”
    金雀夕道:“是啊。”
    聶楚荊道:“我看它並無變化。”
    金雀夕驚訝道:“什麽?”
    聶楚荊道:“看地麵影子。”
    金雀夕聞言看向地麵,隻見兩道窈窕影子被日光刻在地麵,兩條細長不過兩握的錦緞正往柷音身上卷。
    金雀夕恍然道:“這是障眼法?屬於幻術麽?”言語中甚是佩服。
    旁邊傳來“嗤”的一聲笑:“金老弟,這不過就是暝幻中最末階的四言幻術罷了。不過這塤殤使得倒也還算熟稔。”說話的正是石墨寒。
    說話間,眾人隻見那柷音麵對那漫天卷來的錦緞,心下也不慌,美目輕輕一闔上,纖纖玉手連番幾個印訣,有一四方墨盒狀的物體從中而出。
    石墨寒笑道:“看好,她要召出器靈了。”
    金雀夕聞言看去,道:“既這錦緞是幻術,理它作甚?”
    聶楚荊道:“你那日理白舒眉了嗎?”
    金雀夕撓了一下頭,一時不知道是回答“理”好,還是“沒理”好。隻好閉嘴不言。
    隻見柷音手中四方墨盒隱隱要現出的一刻,纏繞她的錦緞早就消失不見了,而那邊的塤殤幾乎是在收起緞子的同一時間,右手舉起,在空中掄了一個半圓,似是凝風聚氣,再把手收到胸前,與左手交合處,連掐了十幾個結印,手中光芒隱現。
    聶楚荊看至此處,點了點頭,低聲說:“塤殤要輸了。”
    金雀夕訝然道:“這才剛開始,怎地就輸了?”
    石墨寒哈哈大笑,道:“修煉術法者,輸贏並不一定以實力高強與否取勝。”
    金雀夕點頭道:“師哥你聽見了嗎?這次墨寒兄與我看法是一致的。那柷音雖是師姐,實力或許高些,可這不還沒有分出勝負嗎?”
    聶楚荊忍俊不禁道:“雀夕,石兄的意思並不是說塤殤比柷音實力差些便會落敗,我們說的是另外一回事。”
    石墨寒道:“不錯。塤殤的確已經落敗了,她落敗的原因並非因實力不如柷音,而是判斷。”
    他指了指塤殤,繼續道:“她召喚器靈的速度太慢,此其一;其二,即便能順當召出此樂器器靈,也必受對手牽製,立於下風,她修為不如柷音,如此以硬抵硬,便是自傷三分。看起來已經不需要等到召出器靈對決之時,她便已輸了。”
    金雀夕道:“按你所說,該當如何應對?”
    石墨寒道:“果斷。既遲了一步,果斷放棄手中器靈結印,直接用四階幻術中最低的兩階,找機會近柷音身邊,以最快的方式設法打斷她結印。”
    聶楚荊聞言,看了石墨寒一眼,眼中的寒芒一閃即逝。
    這邊廂的柷音手中已經完全凝出一方閃著寒芒的器樂——柷椌。
    那柷椌一出,她右手中緊握的那若有遊蛇的玉棒一下敲擊在柷椌上!
    場中眾人頓時感到空氣中好像爬滿了螻蟻,胸中都是說不出的悶懣之感,隨著敲擊的一下下,眼前金星頻冒,身體已經不像是處在這山崖之巔,而是置身於一片肅殺的戰場,四周皆是慘烈廝殺的景象。
    這時候有一人感歎了一聲:“赤金柷椌,上古樂器啊。”語氣中有些豔羨之意。
    聶楚荊循聲望過去,說話的正是離風穀的黎夢瑤。她正撐著一把傘,衣袂飄於風中,身子卻靜立如孤鬆,絲毫沒被這柷椌之聲影響。
    柷音一聲聲地敲擊著那赤金柷椌,場中弦氣震動,功法較弱的弟子們,有些人掩著耳朵,有些人早已經入了魅。
    入魅的人,便是那呆若木雞的樣子,神魂已不知往何處去了。
    離痕坐在高壇上方,冷冷掃視四周,也不發一言,目光望及聶楚荊、黎夢瑤等人處——
    但見聶楚荊和石墨寒正凝神看著比試,那邊黎夢瑤含笑豔羨著柷音手中的上古器物,這些人都絲毫未受那赤金柷椌的影響。
    聶楚荊忽然想起金雀夕,擔心他受不住這上古赤金柷椌器靈的衝擊,回頭卻見他正兀自低頭沉思,便好奇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雀夕抬起頭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聶楚荊發現他的耳朵裏已經不知何時塞了兩塊小布條,不禁覺得好笑。
    此時赤金柷椌所有的攻擊都集中往塤殤而去,塤殤就如之前聶楚荊和石墨寒的分析一樣,召喚器靈的過程生生被打斷,麵對柷椌一波波的上古之音襲來,她難以承受,“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小口血。
    她調了調息,出手如電,瞬間點了自己身上數個穴道,顯然是要隔絕柷椌之音的衝擊,然後屏息靜氣,卻並不開口認輸。
    緩了那麽幾秒,她睜開眼睛,手中多了一個小瓶子,但見她咬牙,身形往空中一躍,把那小瓶子打開,裏麵頓時四散飛舞出星塵般的碎粉,在陽光下散發幽幽銀光。
    聶楚荊眼目微張:“引魂塵!”
    他迅速扭頭轉向金雀夕,“雀夕,把你眼鼻遮上……”
    未及說完,他才想起金雀夕的耳朵被他自己塞上了,聽不見。於是迅疾扯下一塊衣角布條,不由分說往金雀夕的眼睛和鼻子上各纏了兩圈。
    塤殤的引魂塵被她從高處、亦是上風處散發出去,瞬時飛滿整個山崖之巔,覆蓋整個比武場地。
    觀戰眾人無不知道淩厲,閉眼的閉眼,屏息的屏息。有來不及反應的,被沾染上、或吸入,整個人便似入了魔一般,軟軟地往地麵癱去。
    石墨寒道:“嗯,這一下還不錯,直接攻擊了六感裏麵的 三感了。”
    他話語間雖是讚歎,雙手卻懶懶地往腦後一交叉,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離痕宮主望向聶楚荊和石墨寒的方向,見聶楚荊一身流雲白衣,散發銀光的引魂塵環繞在他身周兩拳的位置,卻再也近不得他半分。
    她心中一沉,暗道:“玄重啊玄重,你真的培養出了一個好弟子啊!”
    離痕目光又轉向聶楚荊旁邊懶洋洋站立的石墨寒,見他並非用內力逼開引魂塵,而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任由那粉塵落至他的肩膀乃至全身——
    她頓時瞳孔緊縮,像是想到了些什麽,卻硬生生地控製住自己要站起來的衝動。
    這邊廂,塤殤散出了這一場引魂塵,看似已經占盡上風,更是趁引魂塵還在飄落之際,雙手再次結印數遍,寒芒再次大漲,隱隱間便要召出她的器靈法寶。
    聶楚荊看見,微微搖了搖頭。
    此時,柷音那邊的赤金柷椌再次奏響,樂器沉重嘶鳴,震退那漫天的引魂塵。
    少頃,那嘶鳴聲更是加劇起來,越穀翻山,猶如遊龍一般撕咬向塤殤。
    塤殤眼中專注,雙手結印加快,在最危急之時,召出了她的器靈“塤篪”。
    塤篪一出,塤殤立時放在嘴邊吹奏起來,立時就抵住了那來臨的柷椌之聲。
    柷椌之音沉如鍾鳴,如遊龍噬咬;塤篪之音悠遠成殤,婉轉千回如靈蛇透骨。
    這兩種樂器時而合二為一,時而尖銳互衝,泛起滿場煙塵。場中眾人皆暗自運動抵禦。
    然而沒過多久,塤篪的聲音還是漸漸微弱了下來,因為塤殤本人已經有傷,所以這塤篪之聲終是未能蓋過柷椌的壓製,隻能作困獸之鬥。
    隻是這塤殤目中堅毅,便是如何都不肯認輸。
    離痕觀至此處,心中暗自讚許,正要出言終止這場比試——
    忽然百餘步之外卷起了一陣煙塵,煙塵裏麵傳出一陣陰鷙的笑聲:“暝幻宮對自己人,也能下得了如此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