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逐骸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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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高照,暝幻後山。
這是青冥山主峰後山一處懸崖邊上的偏僻空地,崖邊一株蒼翠的古鬆,枝節盤錯,猶如一隻張開鱗爪的青色巨獸,也不知道在此生長了多少年歲。
如今這株古鬆正低垂下一部分的青枝,宛如一頂綠傘,正遮擋著樹蔭下的五個人。
正確來說應該是五具骨骸——五具嶙峋猙獰的骨骸!這骨骸上鮮血淋漓,令人觸目驚心,顯然是新死未久。
石墨寒此刻抱著雙臂,正看著這五具骨骸,緩緩道:“逐骸丹。”
聶楚荊冷笑道:“蝕劍行事當真是毒辣。”
石墨寒道:“一大清早的,我就見這五人在藏書閣附近行蹤詭異,正想上去打聲招呼,這五人二話不說就與我動手,待我製服了他們,恰好你回山了。”
他忽而笑了起來,道:“我道趙燭樓因何非要對我與賀姑娘胡攪蠻纏,原來其中之一的原因是為了把暝幻宮中眾人拖延在那荷塘邊,方便這五人行事。”
聶楚荊道:“趙燭樓確實是想拖延時間,但他卻未料得我們四人去而複返。”
石墨寒望著聶楚荊,似笑非笑,道:“不知聶兄因何複返?”
淩玉忽道:“師兄聽得青冥山上鍾聲長鳴,知道暝幻有變,便命我們返回。”
石墨寒笑吟吟道:“聶兄,你一回宮便打聽到了暝幻宮主新逝,暝幻宮弟子大都集中在荷塘的石橋邊,這五人卻在藏書閣附近行蹤詭異,你便讓我把人留下,你先自行審問他們,著我先回去應付那趙燭樓,其實也是想反過來拖延他的時間?”
聶楚荊道:“不錯。”
石墨寒笑道:“待得你確認這五人確實是蝕劍的門人,方始現身荷塘邊,解我與賀姑娘的困境。”
聶楚荊道:“不錯。我若是直接說出昨夜我與賀姑娘一起彈琴論曲,趙燭樓定是不信,暝幻宮諸人也必定仍是懷疑。”
石墨寒笑道:“而你如果直接拿出玄劍令牌,又有借勢壓人之嫌,不能服眾,因此你先暗示於那趙燭樓,他這五個手下已落於我們之手,他才願意自行向暝幻宮承認誣陷於我們。這時候你再亮出玄劍令牌,他自知理虧,便不得不道歉,眾人也就不會說你玄劍以掌門令牌之勢壓人。”
“一念之間,算好三步,聶兄真是好謀劃。若不是你,我恐怕還無法洗刷這莫大的冤情哩!”石墨寒說完,嗬嗬笑了起來,一雙美目斜睥了聶楚荊一眼。
聶楚荊微笑道:“石兄說笑了,以你行事為人,即便是天下五派皆要誣陷於你,你也是懶得解釋。”
石墨寒哈哈一笑,道:“聲名皆浮雲,世人如何看我,於我何幹?”
淩玉望了地上骨骸半晌,皺著眉頭道:“此地偏僻之極,這五人被我們點了穴道,捆於此處,那時候明明是好端端的。這剛從荷塘邊返回,就見這五人已這般情形。這到底是為何?莫非趙燭樓已經先我們之前,找到了這五個人,殺人滅口?”
石墨寒搖頭道:“如果隻是為了殺人滅口,用不著使用逐骸丹。此丹甚是難得,一連用五個,我那摳門師尊都舍不得,何況趙闕那老兒?”
聶楚荊沉吟道:“此事,趙闕倒不一定知情。”
淩玉聞言道:“趙闕不知情?所以這都是趙燭樓一人所為?是他讓這些人服下的逐骸丹?”
流雲冷笑道:“看來趙燭樓這廝自以為聰明絕頂,在師兄說出已扣了他手下五人的時候,他還是慌亂了起來,真是愚蠢。”
石墨寒道:“這逐骸丹,應不是滅口所用,而是趙燭樓提前就讓他們服下,作脅迫這五個人之用。”
聶楚荊點點頭,道:“不錯,所以當時趙燭樓急著離開,是想盡快從我們手中救出這五人,讓他們服下解藥。”
他思索片刻,又道:“但是他當時慌忙急著離開,隻有一半是真的;另外一半,卻是裝的。”
流雲與淩玉一愣,道:“這是為何?這不是更擺明了承認這五人與他有關?”
聶楚荊沉吟道:“這五人被擒,趙燭樓已知必是我與墨寒兄所為,他尋回這五人的機會其實不大,在我們麵前表現出慌亂就更於事無補,但他卻故作著急離去的神態,有一半應是做給他的門人看的。”
金雀夕在旁靜靜聽了半晌,此刻忽然開口問道:“趙燭樓這廝如此狠辣,卻為何要做給他門人看?表現出他愛才如命?”說到此處,他憋不住笑,一連串哈哈笑了起來。
聶楚荊道:“你們先仔細看看這五具骸骨。”
金雀夕聞言,與流雲、淩玉走上前去,彎腰仔細查看。半晌,淩玉沉吟著道:“這筋骨如此之強壯,真是罕見,如此推斷起來,這五人是一等一的高手。”
聶楚荊點了點頭,道:“若不是如此,墨寒兄在與他們交手時,也不會負傷了。”
金雀夕聞言,看向石墨寒,訝然道:“石墨寒你這小子,受傷了?”
石墨寒聞言,斜了他一眼,不屑道:“誰是小子?輕傷罷了。”
他伸出胳膊,搭在金雀夕的肩膀上,似笑非笑道:“若是你與他們交手,恐怕現下躺在地上的骨骼,就是你了。”
金雀夕大怒道:“呸!”
聶楚荊接著道:“這五人身手如此之高,縱是一人,也已難敵,遠非趙燭樓身邊那十餘人可比。這種高手,趙燭樓不一定能夠駕馭得住。”
石墨寒道:“這應該是趙燭樓他爹,趙闕身邊的高手。”
聶楚荊頷首道:“對,應是趙燭樓用逐骸丹相迫,私自動用了他父親趙闕的人。”
石墨寒也思索了片刻,道:“這五人有可能是他父親派遣,暗中保護於他,這才能解釋得了他為何能製服血魃,且把那血魃所傷之人運來暝幻宮。但這五人僅是保護他,卻非聽命於他。”
流雲一拍腦袋,道:“因此他要使這五人服下逐骸丹,迫他們前去執行任務。”
聶楚荊點頭道:“不錯,離痕前輩驟然離世,暝幻宮上下措手不及,他認為這是個難得的機會,為要一舉達到目的,他可能需要動用這五個人,便使計迫他們服下逐骸丹。”
石墨寒道:“這丹一般人服之,頃刻即亡,這五人卻是功法深厚的高手,可暫時壓製逐骸丹的毒性,之後隻要及時服下解藥便無礙,而解藥就在趙燭樓的手上。”
金雀夕不解地道:“那他為何要在這五人被擒之後,表現出著急離去的神色給他的門人看?”
石墨寒笑著道:“第一,他用逐骸丹相迫、私自動用他父親的人,此已經為罪。第二,這五人一死,趙闕便少了五個親信高手,此為二罪。
他拍了拍金雀夕的肩膀,接著道:“所以,當他心知尋回這五人的機會已極為渺茫的情況下,幹脆便在門人麵前做出一番著急的樣子。如果趙闕問起來,他便能借口說當時荷塘邊的情景,實在是他焦急萬分、難以招架。如果趙闕不信,審問於他那十餘位門人,也毫無破綻,或能減輕他父親對他的怒氣。”
聶楚荊點了點頭道:“而且他在看到玄劍令牌之時,馬上向墨寒兄與賀姑娘道歉,且自打自己一個嘴巴。這傳到趙闕耳中,隻怕會對玄劍山莊與道歸峰怒氣大增,反而忽略掉自己兒子闖下的禍。”
淩玉忽然道:“也有可能他父親因此更惱怒他,丟了蝕劍門的臉!”
聶楚荊笑笑道:“天底下不會有父親真的惱怒自己的兒子,隻是在自己的門人麵前,他必須要做一個公平的樣子罷了。而外人如果真的令自己的兒子受了氣,那他才是真的要去為他討一個所謂的公道。”
淩玉歎道:“流雲方才還道趙燭樓愚蠢,其實真是個狐狸。”
流雲卻道:“這聰明過了頭,反而是一種愚蠢。這樣看起來,他也是極為了解自己父親的脾性,且還懂得如何利用。這樣的人,我覺得並不聰明。”
淩玉道:“如此看來,這趙燭樓此番暝幻之行,應是想急於表現一番。”
聶楚荊點了點頭道:“趙闕行事雖捉摸不定,卻還未至於要如此明顯地直接針對道歸峰與暝幻宮。”
石墨寒笑吟吟地道:“趙燭樓這骨頭沒有二兩肉的家夥,心思還真是多得很。”
聶楚荊道:“他行事略為倉促,卻是不失謀劃。”
流雲歎了口氣,道:“此人心機太深,不是江湖的幸事。”
金雀夕忽道:“我看這趙燭樓八成與離痕宮主之死有關!”
聶楚荊沉默半晌,道:“雀夕、流雲、淩玉,你們三人先前去藏書閣,暗中看看洛河陣附近有沒有這五人留下的蹤跡。”
三人道一聲:“是。”身影一閃,倏忽遠去。
三人離去,原地剩下聶楚荊與石墨寒兩人。
石墨寒一雙美目瞥了瞥聶楚荊,笑吟吟道:“聶兄,如今隻剩你我二人了。”
聶楚荊微笑道:“不錯。隻剩你我二人了。”
他驀地拔出腰間佩劍,劍光驟然掠過崖頂,龐大的劍氣直席卷石墨寒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