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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徐傾陽。
    本來現在我應該在跟我爸吃著飯，慶祝中考成功的，但是一些已知原因，我隻能跟我媽來和她的老友吃飯。
    到了目的地，是我們市的一個老餐廳了，我來過幾次，菜燒的很好吃。因為幾年前翻新所以變得跟大酒店一樣。
    我媽一下車就走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腕，頭也不回的飯店方向走。我比我媽要高一個頭之多，現在卻走的沒她快，加上我媽拉的緊，所以手腕被拉的生疼，好像她一放鬆，我就會掙紮開來跑去找我爸一樣。
    “媽，你慢點，我手抓的疼。”
    我媽原地愣了一下，又迅速的走起來，隻不過放開了抓我的手。我連忙將手腕甩了甩，呼了口氣，跟上了我媽。
    門口服務員核實信息後，將我們領到對應的包廂，我跟在後麵看了看四周，每個包廂上麵都有各自花名：芍藥，牡丹，杜鵑……
    到了我們的包廂，上麵寫著時鍾花。嗯？這是什麽花？
    還沒等我疑惑完，我媽就打開包廂門，剛才還麵目表情的臉瞬間堆滿笑容。
    一邊走進去一邊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久等了吧。”
    “哪有，我也才剛到，還沒坐下來你就來了。”說話聲音很端莊，不緊不慢，甚至有點慈祥。
    “路上有點事，我把我兒子也帶過來，陽陽快進來，來跟阿姨打招呼。”
    我急忙走進去，發現包廂裏麵就一名跟我媽差不多大的女士站在一個位置邊上跟我媽打招呼，看邊上後移的座位，應該是坐下來又站起來打招呼的。
    她長的白淨，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上的珠寶，脖子上麵的鑽石在包廂燈光照射下在隱隱發光，剪了到耳朵的卷邊短發下那銀環的耳墜和手腕上看起來就很貴的瑪瑙手鐲，一身白色塑身連體裙，腰部係著一條黑絲帶。
    笑著眯著鳳眼朝我望來，整個人氣質雍貴，宛如富家太太，反觀我媽就穿著一件黑色連體長裙，身上沒有任何珠寶點綴。
    兩個人站在一起，這一黑一白的對比極其強烈。
    “阿姨好！”我禮貌性的打招呼。
    “哎呦，這就是陽陽吧。”她笑著走過來，步伐優美，像古代管家小姐一樣優雅。“都長這麽大了，認得阿姨嗎？你滿月酒阿姨還抱過你呢。”她拍拍我的肩，因為穿著高跟鞋，跟我就矮了一個額頭。
    “我……”
    “他那還記得哦，這麽多年都沒見過。”我媽嗔怪道。
    “也對哦”她笑著轉頭跟我媽說道，又轉了回來，兩個丹鳳眼眯的更緊了。“沒事，今天不就見到了嗎。”像想起什麽，拍了下手。“你瞧，阿姨來的急，沒給你準備什麽禮物。下次好好買點你喜歡的送給你。”
    “他這麽大人了，要什麽禮物。”我媽插嘴道。
    “沒事沒事，謝謝阿姨。”我連忙擺手，禮貌回應道。
    雖然社恐，但是我從小到大遇到這種場景我媽還是教過我怎麽說的，客套話而已，怎麽能當真呢。中國禮儀那麽多，客套話學一點總是沒錯。
    “站著幹嘛呀，過來坐呀，坐下來慢慢聊。”我媽將阿姨邊上的座位拉開，順勢坐下。我也連忙小跑過去拉開我媽旁邊座位坐下。
    “對對對，坐下來聊。”阿姨也回到自己位置坐下來。
    她路過我旁邊的時候我能明顯聞到她身上噴的香水，說不出來什麽味道，但是感覺特別有韻味。
    “咋倆好久沒見了吧，上次還是陽陽剛上初中才見到的。”我媽跟她寒暄起來。
    “是哦。兩三年了。”阿姨抬頭想了想，皺眉的回應道。
    “來這個城市還習慣吧。”
    “挺好的，改天有空你帶我好好逛逛這個城市。”
    “哎，好的。你看你，這麽多年保養的還是那麽好。”
    “哪有，我隻是不操勞家裏事，所以壓力小而已。”
    聽到這話，我媽笑臉突然凝固在臉上，但還是在一旁附和“的確，這壓力小，煩心事少，身體才好嘛。”
    這話好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家裏事，她最操勞的就是家裏事，公司上班事一堆，回家還要照顧她兒子。
    阿姨似乎也發現了我媽臉上表情的變化，連忙轉移話題。她看向了我。
    “陽陽，聽你媽說你考上廣益高中了？”
    “嗯。”我對她知道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多驚訝，畢竟廣益高中是全市最好高中。
    能上這個高中的成績都要特別好，市裏有句老話叫上了廣益高中，等於半個好大學。那是誰家孩子在廣益高中讀書，家長都能吹一輩子。我媽也不例外，一個暑假天天享受親戚朋友的羨慕讚歎。
    “廣益高中好呀，我家那個小子也是廣益高中的。”阿姨捋了捋頭發，語氣平靜的說“你是幾班的呀。”
    “對了，你今天不是去報到嗎？知道自己幾班的嗎？”我媽打岔道，她現在才想起來分班這件事。
    “一班，廣益高中最好的班。”
    阿姨臉上出現了激動的神色，又很快調理好麵部表情。我媽倒是很平靜，好像這些都是注定的，意料之內，她的孩子就是要這麽優秀。
    “一班也太厲害吧。”阿姨好像在讚美一個藝術品，她笑著看著我，“這考上廣益高中本來就不容易，現在還是一班，妥妥清華北大的料啊。”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看向我媽，我媽也連忙回笑。
    “這孩子一直這麽優秀，從小就喜歡學習。”
    “看的出來，文質彬彬的，長的也好看，身材也好。”
    “是啊，是啊……”
    接下來兩個人開始互捧彩虹屁，我看沒我什麽事，就打開手機想玩一會。
    一開機就看見我爸打來的十幾個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轟炸。
    “你怎麽不接電話啊？”
    “你媽沒說你什麽吧？”
    “你回我消息啊”
    ……
    我隻好跟我爸發消息說我跟我媽在外麵陪她一個老朋友吃飯，所以他請我的晚飯不能去了。
    我覺得挺對不起我爸的，他對我挺好的，還有那個阿姨，雖然我不怎麽喜歡她，但是爽約一個人實在是過分，但是我對我媽是真的沒辦法，瞬間心裏升起對他們兩個的愧疚感。
    我媽還在跟那個阿姨聊天，通過我的岔口，她們又找到了聊天話題，兩個人是眉飛色舞的聊著女人專屬八卦。
    “哎，你家那兩個怎麽沒來？”我媽問道。
    “哦，他忙，一天到晚做生意，沒空來這個城市吃飯，我孩子今天報到完出去說什麽玩滑板去了。”
    “做生意好，男人就要有事業心，不像老徐。”
    “你不都離婚好久了，還提他幹嘛？你孩子這麽優秀，我羨慕還來不及呢。”
    “哎呀，我就指望我兒子啦，以後啊也跟你家老宋一樣有出息。”我媽拍拍我的肩，我不知所措的笑了笑。
    每個父母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我媽經常跟我說要我有出息不要像我爸一樣無所事事。可是我不覺得我爸是她說的那麽廢物，那麽的不堪，畢竟那是我爸。
    我爸回消息了，是語音，我剛想轉化成文字，結果不小心點開了。好家夥，我爸的聲音立馬在包廂響起，雖然我連忙按音量鍵，但是還是被坐在旁邊的媽媽聽見了。
    “他給你說什麽呢？”她停止了跟朋友的愉快交流，鐵著臉問我。
    “沒什麽……”我惶惶回應道，將頭低下來不敢看我媽表情。
    “怎麽了？”阿姨疑惑道，她剛才肯定也聽到了，但是看到我們兩個反應所以特別疑惑。
    “沒什麽，老徐給他發消息。”我媽轉過去翻了個白眼，嫌惡的說。“本來今天晚上他要請孩子吃飯慶祝中考成功，被我攔下來了。”
    “為啥呀？”
    對啊，為啥啊？一個父親要給自己兒子慶祝中考成功，憑什麽攔下來啊？我也疑惑不解，從車上我媽莫名其妙的發火開始疑惑到現在。
    “嗬。”我媽冷笑，身體往後傾了一下，一隻手插著腰，一隻手在空中比劃，義憤填膺開始對我爸控訴。“一個暑假那麽長，啥時候不好請？偏要最後一個晚上請？什麽沒空咯，信嗎？還什麽準備大紅包，怎麽不能早點給啊，我看就是心裏壓根這個兒子……”
    “怎麽沒有……”我小聲嘀咕著，心裏不平衡的開始為我爸控訴。
    結果被我媽聽到了，轉過來對我一頓炮火輸出。“有什麽？是給你一點零食就對你好了，還是你對那個大紅包動心了？這個暑假他有來找你嗎？”她覺得我可能不在聽，還用手指戳我的頭“知道為什麽不來嗎？他跟那個女人過日子呢，到時候生個小孩子，就真的不要你了……”
    “不可能！”我猛的站起來對我媽怒吼。我媽跟阿姨被我這突然的舉動大吃一驚，特別是我媽，因為重心偏向我，所以不自覺往邊上靠，還好阿姨扶住她。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突然就有這麽大的情緒，敢對我媽這麽吼，這是我的第一次在她訓話的時候反駁她。
    也許是被她剛才的話語所觸怒。也許是對我爸的爽約後的愧疚變成了對我媽的憤怒。也許是我在害怕，害怕我媽說的是真的……
    單親家庭的孩子最怕的是什麽？不是父母分離，而是她們不要你。每個單親孩子最缺的是一個最想要的依靠，一把遮擋內心最深處脆弱角落的保護傘。
    生活在完整家庭的孩子，不管遭遇什麽，心底裏都會有一個終極的依靠，因為有爸爸媽媽在，有家在，他們會覺得天塌下來也有最親愛的人陪著自己扛，所以不會特別脆弱。
    可是單親孩子他們從小到大受過最大的傷害，正好來自於父母。盡管家裏還有爸爸或是媽媽在，但遇到什麽難過的事情，受到什麽打擊，都不敢去訴說了。因為父母會重組家庭，但是孩子隻有一個爸爸媽媽……
    這麽多年來，雖然他們兩個離婚了，但是我還在相信，相信他們兩個是愛我的，特別是我爸，雖然他不是我的跟隨方，生活學習上麵不能照顧我，但是我覺得他就是一個佛係人，愛的表達方式不一樣。
    這麽多年我一直這麽想著，建築的方塊將我包圍起來，不讓我觸摸……觸摸那個難以接受的真相。
    可是我媽從車上的表現到剛剛無不在告訴我：我爸不愛我。她就像把我的方塊摧毀，把我拉出來，硬生生讓我去觸摸那個真相。
    似乎我是她的累贅，沒有我，其實他們兩個各自能過的更幸福。
    “你吼什麽你？你長能耐了？”我媽端坐好身子，聲貝放大的急躁說道。她看著眼前這個十幾年沒凶過她的孩子，好像有點陌生。“我說錯什麽了嗎？”
    “行啦行啦，孩子嘛，青春叛逆。”阿姨連忙安撫我媽。“你也是，孩子這麽小，跟他說這些。”
    “不小了！”我媽反感搖了搖頭。“難道讓他跟他爸一樣沒出息？”
    “你就這麽看不起我爸？”我震怒的喊道，整個人筆直的站著，用力伸出手指指著我媽，事到這步，不如把我心裏所有積攢的想法全部倒出來！
    那一刻我是痛恨我媽的，我恨她強勢，我恨她沒有半點女人味，我恨她明明分開了還一直抱怨我爸，老是跟我說我爸的壞處，我恨……
    “一天到晚就是抱怨他的壞，你這麽瞧不起他，當初幹嘛還要嫁給他？幹嘛還要生下我來讓你糟心！”我幾乎失心瘋一樣對我媽質問，質問這麽多年來我一直要問的問題！
    這是積怨已久的爆發，是每天晚上我獨自消化的痛苦，是經常幻想的白日夢的破滅。
    “啪！”一陣清脆的巴掌打在我臉上，瞬間右臉就火辣辣的疼，混亂的大腦瞬間清醒，我瞪著雙眼看著眼前這個打我的女人。
    因生氣而渾身顫抖，麵目猙獰，脖頸繃緊，扇我的手在半空凝固。站起來剛到我的肩膀，但是雙眼發紅狠狠的瞪著我，嘴唇因想說什麽而說不出來一直在小幅度抽搐。就在剛剛，她的兒子對她暴怒，讓她難堪，讓她錯愕，讓她不知所措……
    “這……這是幹什麽呀。”阿姨連忙站起來，將我媽硬生生拽回到位置上。
    嗬，我摸了摸被扇的臉，心裏煩亂的很，理了理衣服，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這個包廂，隻聽見我媽再後麵怒吼和阿姨的不停的招呼。
    你走！走了就不要回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孩子……
    我還真的不想認你這個媽呢！
    但等我走出飯店，看著外麵已經黑下來的天，燈紅酒綠的街道和嘈雜的聲音時，憤怒的心情開始慢慢平複下來，也有些懊悔，怪自己太意氣用事了，就算再怎麽生氣，也不該當場發作，我應該等回家以後慢慢跟我媽溝通的。
    但是現在就這麽回去也太丟人了，而且我臉上還在隱隱作痛，心有不甘，我想要是通過這件事情，我媽能不再說我爸壞話了，至少不當著我的麵說，那也值了。
    我順著大街的人行道滿無目的的走著，夜晚突然降溫了，我拉緊了外套，思考我現在能去哪呢。
    打電話給我爸？不行不行，我立馬否決，要是到時候他問起來怎麽回事，不好交代真相，怕他們又吵起來。而且我現在有點沒臉見我爸，一是覺得對不起他，而是我怕他真的不要我。
    就這麽走吧，實在不行就找家旅館住著，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比困難多。
    就這樣走了好久，期間我媽一直沒有給我發消息也沒給我打電話，倒是肚子一直咕咕咕叫，饑餓感讓我想到我晚飯還沒吃。剛好前麵有一家中型超市，我便想進去買點東西吃墊吧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