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安城之路篇(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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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的時候五十人,可是能逃到車上的卻不到十人。
那些死去的人中,多數包括著車上苟活下來人的重要之人。
遊少逸已經徹底陷入昏迷,或者在他上車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識,之前全憑意誌力硬是吊著一口氣往前衝,到後來為了保護那些學生幾乎燃燒了自己的生命,七竅血流不止,躺在公交車過道上氣若遊絲。
劉校長顫抖著雙手,駕駛公交車強力地撞開校門飛馳而出,他已經快渾濁的眼睛中,已然是一片通紅。
太多了,死去的學生實在太多了,明明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看著那一個個曾經被自己看著成長的學生一個又一個死在自己麵前,被喪屍咬的慘叫著不斷呼喊著“校長,校長”時,他能做的隻有悶頭往前跑。
連回頭看上一眼都做不到。
劉校長突然感覺自己像個廢物,一個嘴上說著為了同學為了大家,結果連一半人都無法帶走的懦夫,終是紅了眼眶。
要說整個車廂裏,哭的最慘的就是蘇淺淺,她淒慘地縮在張明懷中,一張小臉上滿是淚痕,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好像受到天大的驚嚇一般。
張明一隻手拎著劍,一隻手摟著不斷顫抖的少女,什麽也沒說,可動作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最後的那段距離,遊少逸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可那薄薄一層如何也衝不過去,是張明激發了係統每級僅能使用一次的救命力量,他的劍上居然出現了劍影,這些人才得以抓到機會上車。
齊雲天和墨語坐在公交車的最後方,二人之間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齊雲天坐在外側,手中緊抓著越子生為他打碎玻璃拿來的消防斧。
他還記得,當時那個人把最好最新的武器給了他,而把笨重的消防器留給了自己,至死也隻是用著那蹩腳紮手,從床框上拆下的鐵棒。
越子生就算到死,也選擇把生的希望留給他,一個人奔赴死亡。
該死的是他。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蘇淺淺推開了越子生,而對方卻沒有抓著他們一起哪怕讓他們幫一把,反而鬆開了手。
齊雲天自問,麵對身後的屍山血海,他自己有勇氣鬆手嗎?
末世剛剛爆發時,越子生拉著自己玩命奔逃,超市後窗自己拖了後腿,可是那人沒有一刻鬆過手,就算是麵對恐怖的女人,他仍然選擇以肉身硬抗那駭人的怪物,而不是獨自逃跑。
種種的記憶匯聚在一起,齊雲天好像跨越了時空,看到那個小得連桌子邊都碰不到的自己,被其他孩子欺負時,隻有越子生站了出來,真心地把他當做朋友。
越是刻骨銘心,在失去的時候越是心如刀割。
所有的記憶停留在越子生被喪屍咬破脖頸的那一刻,如同在齊雲天的心上千刀萬剮。
他沉默地看著前麵相擁的男女,眼中翻騰著名為仇恨的海浪。
而墨語呢?
她坐在最裏側,頭頂著前麵的椅背,對外麵喪屍拍打玻璃,又被公交車撞開的聲音充耳不聞,沒有抬起過頭。
沒有麻藥,什麽條件也沒有的情況下,斷手處仍在陣痛,可此刻和她心中的痛苦相較起來,斷手的疼瞬間成為了滄海一粟。
淚水打濕了她的麵龐,滴答滴答地落在麵前的地麵上,開始匯聚成一片小小的水窪。
墨語居然開始理解那些自我了結的人了,世人皆嘲弄自盡之人不尊重生命,玻璃心不知吃苦,可是當她親身經曆到那種靈魂都要撕裂的痛楚時,死亡有時反而是一種解脫。
那些自盡之人,生前可能比誰都想活下去,比誰都努力地生活,可當他們的絕望和痛苦已經超越了生命的界限,最終帶來的隻有滅亡。
突然,墨語猛地站起來,一旁的齊雲天一驚,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一般,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停地搖著頭,如同一個狼狽搞笑的撥浪鼓。
“別....別去..”
齊雲天眼中甚至帶上了祈求,他的聲音沙啞,好像一下蒼老了十歲。
墨語力量大得驚人,甚至不惜用上了金光,猛地掙脫了對方的手,將人甩歪在座位上,她大步流星走到相擁的張明和蘇淺淺麵前!
張明有些不解地抬頭看向這位同樣貌美的女生,心想對方是不是看到自己劍斬喪屍的英姿,也要來感謝一下他。
雖然這麽想有點屌絲,但蘇淺淺和寧樂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可他沒想到,走來的墨語居然滿臉是淚,她二話不說,布滿金光的手就向蘇淺淺的肩膀抓來!
“你幹什麽?!”
張明一驚,直接提劍擋住了那抓來的手,他能明顯地感受到對方身上強烈湧動的金色能量,已經到了突破二級的臨界點!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連末世生存過十年的張明也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墨語。
她昨天才覺醒的,為什麽今天就直接升了一級,正常人數年都無法做到的事情為什麽她卻能一朝做到?!
“滾開!”
墨語平時也是一個挺文靜的女孩子,可現在的她卻與文靜絲毫不沾邊,對張明怒目而視,完全沒有對方想象中的柔軟和崇拜。
剩下的,隻有恨意。
她居然徒手抓住了張明的劍,注滿金能量的皮膚和劍身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滋拉聲。
墨語這一吼,整個公交車裏剛才還頹廢的同學們視線立刻集中過來,看著她手中的金光,眼中訝異。
“有病就去吃藥,別來我這發瘋,也不許你傷害我的女人!”
張明站起身,他比墨語高出一個頭,而對方仰視自己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怯懦,他居然在此刻感覺這女生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如臘月寒梅,堅毅不折,不卑不亢。
“同樣的話我還給你,她推了我堂弟,所以她必須死!”
墨語的語氣能冷到掉渣,張明聽後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身後的蘇淺淺,隻見對方拚命搖頭,一臉受了天大委屈誤會的模樣,隻是眼神中閃過的驚慌仍然被他捕捉到了。
她真的把別人推進喪屍群了!
張明的心髒似乎停跳了一下,可是臉上僅有一刻的慌張很快被他掩飾了下去。
在他看來,上一世越子生還差點害死自己,如今雖然蘇淺淺推人確實不太對,但是他仍然覺得那個校草活該,死不足惜。
可張明卻沒有考慮過,這一世的越子生,又做錯了什麽呢?
“我沒有看到淺淺推人,而且死了那麽多人,你能確認每個人都是她推的?”
“還是說……”他的眼珠一轉:
“是越子生自己跟不上,你想用他的死來道德綁架淺淺?畢竟這裏就我們有食物,而且淺淺很善良,經不起你這麽綁架的。”
墨語聽到張明說的話後,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像在看個神經病一樣看著麵前的男生。
隨後她笑了,笑靨如花,花瓣染血。
“對,你沒看到,但是她到底推沒推,我想你心裏有數,親眼看到的我也有數。”
金光包裹全身,像一顆耀眼的太陽。
“就算是我死了,就算你們如何顛倒黑白,我也要她給小生陪葬!”
…………
滴答………
滴答………
越子生恢複意識後的第一感覺,就是沉重。
頭重,四肢重,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例外,都感覺猶如千斤沉墜,幾乎要抬不起頭來。
靠在堅硬還有些滑膩的牆壁上,身體還在不斷的下滑,最終“啪‘地一聲,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這是哪?
他的腦內僅僅閃過這三個字,就被血紅和漆黑兩道顏色覆蓋,自己身為人類的意識被擠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再一次陷入昏迷。
地麵濕滑冰涼,似乎有什麽液體從體內緩緩流出,身體越來越輕,沒過多久,似乎沒有液體流出了,連身下的液體也變得幹涸。
.......
越子生此刻好像被鬼壓床了一樣,口不能言眼不能視,連眼皮都抬不起來,耳中刺耳的轟鳴聲不斷,除此之外什麽也聽不到,隻剩下對身下堅硬地麵的感知。
他的意識又一次陷入了黑暗,就像那些發著高燒的人,被燒得意識模糊,直到精力耗盡陷入昏迷,又在昏迷中被病痛拉回了現實,那種在沉睡和清醒中被來回拉扯的痛苦,根本沒辦法控製。
最後,越子生連觸感都消失殆盡,他仿佛陷入了一片虛無,黑色順著他錯綜複雜的血管深入體內,卻每次都在觸碰到紅到發黑的死水時被硬是退了回來,不甘心地再次深入進攻,卻又被生生擊退。
一黑,一紅,二者都似麵目猙獰的惡魔,微笑著爭奪著手中肉體的所有權,完全不在意那肉體是否會被它們撕成兩半。
就在第無數次黑色向紅色進攻時,二者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居然都停止了爭鬥,愣愣地看著對方,似曾相識。
“啊!”
不知過了多久,在陷入不知道第幾次昏迷的越子生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或許因為昏迷太久,導致身體處於極度脫力狀態,剛起來就又躺了回去,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視線中黑與紅交纏扭曲,等他躺了許久後才緩緩消退,可仍然有一抹淡紅留在視線之內。
“我不是....被咬了嗎?”
為什麽自己的意識還在,沒有變成隻會進食的喪屍?
越子生嚐試從地上坐起來,可身體使不出力氣。
他太虛弱了。
如果現在可以用血量來形容自己的狀態,100血為滿血,那麽現在的越子生隻剩下了0.01,殘得不能再殘。
抓著一旁的洗手池,這才借力勉強站了起來,他很快注意到這裏是一個衛生間,地上到處都是黑紅的血跡,倘若地獄繪圖,連一旁的洗手池中也有不少。
“我沒變喪屍?為什麽總感覺身體好像發生了什麽變化......?
“可是......為什麽沒有變喪屍呢?”
越子生耳中的轟鳴聲仍然沒有消失,在清醒後這種聲音變得更大,腦袋還昏昏沉沉,思考速度緩慢,直到他抬起頭,看到麵前的鏡子時,心髒猛地震動了一下!
鏡子中的人隻能勉強從樣貌上認出,他還是曾經名為越子生的人。
可是…這個越子生的臉色灰白,一雙眼睛中眼白華為純黑,瞳孔卻是代表喪屍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