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安城之路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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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的大地上,一輛沾滿血汙的麵包車在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駛著。
偶爾路上會有一些已經變得幹癟的屍體,麵包車加速繞過這些幹屍,好像後麵有惡鬼追逐一樣,速度快得要飛起來。
越子生在路上簡單地和高承綸他們複述了一遍自己覺醒昏迷導致沒有聽到撤離廣播的事後,才有機會讓對方詳細跟他講一下當時的廣播內容。
“江城大撤離在城市的邊緣設立了撤離點,分別向西,北,南三個方向分批次撤離,現在華夏境內應該已經建立起了隔離性的避難基地,供軍隊駐紮和收容百姓。”
高承綸雙眼盯著前方說道,這段路上屍體多所以他來開,碰到比較好開的路段就由新手上路的越子生來,二人輪班開車避免疲勞駕駛,至於後麵的三人,好像被遺忘在角落了。
“為什麽官方不派軍隊進城營救人民?他們難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越子生還清楚地記得,在這次災難之前,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官方都不會棄百姓的生命而不顧。
不說其他,就光說江城大學,擁有幾萬師生的學校最後能逃出來的人兩隻手都能掰過來,更別說混亂的外麵。
可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件事,都在向他訴說著他們已經被拋棄的殘忍事實。
“這個…老師沒有和我說,我不知道,但是我也認為如果可以,官方絕對不會就這麽放棄那麽多老百姓的生命,一定發生了什麽。”
高承綸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劃過一絲哀傷,厚重的眼鏡片反射著寒光,將他眼底的情緒掩蓋。
越子生突然想起,那隻追殺他的渾身血紅的怪物,悄無聲息的普通喪屍,映射他第一次死亡世界的藥房,再到流血的圖書館和未完全孵化的人蛛,最後記憶鎖定在那張趴在宿舍玻璃上扭曲的女人麵龐時,他逐漸意識到了不對。
如果僅僅是齊雲天說的喪屍病毒,那麽這些已經脫離了喪屍範圍的怪物與異象該如何解釋?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老百姓無法想象的,連官方也無法解決的事,情況一定嚴重到超過人類載入史冊中的任何一件大事!
……
頭頂的太陽已經跨過最高點,麵包車終於開到了第一個休息站,越子生在車內仔細感知了一遍,確認沒有喪屍或者怪物後才下車:
“喂,下車。”
安排高承綸去加油,越子生打開後車門,將小鄧從後座拖了下來,又看了一眼已經因為過度驚嚇而昏迷的董曼珠,便轉頭繞過她把最裏麵的喻元峰也拽了下來。
小鄧的臉色有些發白,看起來精神狀態不太好,而喻元峰還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跟丟了魂兒似的。
越子生看著麵前頹廢異常的兩人,選擇無視掉他們的異樣:
“你們兩個跟我進去拿吃的,記住拿糖果巧克力壓縮餅幹罐頭這種不占地方的高熱量食物,別拿膨化食品,聽懂了沒。”
小鄧抓著自己的衣角,看著遠處一片漆黑的休息站,她很害怕。
萬一裏麵有什麽喪屍怪物該怎麽辦,沒有越先生在身邊,她是萬萬不敢進去的。
喻元峰也一樣,可是在看到越子生那殘忍的屠殺手段和一地的屍體後已經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抱著自己的背包雙腿不停打顫,可是他也不敢就這麽進黑漆漆的休息站。
“愣著幹什麽快去啊!”
越子生還有別的事要做,看對麵兩人還在那裏猶猶豫豫,要不是怕自己力氣太大了可能直接把人給踢死,不然他真的會上前給小鄧他倆一人一腳。
關鍵時候還是小鄧鼓起勇氣,越子生聽到她這麽說頓了一下,才說道:
“越,越先生,我怕裏麵有喪屍!”
“裏麵沒喪屍,我可以保證,你們抓緊進去吧。”
越子生有些無奈,說罷就沒有再理會小鄧他們,繞到車的另一邊,打開了車門。
小鄧心底一抹濃烈的疑惑升起,他們才到的這裏,越先生連看都沒有看過休息站內部,怎麽就知道裏麵沒有喪屍怪物?
難道覺醒者還有探查喪屍的力量?
將疑問埋入心底,越先生在他們眼裏雖然是個還有點善心的人,但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她隻能一步三回頭,極度不情願地和還神情恍惚的喻元峰一點點靠近黑漆漆的休息站。
“喂,起來!”
越子生將董曼珠從車上拖下來,刺眼的陽光從上方投下,照在董曼珠沾滿汙垢和喪屍血水的臉上,她就這麽被拖到了水泥地上,四仰八叉形象全無。
臉上火辣辣的疼,董曼珠終於從昏迷中轉醒,剛清醒過來時,就被臉上的刺痛疼得大叫一聲,捂住臉滾到了一邊。
“我沒用多大力氣。”
越子生從地上站起來,冷眼看著在地上打滾的女人,眼裏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情。
“你…你打我?”
董曼珠捂著自己開始發腫的臉頰,一雙大眼盯著越子生,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臉,但她仍然能感覺到麵前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
“有問題麽?”
越子生一隻手抓住董曼珠的衣領,將她拎到自己身前,而董曼珠被揪住領子,感覺呼吸一陣陣困難,卻沒有力氣讓對方鬆開自己,隻能一臉絕望地看著他。
“連看到屍體都嚇破了膽,如果讓你正麵麵對喪屍,是不是要直接發瘋大喊大叫?”
“你,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董曼珠慌了,越先生明明才和他們相處了不久,他怎麽知道之前在他們之中發生過的事。
她自詡長的嬌美可人,即使末日了也有不少男人願意保護她,將自己護在身後,她也理所當然地接受著這一切,過的還算滋潤,隻是需要犧牲一點色相罷了。
直到那天全城大撤離,才讓他們不得已離開躲藏多日的港灣,在看到喪屍幾乎腐爛的麵貌和那發現活人就瘋癲奔來的場景時,董曼珠嚇得不停尖叫。
而她無法控製的尖叫造成的後果,光看看他們一個班死的就剩四個人,就知道有多慘烈了。
“看在你們也是人類的份上,我順手救一下,但是不代表我會任由你們軟弱退縮,當初說好了隻是跟著我,所以如果讓我再看到你嚇成那個樣子給我造成什麽麻煩…”
越子生瞬間鬆開了抓著董曼珠的手,對方又一次毫無防備地摔到地上,疼得五官都扭曲了一下。
“你,你要怎麽樣?!”她十分不安。
越子生冷笑一聲,看向不遠處在鼓搗油箱的高承綸,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我會挺好奇,你是怎麽死的。”
董曼珠的聲音迅速弱了下去,她似乎明白了麵前的青年完全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來判斷和交流,她趴在地上艱難翻身,因為體力不支而無法追問越子生,猶如一條死狗,卻隻能死死盯對方冷漠的背影。
“怎麽樣了?”
越子生不再管地上的董曼珠,轉而走到不遠處早就注意到這裏卻不敢插嘴的高承綸身旁問道,對方的臉頰已經因為緊張而流下了汗水,深低著頭不敢與自己對視。
“還有油越先生…加滿了應該能跑挺久,可惜沒有能儲存的容器,不然咱們應該能帶著跑更遠。”
“嗯,容器我想想辦法。”
越子生點頭,休息站內應該有他們需要的很多東西,他打算親自去找找。
可是當他剛走到休息站門口時,裏麵突然傳來了小鄧的一聲驚呼。
“啊!!”
聽到驚叫聲,越子生趕忙向休息站裏衝了進去,循著聲音的來源,他快速穿過貨架來到櫃台前,隻見喻元峰和小鄧正驚恐地後退,向裏一看,櫃台後麵居然躺著一具已經幾乎白骨化的屍體。
似乎快要習慣了屍臭味,直到看見櫃台後的屍體,小鄧他們才反應過來麵前的恐怖場景。
越子生眉頭微皺,似乎是對二人的一驚一乍有些不耐煩,他又看了看那具屍體,突然發現對方的手上緊抓著一張紙,而紙上似乎寫著什麽東西。
他跨過櫃台,在二人驚恐的目光中彎下腰,從屍體的手上將那張紙扯了下來。
似乎是死前抓得太緊,被這麽一扯,都快隻剩下骨頭的手指被一下扯斷,散落在地,看得小鄧和喻元峰心驚膽寒。
越子生並不在意,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將紙抖了抖展開,上麵淩亂的字跡幾乎擰在了一起,不是華夏人還真看不懂。
…
“路過的人
當你看到這張紙時,我已經死了。
我叫陳庭偉,是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這是我上崗的第一個月,我還想著等發了第一比工資時省吃儉用留出一半寄給老媽。
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和爸就離婚了,是她自己一個人把我拉扯到這麽大。
就在今年,我終於畢業了。
我想報答她,雖然這裏很偏僻,工資也不高,但是她從小就告訴我:“幸福遲早會來敲門,你隻需要堅持到它到來的那一天...”
我堅信著我媽的話,這裏雖然裏家裏很遠,掙的不多老板對我也不怎麽樣,但是我相信隻要努力,幸福總會來敲門的,我一定會讓我們母子二人過上好日子。
我媽她...老了,頭發都白了一大半,我想照顧她,報答她。”
…
從這裏開始,紙張上的字跡開始淩亂,變得更加扭曲,連話都逐漸無法連貫,似乎寫下這些字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可是仍然無法阻止生命的流失。
“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麽,我被咬了,我看過那些被感染的人,我趕走了他們,就剩下我一個…我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
看到這裏,越子生發現紙張下半部分皺皺巴巴,看起來是被透明的液體浸透後風幹的結果。
“我還沒趕回去看我媽,她老了身子弱,沒有我她怎麽活啊?”
“頭好暈,傷口好疼,好累,想回家...”
“隻能下輩子再報答您了,媽,您的不孝子對不起您——陳廷偉。”
已經發黑的血跡沾染在紙的底部,好像在訴說一個人從被咬再到失去意識的過程。
越子生拿著這封“遺書”,看了看麵前太陽穴上插了一把刀的屍體,將那封信塞入手心,揉成一團。
他背對著小鄧二人,他們看不到紙上寫著什麽,也看不到他的神情,見對方許久沒有動作,小鄧才擔憂地開口詢問。
“越,越先生?”
“一具自殺的屍體而已,就能給你們嚇成這樣?”
“對不起!越先生!我我我……”
小鄧二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確實是他們太丟人了。
“抓緊,咱們盡快上路。”
越子生冷道,沒有回頭,沒人能看到他臉上的神色,轉身走向後麵的倉庫。
果不其然,倉庫是上鎖狀態,看起來管理者不想讓別人闖入這裏。
可是這難不倒越子生,他伸手握住鎖頭一用力,隻聽哢嚓一聲,整個鎖就被他拽了下來,在手中脆弱得如同一張紙。
越子生發現,他的力量好像越來越強了,似乎是喪屍病毒的影響,自己早已脫離了最初的僵硬期,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也因為病毒的原因,脖頸處的咬傷一直沒有完全恢複,外貌一日沒有恢複,他就得一日裹成個粽子。
打開倉庫門,一股濃烈的屍臭味就從門後衝擊而來,越子生皺了皺眉頭,隻見封閉不知多久的倉庫裏堆積著好幾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其中的生物互相蠶食爭奪著越來越少的血肉。
而那些屍體似乎是一家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這麽胡亂地堆積在了一起,哪有什麽未開封的物資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