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安城之路篇(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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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他們死了!連屍體都…!”
    曲正業似乎受到的打擊太大,縮在角落抱著自己的頭不停念叨著,眼淚也止不住地流。
    也是,原本在他眼裏比天還高的三大佬,在越子生刀下卻連個反擊都做不到,還被當猴一樣耍,三觀被殘忍打碎的痛苦,一般人還承受不住。
    “喂,曲正業,江治現在手裏還有車沒,我們準備去安市的幸存者基地嘞,把你也帶上,你沒意見吧?”
    雲鬢雪一步上前,直接用身體擋住了曲正業的視線,雖然嘴裏是詢問,可是那語氣絕對帶著命令意味,完全不給他拒絕的餘地。
    “有…有…”
    曲正業磕磕巴巴,好像江治三人的死給他的打擊太大,人顯然已經有點不正常了。
    “哦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越子生。你也看到了他也是覺醒者,以後就叫越哥吧,以後你就跟我們走,別想著逃。”
    雲鬢雪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越子生的肩膀,還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曲正業。
    “原來,你會好好說話啊?“
    被叫“越哥”的越子生轉頭,微微向旁邊挪了一下,甩掉雲鬢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不是很喜歡和不太熟悉的人有身體接觸,雖然說是一邊的,但是其實他和雲鬢雪今天才認識,不算熟人。
    “誒嘿…我一認真嚴肅就會說普通話嘞,小哥哥你別在意哈。”
    被越子生這麽一說,雲鬢雪臉上又掛上了軟綿綿的笑容,也從普通話變回了原來的方言,收發自如的那股熟練緊兒讓人瞠目結舌,好像她生下來就會川劇變臉一般。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是華夏人的習慣,就算越子生開始變得冷漠,也逃不掉這一點。
    他尷尬地扭過頭,說道。
    “以後好好說話。”
    “好的,好的,保證做到!”
    “還有,別叫我小哥哥,怪惡心的。”
    “好的!!”
    說這句話時,雲鬢雪的眼睛都快彎成一條曲線,阿諛奉承這個成語在她身上是被貫徹的淋漓盡致,讓越子生都不好對她說太多。
    可是等越子生轉過身去,她又拉下了臉,撇了撇嘴。
    切,還說讓我牽製江治,結果自己上來就把人給秒了,是讓我圍觀裝逼現場麽,什麽人啊?
    曲正業是清楚,他逃不掉了。
    戰鬥力全死了就剩自己一個輔助奶媽,沒了異能他就是個普通人,也不知雲鬢雪哪裏找來越子生這樣戰鬥力爆表的怪物當幫手。
    雖然極度不想再去一趟安城,可是他莫得選。
    很快,那些被江治圈養的普通人就被放了出來,在聽說江治三人被一個外來覺醒者秒殺的消息後,臉上的表情如同煙花炸裂般精彩紛呈。
    有劫後餘生的欣喜,還有的是失去了保護傘後的迷茫和恐懼,沒有人因為被解放而歡呼,也沒有人為江治幾人以前的所作所為而大聲唾罵,似乎他們對於種種的變故早已麻木。
    有的,隻是沉默。
    其中情緒波動最大的,是一個帶著破碎眼鏡,穿著肮髒西裝的年輕男人,他跪在楊夢彤四分五裂的屍體前,捂著臉痛哭流涕。
    “你死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嗚嗚嗚……”
    男人一邊抹眼淚,一邊顫抖著想為楊夢彤收屍,可在碰到那已經冰冷的血和屍身時,又害怕得縮回了手。
    越子生就站在這個男人不遠處,醒目的紅發隻要看到,就能讓別人知道他是那個新來的覺醒者,數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掃視。
    膽大點的,敢看上幾眼,膽小點的,連看都不敢看,隻能低頭和旁邊的人壓低聲音討論,硬是沒一個人敢上去和他搭話。
    在這些人眼裏,高高在上的覺醒者仿佛和他們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已然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一點交集,還是不要徒增麻煩的好。
    “誒,我沒記錯的話你是那丫頭的小情人兒吧,她平時沒少虐待你吧?現在死了不是該開心嗎?咋還哭起來嘞。”
    雲鬢雪和越子生不一樣,和這些人基本都認識,她踢了踢那個男人佝僂在屍塊前的身體,可能是因為太虛弱的原因,她都沒用啥力,男人卻癱倒在一旁。
    “你懂什麽啊!”似乎是受到了刺激。男人崩潰大吼起來。
    “她給我吃的給我喝的,就算打我罵我,但是她對我真的很好,你不懂!”
    這叫對你好??
    越子生心裏默默回了一句,可他不清楚的是,從末世開始自己就失去了味覺,不會餓不會困,不出意外以後永遠都不會被饑餓和疲憊這兩大要人命的事所困擾。
    沒有親身經曆過,所以不會理解這些普通人生存有多艱辛。
    人,總是缺乏對他人的共情,總是下意識站在自己的角落去思考的,這是大部分人的弊端,越子生同樣如此。
    雲鬢雪聽完,繞了繞自己的小辮子,並不打算對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說什麽了。
    她清楚男人已經被楊夢彤折磨出哥爾摩斯綜合症了,便也懶得管他,轉身徑直走向越子生:
    “小越哥,曲正業說江治他們手裏確實有車,但是油基本沒有嘞,不過好消息是自行車還有不少,咱們可以騎車過去,而且自行車挺好沒聲,吃的如果人少的話還能撐挺久,你看看要不要分給這些人一些,他們都餓的快不行了。”
    話說到後麵,已經是商量的語氣,她雪清楚如果對方想全部拿走這些食物,就算是自己也不能把人家怎麽樣,但是她必須爭取一下。
    畢竟這些人不是別的,正是看著她長大的鄉裏鄉親,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活活餓死。
    “車開不了的話自行車也行,就是安全性低了很多,被怪物偷襲很難預防。”
    越子生想起來被核爆之前,那個追上公交車的紅色怪物,那驚人的戰鬥力他還記憶猶新,如果在騎車過程中被這種怪物偷襲來上那麽一下,他不敢保證這肉身能不能扛得住:
    “至於吃的,我的我自己有辦法,你要跟著我走的話你帶上夠自己吃的就行,其他的我不想管。”
    他隻想要車,盡快穿過之前追殺雲鬢雪那人說的地方然後到達安城,說不定齊雲天和墨語就在那裏,他們很快就能見麵了!
    想到這裏,原本死寂的心底終於泛起一絲波瀾,似乎連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了幾分。
    或許這就是信念的力量,支撐著心如死灰的人們在這絕望之地繼續掙紮下去的力量。
    雲鬢雪眨巴眨巴那雙大杏眼,對越子生讚揚地豎起一根大拇指。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嘞,小越哥你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人很好說話嘛!”
    她原本都準備打可憐牌了,結果對方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甚至不多要,還真是意外地好商量。
    “齊叔,我隻拿夠我自己吃的就行嘞,其餘的都留給你們,不出意外今天我們就要上路了,你們今後要保重呀。”
    雲鬢雪握住為首的一位大叔的手,她的手瘦小而冰涼,卻似乎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讓大叔的顫抖微微平複下去。
    “雲雲啊,你走了誰來保護我們?這滿世界的喪屍怪物,沒了你我們一天都活不下去啊,你留下來好不好?”
    大叔身旁的一個中年婦女聽到這裏趕忙上前抓住手,一臉的驚惶不安,她年紀大了經不起嚇,太害怕那些喪屍了,沒有覺醒者的保護,這和死有什麽區別?
    “是啊雪姐,那個男的下手這麽狠,江治他們連個全屍都沒留下,你們又剛認識,就這麽和他走了,不說我們這些普通人沒法活,萬一他對你圖謀不軌怎麽辦?”
    說這句話的是個學生,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站在遠處不知在想什麽的越子生,眼中滿是恐懼。
    雲鬢雪聽到這句話,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但臉上還是掛著一貫的笑容,對著麵前這些已經嚇怕的人們說道。
    “都這個時候了,我也不想瞞你們,我跟著他,是為了走最大的活路。”
    “最大的…活路?”人們沒聽懂。
    “安城可能有幸存者基地的消息我想大家也知道嘞,但是前段時間江治他們出去就是為了去安城,不過貌似路上遇到了連他們都難以對付的怪物這才回來。”
    “我和這位覺醒者就是為了再去一趟安城碰碰運氣,連江治他們都對付不了你們應該知道有多危險,基本是九死一生,所以我不建議你們跟我走。“
    她說到這裏時,這些人的麵色已經變了。
    “好吧,現在這個世界嘞幹啥都是九死一生,但是這條路絕對是危險性最大的,卻也是離幸存者基地最近的,我也不能保證我自己能活下來,但是這偏偏是大的活路…所以我真的不建議你們跟著我冒險。”
    眾人沉默,雲鬢雪說的對,安城確實是他們最大的活路,可是路上的怪物卻是最大的死路,連覺醒者都難以應對的絕路,希望與絕望並存,她這是在賭命啊。
    “可是,不去不就行了嗎?你還要保護我們,如果我們跟著你去了那不就等於送死嗎?連江治他們都打不過…”
    那個學生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滿,明顯的死路為什麽雪姐還要闖,又不止安城一個出路,為什麽偏偏一定要往那裏走呢?
    “是啊小雪,你要保護我們啊,沒有你我們怎麽活啊!”
    “就是就是。”
    “雲雲,你不要走好不好?”
    在人們熙熙攘攘的挽留聲中。雲鬢雪抬起手,用動作製止了他們還要說話的嘴。
    “首先,我是一個成年人,一個自由的成年人,我做什麽都是自由的,別人沒資格,也沒有權力對我的行為指手畫腳。”
    她的麵色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也陡然變冷。
    “然後,我才是你們的同鄉,災難爆發我保護了你們,在江治的統治下我偷偷給你們食物不然你們早就餓死了,後來被他發現我被追殺地滿鎮逃亡,連個覺都睡不好,我覺得我為你們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我隻是想賭一把,為了我自己找一條活路,這也不行嗎?”
    說到這裏,她指向一邊江治他們剩下的食物,繼續說道。
    “本來這些廢話我都沒必要說,看在是同鄉的份上我還留給你們大半的食物,你們大可以往別的地方走,大家都賭一把,說不定還有活路呢?現在都末世爆發幾個月了,你們也該學會自己對付喪屍了吧!”
    “可是,可是,我害怕……”
    或許平時笑眯眯的雲鬢雪突然變成這樣,膽子小點的女生開始嚶嚶抽泣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欺負了她一樣。
    突然,越子生帶著譏諷的聲音從雲鬢雪身後傳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居然走近,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嗯,你害怕了,別人就必須得保護你,當別人是你爹媽嗎?”
    雖然站的遠,但剛才這些人的話他是一字不落地全都聽了進去,還真是越聽越火大,血壓都上去了,現在更是一肚子的火,就好像跟不講道理的牛非得掰扯出個一二三一樣。
    他就納了悶了,這種情況就不該直接走嗎?一群普通人能攔得住他們?
    跟這群對付喪屍都不敢的廢物叨叨那麽長,他還真是佩服雲鬢雪的耐心!
    看到這個新來的覺醒者走過來,人們馬上嚇得一聲不敢吭,生怕變成下一個江治,尤其是剛才那幾個說他壞話的人,現在已經瞳孔地震,恨不得縮到地縫裏不被看到才好。
    “既然這麽想讓別人保護,這麽容易害怕,你還真是個柔弱的巨嬰,建議你這種人末世一開始就死了才好,省得以後遭罪。”
    “你什麽意思!”
    聽到來人張口就這麽惡毒,那個女生旁邊的男生忍不住了,將女生護在身後,似乎罵的是他一樣,羞辱的言語讓一股怒火往他的天靈蓋衝,居然暫時忘記了恐懼為何物。
    “沒別的意思,就是給隻會活在別人保護殼下的廢物提點建設性意見而已。”
    越子生一步一步地走向男生,其餘的人都下意識地為他讓開了一條路,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讓這些人麵色都變了又變。
    隨著這個覺醒者逐漸走近,男生臉上的憤怒也漸漸消退,雙腿開始控製不住地抖了起來,他後悔這麽衝動了。
    萬一自己也變成江治他們那樣…也不是不可能。
    沒辦法,這個人的力量太恐怖,氣場太強了,光是和其對視,對於意誌不堅定的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好像對方隨時會真的殺了自己一般,現在男生就是這種感覺。
    血紅的碎發似乎給越子生添加了一種獨特的壓迫感,讓他變得更加生人勿近高不可攀,讓人一看都能想象出他踩著別人屍體的樣子,此時他冰冷地看著麵前的一男一女,眼中不帶絲毫憐憫:
    “我去安城有急事,沒心情在這裏聽你們唧唧歪歪,現在拿上吃的,立刻滾。”
    與此同時,那把黑刀突然出現在他的手心,冰涼的刀身在男生臉上拍了拍,撲麵而來的血腥味讓男生劇烈顫抖了一下。
    “再沒完沒了,我不介意某些人步一下江治的後塵,這隻是舉手之勞。”
    說罷,他就不再管這些人會說什麽,轉頭就走,打算給自己挑一個好點的自行車,任這群人自生自滅。
    直到對方離開,人們才敢大喘氣,不知不覺間已經滿臉是汗,剛才那駭人的壓迫感終於消失,他們這才想起覺醒者的氣場有多可怕,相比之下雲鬢雪還是太溫柔了。
    “齊叔,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要去找出路嘞,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見,大家各自安好吧。”
    雲鬢雪覺得自己和越子生已經說的夠多了,她確實沒義務一直保護這群人,而且自己因為他們被追殺也是事實,於情於理已經仁至義盡,沒必要再廢話。
    “雲雲!”
    齊叔還想挽留一下雲鬢雪,可是在看到她的眼神後,還是默默閉上了嘴。
    摸爬滾打半輩子,又經曆了末世數月的他,一眼就能看出麵前人的心思。
    她,心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