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安城之路篇(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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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子生在居民樓下停著的自行車中挑挑揀揀,終於挑出一個看起來就貴,還沒用多久的,連踏兩下就騎了上去。
“媽耶,還好我學過騎自行車,這要是換成哪個嬌生慣養平時隻會打車的大學生,那可不尷尬了。”
“那個,越,越哥?”
曲正業弱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越子生凹陷下去的肩膀,正是之前被仰刃全力踢過的地方。
“您的傷,再不處理手臂會徹底殘廢的,我幫您治療一下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已經沒了原本趾高氣揚的模樣,也不敢太接近對方,生怕這個殘暴的覺醒者抬手就把他殺了。
“沒事,不用。”
越子生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傷,他失去痛覺太久居然忘了這茬。
此時在自己高速的恢複能力下手臂已經基本複原,就連骨頭都被血液中的黑線重新粘合在一起,現在剩下的隻是一些表麵傷。
他抬起手,在曲正業震驚的目光中來回活動了一下原本失去知覺的右臂,看來已經完全恢複使用,令他十分滿意。
“這!這怎麽可能!”
曲正業驚慌地後退一步,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可是如果他連治療對方都不用的話,那麽就說明自己一點作用都沒有了,連活都不配活!
“怎麽不可能?我說不用就是不用,你叫雲鬢雪收拾收拾,咱們現在就上路。”
越子生似乎沒有發現曲正業所想,他腳踩在踏板上,似乎如果不等人就直接要出發一樣,輕裝上路輕裝過頭的架勢讓曲正業一驚。
“越,越哥,您什麽都不帶就要走嗎?”
“啊?需要帶什麽嗎?”
越子生疑惑地晃了晃腦袋,除了這倆人帶夠吃的喝的,頂多在帶點衛生紙外還需要準備什麽嗎?不需要了吧!
看著麵前青年理所應當的表情,曲正業好像有一萬句話堵在嗓子眼,但是還怕惹怒對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額…比如照明工具啊,現在沒電了晚上肯定什麽也看不到,那樣很危險,雖然說喪屍對光源不是太敏感但是不能保證有其他怪物。還有現在晝夜溫差很大,需要準備一些保暖的衣物還有睡覺用的被褥,天黑後直接暴露在野外很危險,帳篷肯定要帶的,還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需要帶什麽你列個清單,我幫你們一起準備。”
還沒聽曲正業嘮叨完,越子生就打斷了他跳下自行車。
大意了,之前不是有人幫他想著要不就是有現成的,要不就是不吃不喝自己行動,現在才發現一個人的生存,別說娛樂生活了,光是衣食住行這方麵到底需要多少東西,才發現對於其他正常人來說,活下去有多困難。
“是我自己太缺乏生存意識了嗎?”
越子生捫心自問道,之前的他本以為有吃有喝就夠了,自己連吃的喝的都不用,所以行動起來總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也不用準備,夜闖校醫院這種莽撞的事換成其他人絕對不敢。
他的顧慮明顯比別人少,也更難關注到別人的難處。
如果是齊雲天和墨語,他們在失去自己後奔走逃亡,到底要吃多少苦頭?會不會挨餓,會不會受傷,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有人也把他們推入喪屍群……
想到這裏,越子生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那種痛苦他自己承受就夠了,完全不敢想象重要之人麵對如此處境的場景,他會發瘋的。
“小越哥?小越哥?你怎麽嘞臉色難看成這樣。”
就在越子生陷入痛苦時,雲鬢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越子生一陣,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帶回了現實。
他轉頭,茫然地看著雲鬢雪。
“你…”
雲鬢雪看著麵前青年的雙眼,張了張嘴,最後緩緩閉上,識趣地轉移話題:
“曲正業說要帶的東西很多嘞,咱們三個人商量著拉個小車吧。”
此時越子生的雙瞳中,竟帶上了點點淚光,不知何時居然眼紅了。
她無法想象,是什麽事能讓這個殺人不眨眼的覺醒者眼紅,以自己的想象力目前做不到,但最好別好奇,這點眼力見她還是有的。
“好。”
越子生眨了眨眼睛,將剛才的不安強壓了下去。
他已經不管兩人是死是活,就算把整個世界翻過來,他也要找到他們,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曲正業見越子生在不需要治療也沒有殺自己的心思後,終於放鬆了一點,很快就找到了紙和筆拉了長長一個單子,上到食物飲水,下到電池塑料袋,其詳細程度跟要搬家似的,看的身為女生的雲鬢雪都暗暗咂舌。
“不愧是著名男媽媽啊,比我都細致,跟你比起來我都不敢自稱女生嘞!你說你幹嘛跟江治這幾個垃圾混啊,太不適合你了!”
被雲鬢雪這麽一說,曲正業臉上露出一絲窘迫,他雖然有點娘炮,但其實很擅長照顧人的,跟著江治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當然他幹的那些壞事隻要雲鬢雪不說,他打死也不會透漏給越子生的。
拿過單子大致掃了兩眼,越子生二話不說一頭鑽進居民樓,直奔頂樓而去。
“最頂層是那幾個覺醒者住的地方,想要的東西那裏應該很多。”
越子生一腳“哐”地踹爛了第一個房間的門,反而讓他嚇了一跳,看著地上碎成小塊的門板,心想他都沒用多大力啊,難道自己太著急了?
沒想太多,剛走入屋裏時,一股子刺鼻怪味就鑽入越子生的鼻腔,他皺了皺眉,想了好幾秒都分析不出來,直到看到滿地亂扔的紙團和床上還未幹的液體後,才知道這屋裏是什麽味兒。
“都什麽時候了,這些人哪裏來的心思,真是自暴自棄!”
無語地扶額,越子生感覺他不能理解的東西又增加了,有些人果然還是不能共情。
這個房間不是江治就是仰刃的,他運氣不錯,很快就從旁邊衣櫃裏找到還算新的被褥,這些應該是保存起來還沒被使用過的,正好夠他們三個人用,隨後又順了幾件黑色男式衣褲,一起放進從衣櫃上麵拿下來的行李箱裏。
站在房間中央,把單子上寫到的或者自己覺得能用上的盡數收好。突然,他的目光集中在窗下的桌子上,一台收音機正擺在一角,趕忙走過去。
按下開關,沙沙的聲音響起,又試著調了幾個頻道,終於在一片雜音中聽到微弱的人聲,越子生略微一滯,本來是抱著試試的態度,沒想到真有聲音,便將收音機拿起來,貼向耳邊。
“沙沙…我是江省幸存者一號基地最高指揮官江敬偉,聽到這個廣播的幸存者,請盡快前往附近的幸存者基地...”
“目前除極個別基地因特殊原因而無法建立,各省會重點城市的幸存者基地已經基本建設完成,信息匯總也已經完成,請各位幸存者盡快趕往附近的幸存者基地。”
“因為各省市間的迷宮的封鎖已經無法破除,我們無法再將大量物資送往外界,也無法派出大量的軍隊外出支援,雖然目前迷宮的情況已經趨於穩定,但是還請幸存者們在覺醒者的陪同下通過迷宮,我們會提供食物水和穩定安全的住所,沒有覺醒者陪同的普通人請在原地等待。”
“我們會不定時地派出覺醒者小隊外出搜尋,再次強調,迷宮雖然已經穩定,但是還是要在覺醒者的陪同下…”
“迷宮?”
越子生很快抓住了這個陌生的詞,末世前的迷宮他知道是啥,但是這個叫江敬偉的說的迷宮顯然不在他過去的理解範疇內。
“請在覺醒者的陪同下,意思是隻有覺醒者才能對付的危險?難道之前將江治他們擋回來的,就是這個叫迷宮的東西?”
收音機裏男人的聲音還在不斷重複著,顯然已經提前設定好二十四小時播放,而且在這之前應該早就播過群眾避難通報,估計現在避難已經進入一定階段了,看來之前自己錯過了很多信息。
“難道這個會出現在各省市中的迷宮就是軍隊無法支援的原因?可是之前扔核彈的飛機怎麽一回事,還是說這個迷宮隻能幹擾地上支援,並不會影響天空,可是為什麽要扔核彈?這說不通啊。”
摸著下巴,越來越多的疑問出現在腦海中,可是卻沒有個答案。
“哢噠,哢噠。”
就在越子生還在思考時,鞋踩在地麵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就在這層的樓梯口。
很快,腳步聲到了門口,一道有些虛弱的男聲同時從他背後傳來。
“你好…”
回頭看去,卻見一個穿著已經破了好幾個洞校服的少年站在門邊,少年似乎隻有十六七歲,原本是最風華正茂的年紀,可是他死寂的雙目中隻剩下一片冰冷。
越子生微微一愣,在那漆黑的雙眼中,越子生居然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但又似乎看到了他本身。
那種比冰川還要堅硬的冷意,他曾經在自己身上看到過,卻沒想到一個普通人身上也有。
“你是?”他問道。
“陶白。”
少年的聲音很是沙啞,又似乎因為長期缺乏營養,顯得麵黃肌瘦,寬鬆的校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看起來很是狼狽,偶爾露出來的手臂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滿是被折磨出來的傷痕。
看著對方疑惑的眼神,這個叫陶白的少年痛苦地呼出一口氣,似乎對他來說這麽站著都很困難,但是又怕越子生沒了耐心,趕緊說道:
“越先生,請問我能跟你們走嗎?”
“為什麽?”越子生不解,對普通人來說基本就是送死,為什麽這個少年還要跟著他們。
“因為我想活下去…咳咳。”
少年似乎生了病,可瘦得皮包骨的手指卻倔強地緊抓著門框,指尖已經發白:
“您可以放心,讓我跟著你們,別嫌我煩就行,我會保護好自己,做飯洗衣服還是守夜都可以,如果您覺得我拖後腿,隨時…都可以殺了我。”
“……”
越子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少年,過去與他同行的人不是順路就是搭夥,不過大都是外界因素而死在了半路上,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有“覺得我拖後腿隨時可以殺”這種覺悟的人。
“您,您能答應嗎?”
看越子生垂下眼睛沒回答自己,少年有些急了,跌跌撞撞地上前,結果脫力站不住直接摔倒在對方麵前,還好被越子生一把接住,扶到了門邊。
“剛才那些人還說我狠毒,而且我們走的這條路危險性很大,你跟我們走基本是送死,你要想清楚。”
其實越子生並不介意和別人搭夥走,但是他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不能理解末世中其他人心裏所想,難道在大變故下這些人已經變得瘋狂了嗎?
“哼…跟著看到喪屍就知道尖叫,隻會哭和活在別人保護傘下的廢物,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和他們走…跟您說實話吧越先生,其實不止我一個人想與您同行。”
陶白說到這裏,眼中似乎帶上了堅定,看向對方。
“江治他們幾個都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垃圾,不說他,楊夢彤都快把我的同學殺光了,看到她死的那麽慘我真的想大呼痛快。”
“所以,我覺得越先生您做的對,您不但殺了他們把我們救出來,還給我們吃的,您是好人!請讓我跟著您吧!”
看著少年帶著希翼的目光,越子生原本沉重的心底莫名鬆了一塊,看來不是所有普通人都那麽軟弱,高承綸一流在這個末世也並不少見,現在就又出現了不止一個。
“…除了你,還有誰?“
他不禁想到,這些人如此冒險,偏偏要賭最危險的路,但是或許他們才是活到最後的那一批。
“我的一個老師一家,還有幾個還沒被楊夢彤殺掉的同學,越先生請放心,他們都跟我一樣的想法,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看到麵前覺醒者鬆口,少年馬上乘勝追擊,拍胸脯給自己的人打包票,心想這個越先生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其實意外的好說話,還真是幸運。
然而,越子生卻微微搖頭:
“呼…其實有沒有人跟著走對我來說無所謂,但是我想我應該和你提前說清楚,我們是同行沒錯,但是我不會做那個領頭的,頂多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順手保護一下你們。”
“不做領頭…可是越哥您是這裏最強的啊,您不領隊誰領?”
陶白一愣,他原本以為越先生會提什麽要求,卻沒想到是這個。
越子生摸了摸後腦勺,他能說自己天生就不喜歡當那個出頭的嗎?就算末世了也一樣。
畢竟槍打出頭鳥。
從小到大班幹部競選越子生從來不參加,運動會他是那個坐下麵吃整整兩天零食的那個,聯歡晚會他是那個坐旁邊玩手機那個,隻要是活動他就從沒參加過,就連後來到了大學,別說學生會,就連社團他都沒提起過一點興趣。
越子生的人生記憶在第一次死亡後出現了大片空白,他也不記得自己當時在做什麽,但是大多數人會經曆的豐富多彩的生活貌似都與他無關。
做一個沉默的觀眾,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登高或墜落,狂喜或絕望,隻有自己佇立在原地,在成功的紅毯邊為強者默默鼓掌,這大概才是他選擇的道路。
所以,他隻想做個強者,但絕對不是個領導者,那種又累又費心動不動勾心鬥角還容易得罪人的活他才不會幹。
背向陶白,他不打算再多說些什麽,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走了。
“這種事以後別問我,我隻負責打喪屍,爛事邊都不會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