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麽？！”
    越子生“唰”地從地上站起，一道勁風席卷而過，直接將那人掀飛出去！
    “啊！”
    一切都發生在不到半秒內，那人被甩飛撞在牆上，直到掉下去時才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越子生一個大跨步衝到牆角，伸出手揪起那人的衣領，對方在他的力量壓製下整個人像是條被勒住的小狗。
    “說，你在幹什麽！”
    周圍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驚醒，茫然地看向四周。
    然而半點光源都沒有，眼前一片漆黑。
    “哢噠。”
    雲鬢雪抓起一旁桌子上的打火機按下，房間內終於迎來了第一抹弱到不行的光。
    然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從未想象過的場景。
    “咳...額...”
    張老師張大嘴，雙手抓著那隻掐著自己脖頸的手，他想掙紮，然而對方卻不動分毫。
    “放，放開我...”
    口水從嘴角流下，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一旁的焦俊偉剛被嚇醒，卻看到一路護送他的大哥哥居然掐著自己爸爸的脖子，直接愣在當場！
    小孩連話都忘了怎麽說，腦內一片空白。
    若說是身處地獄，怕也不勝於此。
    “我說你在幹什麽！”
    越子生厲聲問出第三次，絲毫不肯鬆手，雲鬢雪第一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趕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小越哥！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她清楚越子生絕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對同行者下殺手的人，肯定是對方發現了張老師要做什麽特別過分的事，才會有如此反應。
    一邊勸，她還拚命給越子生使眼色，示意對方焦俊偉已經醒了。
    還好越子生不是什麽腦袋一熱啥也不顧的人，很快發現了雲鬢雪那怪異的眼神，順著看過去發現小孩正滿臉震驚地看向這裏。
    他默默鬆開了手，而就在這時，張老師抓著自己手臂的雙手驟然收緊，嘴中喃喃出聲。
    “我...”
    越子生神色一凜，然而張老師好像看不懂他眼色似的，雙目無神地看向前方。
    像是被抽幹靈魂，獨留一副軀殼。
    “他不應該再受苦了，他還隻是個孩子，哪裏能受的了這種苦？”
    “不會再有基地的...人類，早就死光了，你心底最清楚，不是嗎？”
    最後的尾音已然帶上哭腔。
    越子生恨恨地看著跪坐在自己麵前的男人，他本都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避免對小孩造成二次傷害，結果張老師根本不領情。
    現在看來，那男人大抵是被逼瘋了。
    連個成年人都沒能挺過來，那焦俊偉一個孩子呢？
    “我，我隻是想讓他解脫，為，為什麽你要...阻，阻止我呢？”
    說出這句話時，張老師已淚流滿麵，抖得幾乎要失去原本的聲音，無法連貫。
    他抬起手，像是在祈求老天爺抬眼看看這早已被絕望浸染透了的大地。
    “為什麽要阻止我啊！”
    “在夢裏死掉難道不是最輕鬆的死法嗎？為什麽還要讓他醒過來！接著被折磨...你告訴我為什麽啊！”
    那一瞬間，除了越子生外所有人麵色大變！
    他們明白了為什麽越子生反應會如此過激。
    張老師，要趁著焦俊偉睡著，掐死自己的孩子...
    焦俊偉先是像被雷擊般，渾身上下劇烈顫抖一下，跌坐在地！
    小孩眨巴著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淚水可流。
    “嘖。”
    越子生狠嘖一聲，張老師這麽一鬧他也兜不住，略帶擔憂地看向焦俊偉，發現小孩都傻在那裏半天沒說話，就知道壞事了。
    “你沒到人類聚集地，怎麽就知道都死完，你才走出多遠？”
    對，其實從小鎮那裏開始他們也沒走出多遠，隻是迷宮裏太耽誤時間加上隊伍裏死了大半，才讓這個男人徹底被絕望逼瘋，甚至要“幫”自己的孩子解脫。
    越子生才不會被這種瘋言瘋語擾亂精神，除非親眼目睹那兩人死在自己麵前，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異常堅定。
    可就算他不會被影響，不代表其他人坐得住。
    陶白震驚地看著張老師，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隻不過是睡了一覺居然會出這種事。
    稍作回想，便能發現這幾天張老師在死了老婆後就變得異常沉默，發瘋早已是意料之中。
    可...誰又能管得了他？
    都要瘋了，隨時都會死，誰還能管他呢？
    “你要真想死我不攔著你，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當著我麵殺他，就算你是他的父親，懂嗎？”
    越子生半蹲下身與張老師平視，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挽回什麽了，不如把話說絕。
    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警告著對方。
    “爸爸...？”
    這是焦俊偉說出的第一句話，聲音那麽稚嫩。
    那麽沙啞。
    那麽...
    聽到這聲“爸爸”，張老師像是被雷擊般肩膀劇烈顫動一下，卻沒敢與自己的孩子對視。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看對方了。
    沒資格再當孩子的父親。
    “爸爸，你說話啊...”
    焦俊偉開始抽泣，他迫切地想得到一個答案，一個一開始便有結果但卻死活不肯相信的答案。
    “他已經不是你爸爸了！”
    越子生一步上前擋在焦俊偉麵前，讓小孩怔在原地。
    “你的親生父親絕對不會掐死你，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就當他死了，你要學會自己活下去！”
    “你不能依靠任何人，不能相信任何人，就算我——也不行！”
    越子生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房上。
    他緊緊盯著麵前瑟縮的幼童，不見光色的雙眼中一片死寂。
    ...
    火光消散，屋內再次陷入黑暗。
    焦俊偉縮在雲鬢雪懷裏，在女性溫柔的安慰撫摸下好不容易勉強平複了情緒，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孩現在心底比誰都亂。
    越子生靠在牆角，淡紅視線中張老師癱坐在另一邊角落，仿佛丟了魂。
    男人低著頭，保持那個姿勢不知多久，像是死了般，又似一座雕像。
    抿了抿唇，越子生別過頭。
    他不能體會焦俊偉現在的感受，因為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父親想趁自己熟睡時掐死自己是什麽感受。
    他隻能當張老師瘋了，死了，對方或許哪天在末世的某個角落死去，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然而就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時，腦內一道電光閃過，越子生突然扭頭將視線鎖定向窗口。
    嗯...？
    錯覺？
    不，不對。
    那裏拉著厚重的窗簾，他猶豫半晌，走上前將窗簾拉開一條縫隙。
    湊上前去，透過那條縫眼中屋外的景象漸漸清晰。
    還是那死寂破敗的城市。
    然而...問題不在安城。
    瞳孔開始收縮，越子生的視線逐漸拉遠，終於看到了自己預感到的東西。
    他們所在的六樓對麵，遠處高空中竟在此時空氣如旋渦般開始扭曲。
    對，扭曲，越子生堅信自己沒有眼花！
    旋渦逆時針旋轉，不過片刻那扭曲的中心竟憑空裂開一道口子。
    空氣被撕裂，裏麵率先露出的...
    竟是瑩瑩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