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拜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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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閨學回來後剛歇息了一天,就又遇上宋家老姑太的六十大壽,古人這種大家族式的社會關係可真累人啊,今兒你家開府,明兒我家過壽,後天又不知哪家要結婚滿月拉拉雜雜個沒完。
    這位老姑太當年嫁進了富安伯府,過了二十年又討了自個兒娘家的侄女兒宋運錦做兒媳,隻不過不是為嫡長子討媳婦,卻是嫡次子娶了那宋老國公的嫡女。
    是以,延星這位姑姑著實算是低嫁了的,從公府嫁到伯府,還是個繼承不著爵位的次子。按理說她出嫁那會兒,宋老國公還健在,且嫡親的長兄又考中了進士,很是不應該落在這麽個坑裏的。
    事出反常必有八卦!
    延星剛來那會兒狠狠地將宋家親戚故舊了解了一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從那時就發現了這位姑姑婚事的不合常理。
    在這個無比講究門當戶對的時代,要說老姑太也嫁進了伯府,可那是正經的去做富安伯夫人的。且老姑太太雖後來中年喪夫,然太姑丈年輕時可是摘回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稱號的,又早早考中了進士,要不是人到中年突然撒手人寰,一番好前程是跑不了了。
    你看,相貌出眾、爵位在手、功名在身、脾氣溫厚還母親已逝,太姑丈簡直集齊了所有高娶的條件好嗎?在古代真是所有女子的理想型啊!尤其是上無婆母這一條,那可太誘人了,進門就是當家的大娘子,無人可以掣肘。
    可輪到宋家姑母時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呢?延星一點一點從張氏嘴裏摳了好幾年才隱隱約約知道了些。
    大抵就是這位姑母在做姑娘時專愛搬弄是非,口舌上刻薄不饒人。這點怕是得了辛老太太的遺傳了,某星自行補充。
    本來嘛,姑娘未出閣都是養在深閨裏,除了被主母帶出去赴宴或辦詩會之類的才見見人,外人往往也難打聽出姑娘的具體脾性。可當年不知道出了個什麽事,這位宋姑娘的在太太圈子裏於婦言一項上結結實實的壞了名聲,最後隻能姑表做親,由宋家姑太太收了去。
    具體是什麽事如此嚴重呢?張家在京城毫無根基,且張氏嫁過來時這位大姑姐已隨夫婿遠赴任上去了,宋家其他人對這件事都諱莫如深,自然張氏也無從得知了。
    這次老姑太過六十大壽,他家二房聽說是要派人來的,不知能不能見到這位姑母。延星用早膳時想著這一堆事。
    待張氏第二次打發婆子來催,春桃看不下去自家小姐一邊發呆一邊慢吞吞用早膳的樣子了,提醒道:“姑娘,大娘子那邊又來人催了,您可快點罷,怎麽吃著粥還發呆呢?”
    延星猛地回過神來,被粥嗆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說:“好了好了,我再扒兩口。”
    一通忙亂後終於到達正院,張氏帶著延曇都已經走到院門口了,看見匆匆忙忙而來的延星,隻當她是起得晚了,教訓了兩句:“今兒老姑太過壽,做晚輩怎好遲到呢?你也不知道早些起身,快走罷。”
    延星乖乖地跟在張氏後麵,卻遠遠聽到夏竹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姑娘,姑娘,食盒沒拿呢!”
    “哎呀,給忙忘了,春桃你怎麽也不給我想著呢?”延星想起來了,她特地給老姑太做了個蛋糕要帶去賀壽的。
    春桃忙跑過去接食盒,張氏見了問道:“你這個小機靈鬼兒這次又想出什麽新花樣了?”
    延星眨眨眼,歡快的說:“是個大壽桃兒。”
    張氏一聽隻是壽桃,遂興趣缺缺,不再過問。
    其實若要打開那食盒,看上去確實是個大壽桃,實際上是延星照著前世見過的一種壽桃形的蛋糕做出來個差不多的,且蛋糕內裏另有乾坤。
    富安伯府裏一派喜氣洋洋,大房媳婦姚氏正裏外地張羅著,手底下的婆子丫鬟們來來回回地四處忙碌,庭院裏顯得很熱鬧。
    延星跟在張氏身後瞧了一眼坐在花廳正中黑漆大椅上的老姑太,全套點翠首飾襯得她越發精神矍鑠,眼神裏滿是慈祥。
    張氏看著老姑太,心裏卻想起秋姨娘來。
    那時候張氏過門多年無子,舉家上京來後這位老姑太對她多有照拂,凡打聽到哪家婦嬰大夫好,再遠再難找都熱情地替她請來瞧瞧,平日裏更是得了什麽好吃好喝好穿戴的必給她留一份。張氏真差點把老姑太當親娘了。
    可是後來呢,婆母一聽說二房要開府另居了,立刻張羅著給兒子納妾,就是這位老姑太滿城搜羅著去尋了顏色極好的秋姨娘來,還險些趕在張氏前頭生下庶長子。秋姨娘懷著身子的那一年著實難捱啊。
    張氏本以為這麽一折騰就算是老姑太與自己徹底鬧翻了,沒成想後麵老姑太還是向從前一樣對她噓寒問暖,依舊送東送西的。這下張氏也糊塗了。
    大概不少人都有這樣的親戚,既紮紮實實的做過傷害自己的事,可平時又實在對自己很好,讓人既沒法痛痛快快地恨,也不能毫無芥蒂地親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時確實複雜至此。
    這件事在張氏心裏轉來轉去了這麽幾年,饒是再笨的人也覺出味兒來了。
    隻怕老姑太不是對張氏好,而是對她侄媳婦好,無論這個侄媳婦是誰,老姑太都會這樣待她。可對侄媳婦再好,根本為的還是侄子啊,當侄子的利益和外來媳婦的利益發生衝突,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站哪邊了。後麵衝突解決了,兩個姓氏的利益又統一了,侄媳婦昔日的待遇自然又回來了。
    且老姑太也不止對她張氏一個人這麽好,所有兒孫輩的媳婦她都盡力照拂。這點上老姑太倒真是個宅心仁厚的,都說她中年喪夫後就篤信神佛、一心向善,也不算說錯了。
    值什麽呢?自己在他們宋家人麵前原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既是外人,你家做壽辦宴我是一概不搭手的。張氏看著齊氏帶著兩個兒媳幫著姚大娘子忙這忙那的,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
    延星並不知道秋姨娘這事上老姑太的“功勞”,隻覺得老姑太又慈善又熱情,對她們幾個孫輩都好得緊,時不時的送吃送喝,誰家有個事都願意幫一把。是以在延星眼裏老姑太是老年貴婦的正麵典範,至於誰是反麵典範誰心裏有數唄。
    昨個兒一天延星幾乎什麽也沒幹,專心研究壽桃蛋糕,單等到今日來獻寶。
    老姑太長年吃齋禮佛,極其簡樸不愛鋪張,大房一家又剛結束外放進京,此次壽宴堅持隻請了潘、宋、姚三家人聚一聚,熱鬧一下就成。偏姚家老爺剛外放出去,是以隻有潘宋兩家來了。
    人來齊了後也不是立時開席的,先得要底下一眾兒孫輩給老壽星祝壽。
    眾人規規矩矩地給老姑太拜了壽,吉祥話不帶重複地說了一籮筐後,延星終於在人群中姚氏的邊上找到了那位本家姑母,安安靜靜的不大說話。
    下麵就到了孫子孫女輩給老壽星獻壽禮的環節了。
    因潘宋兩家是兩代的親家了,孫子孫女輩也不用太避諱,可以同處一屋,分兩邊站著。
    打頭陣的是潘家大房的嫡長孫潘峻,他給自家祖母獻了一首祝壽詩,延星聽了覺得也就那樣,內容無非是先把壽星誇一誇再堆上點吉祥話,沒新意。
    待延星抬頭看了這位表哥一眼,瞬間覺得才華不重要了,他長得可真好看!
    潘峻十一二歲的年紀,頭戴鑲玉銀冠,穿一件月白織金箭袖,外罩著淺藍色繡水紋的排穗褂,麵如冠玉,劍眉星目,端的是英俊逼人。
    延星暗自感歎這位大哥不該叫潘峻,該叫“潘俊”啊,顏值這種東西還可以隔代遺傳的嗎?
    二房一嫡一庶兩個哥兒潘峰和潘嶺也上前獻上手抄的佛經,延星看了一眼,相貌遠不如潘峻大表哥,又再次疑惑,顏值還是選擇性遺傳的?
    宋家大房的兩個姑娘又獻上了各自的繡品,老姑太接過來看了略點點頭。
    延星從春桃手裏拿過食盒,一邊遞給老姑太身邊的嬤嬤,一邊說:“侄孫女兒的女紅還不太拿得出手,不敢送到姑祖母麵前現眼,索性就做了個大壽桃給姑祖母罷。”
    張氏坐在底下有點不安起來,壽桃算什麽壽禮啊,還當星丫頭另準備了壽禮,食盒裏的隻是帶來湊個數的。
    延星小心翼翼地取掉食盒的蓋子,端出裏麵的大壽桃放在老姑太和辛老太太之間的小桌上。
    老姑太湊近瞧了瞧這底座臉盆大小的壽桃,笑著說:“星丫頭有什麽好頑的快弄來我瞧瞧。”
    “還是姑祖母慧眼,不知可否給侄孫女兒一把小刀,我好切給您看呀。”延星故作為難地攤開手掌。
    潘峻聽了從小廝手裏拿過一把小匕首走上來,延星剛伸手要接,潘峻卻避過她的爪子說:“這刀鋒利,妹妹說要怎麽切我來吧。”
    長得好看就算了還這麽有禮貌,過分哦。延星一邊心裏默念“近親不能結婚”,一邊指導潘峻從桃尖豎著淺淺地劃了兩道,切下一瓣桃子來,或者說是桃殼兒。
    原來這壽桃蛋糕中間是空的,裏頭裝滿了木棗大小的小壽桃,一切開咕嚕嚕滾出來幾個在托盤上,小巧可愛。
    “哎呀,內裏竟這般精巧!星丫頭有心了。”老姑太拍掌而笑。
    眾人瞧著皆覺得新奇,聞之又有一股桃子的甜香,俱心下納罕。
    “大小桃兒是雞蛋加牛奶混著麵粉蒸出來的,這些兒小桃裏頭又夾了蜜桃露,供壽宴後當點心吃罷。”延星笑著說。
    “好,好,難為你費了這些功夫。來人,快拿下去小心的分裝了,待宴後端上來給各人一道兒嚐嚐。”老姑太著實是高興。
    張氏見延星不僅沒把事情辦砸,反而替自己好好掙了一回臉麵,心裏誇道:我閨女就是腦袋瓜靈光!
    後頭延曇和宋家重孫輩的幾個也各自獻了壽禮,但見過延星的大壽桃後,眾人對其他的壽禮就匆匆略過了。
    獻壽禮後就是去前廳入席了,桌上不過是宴席中常見的菜式,眾人隻惦記著那些圓滾滾的小桃子。
    待用完了飯一群人又呼啦啦地來到一處偏廳,裏頭擺好了椅子和高幾,供眾人飯後用點心茶水。
    小桃子已經一盤一個地在高幾上放好了等待被品嚐,張氏美滋滋地端起一個,用勺子送了一塊入口,桃醬的清甜混著蛋糕的綿軟,我閨女做出來的錯不了!
    潘峻偷偷看了一眼對麵正對付著小桃子的延星,不禁翹起了嘴角,這個表妹古靈精怪的不似別的姐妹無趣,往後還能再見到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