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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臘月二十四最後一回上閨學後，學裏就給女孩子們放了假，直到正月二十三才複學。是以延星匆匆忙忙趕在下學前給鄭循汐講了上午剛從老太太那裏聽來的廣平侯府的消息，而後從鄭循汐的魔爪下逃出芳儀館就擁有了為期一個月的小長假。
    臘八粥喝完沒兩天就到了大年三十，延星從閨學回來後就一直搗鼓各種新菜式和點心，並悄悄得到了張氏的允許，預備在年夜飯上添幾道菜，給宋老爹露一手。
    下午宋運銘親自去前院看著管事們把各處的春聯貼起來，延星瞅準機會溜進正院來找張氏商量晚上的年夜飯。
    “母親，我已準備好了三道小廚房新做出的菜，您看看以往獻給您的那些菜裏麵有沒有想添上的？”延星一見了張氏就開始賣乖。
    “你呀，就愛搗鼓些吃的喝的，要是對女紅也能這麽上心就好了。”張氏輕拍了一下她的小胖手接著說，“上回那道煎羊排我覺著很不錯，你爹應該也會喜歡的，就添上來吧。”
    “好嘞！飯後甜點我也備下了幾樣，這一項上母親就不用操心了，交給我吧。”延星爽快地打包票道。
    “好，那我就先不告訴你爹，要是你弄砸了還可以推給廚房。”張氏取笑她。
    延星頗有信心地說：“今兒的這些我都試了又試、改了又改，就為了叫爹爹和母親受用一回的，哪能出錯呢，母親放心罷。”
    張氏聽了很欣慰，陪侍著的龐媽媽和管事媳婦們瞧著主母的臉色，一齊誇道：“星姐兒最是孝順的，難為她一個小女孩兒這般張羅著給老爺夫人獻寶呢。”
    張氏被奉承得很高興，吩咐了項媽媽照著延星的法子好好地把那幾道菜做出來，年夜飯上往老爺麵前放一放。
    項媽媽何其機靈的人兒，一下就明白了張氏的意思，自去安排不提。
    延星下午還有些事要準備，便也向張氏告退了，令春桃陪著項媽媽去大廚房，自己則先回了桃源居。
    麵包糠煎羊排這樣的大菜自然是交給公中大廚房比較穩妥，而做那些小點心還是桃源居裏的小廚房用起來更順手些。
    延星將幾張甜點的單子翻了翻，最終敲定了蛋撻、黃金糕、肉鬆小貝、奶油小方這四樣作為今晚年夜飯的壓軸點心。畢竟大冬天嘛，那些布丁、雙皮奶什麽的就歇歇罷。
    左盼右盼，好容易等到了晚上的年夜飯，兩個大人帶三個小蘿卜頭在飯桌上坐定，張氏示意丫鬟上菜。
    都督府裏上無長輩下無兒媳孫輩，連大帶小五個人坐在大圓桌上顯得很空曠。
    春雨領著一隊丫鬟魚貫而入，按照張氏的吩咐把延星做的那幾道菜都擱在宋運銘麵前。
    宋運銘發覺了自己麵前幾道菜的不同，都是沒見過的新奇菜式，遂向張氏問道：“這幾樣菜瞧著新鮮，是京城的新花樣？”
    張氏笑著看向延星：“是我們星丫頭做出來的，說要獻給她爹嚐嚐。我可不敢搶她的功，就讓她來給老爺說說吧。”
    延星本就坐在宋運銘左手邊，被點到後站起身來介紹道：“嗯，星兒知道爹爹千裏迢迢地回來看我們辛苦了，所以就同廚房一塊兒新做出了幾道菜獻給您嚐嚐。這道是之前就做過的麵包糠煎羊排，母親覺著是爹爹會喜歡的口味，就又做了一次加進來。”
    宋運銘麵帶微笑地朝她點點頭，延星繼續說道：“這道是鐵板黃玉豆腐，是酸甜口的。這豆腐說是豆腐，其實是雞蛋加清湯蒸出來的，後又裹了玉米粉上鐵板混著調好的番茄醬汁煎一會兒就成了。”其實就是日本豆腐啦。
    宋運銘聽她口齒伶俐地幾句就解釋清了一道菜，開口誇道：“星兒費心了，黃玉豆腐這個名兒也取得很好。那這道是什麽呢？我看著像牛肉。”
    延星得了誇獎，再接再厲道：“這個呀，是香炸小牛排，上麵又淋上了甜味兒的醬汁，前兩天試做的時候滿廚房都誇味道好呢，爹爹待會兒一定要嚐嚐。”沙拉醬好難解釋哦，索性混過去吧。
    “最後這道嘛，是炸奶酪蝦球，裏頭不僅有蝦，一口咬下去還會流出奶酪呢！爹爹吃的時候慢些，小心燙到舌頭就不好了。”延星指著那幾個金燦燦的小丸子說道。本來想叫芝士爆漿蝦球的，奈何“爆漿”這個詞不太雅觀。
    “好好好，說了這麽一大篇兒快坐下罷，星兒有心了，咱們快嚐嚐。”
    張氏一邊笑著給延星投去讚賞的眼神，一邊給宋運銘夾了一個羊排進碗裏說：“老爺先試試羊排罷，桌上別的幾個我不知道，這個上次我嚐過了是極好的。”
    宋運銘低頭嚐了，羊排煎得很嫩，配著外麵那層糠的酥脆，一口下去肉香濃鬱又不膩不膻，果真不錯。
    張氏看到宋運銘露出滿意的神色後忙照顧著三個孩子吃起來。
    延星夾了一個芝士蝦球給旁邊的延曇，說：“這個得趁熱才好吃，不過得小心燙嘴。”延曇乖巧地點了下頭，不聲不響地對付起蝦球來。
    昆哥兒早就讓負責布菜的丫鬟給自己夾了一片小牛排，也不嫌燙地兩三口吞下了肚，複又將小胖手指向了鐵板豆腐。
    宋運銘見了好笑道：“昆哥兒吃得這麽急，到底嚐出味兒來了沒？”
    張氏輕拍了一下右手邊的昆哥兒，嗔怪道：“看看你個饞猴兒，都吃成小花臉了。”
    昆哥兒一邊撥弄著碗裏的豆腐一邊說：“姐姐做的都好吃，什麽都好吃！”
    “哈，我有這麽厲害麽？昆弟是閉著眼睛誇我呢罷。”不等宋運銘夫婦發笑，延星就搶先開口打趣昆哥兒。
    “這姐弟倆呀。”張氏感歎了一句。
    宋運銘看看延星，又看看延昆，對他們倆的姐弟之情頗感欣慰。
    年夜飯本就是一家人的團圓飯，宋運銘又難得回來一趟，幾個大人小孩暫時拋棄了飯桌上不談閑話的規矩，一家人親親熱熱地用完了一頓晚膳。
    飯後延星還有幾樣甜品要奉上。
    張氏對其中的蛋撻和黃金糕是熟悉的，另兩樣一個是又白又嫩的小方塊兒，一個是裹著肉絲的拳頭大的糕點，都是沒見過的。
    延星再次登場充當解說：“這兩個一個是蛋撻，就是用雞蛋牛奶加糖烤出來的，另一個是黃金糕，原料是木薯。這都是平日裏母親弟妹們嚐著好的，今日挑了出來給爹爹試試。”
    不等延星說一說另外兩樣，宋運銘就拿了一個蛋撻吃了起來，一邊揮手示意她接著說。
    延星端起小托盤說：“這個是奶油小方糕，加了一點桂花醬進去，吃多了會膩，所以隻拿來了幾個。這個嘛，我給取了名兒叫肉鬆小貝，就是豬肉絲兒裹了雞蛋糕做出來的，瞧著形狀像貝殼，就叫小貝了。”
    宋運銘吃了大半個蛋撻，對這個掌心大小的玩意兒很滿意，誇道：“這個蛋撻是極好的，星兒今日準備了這麽多，待會兒壓歲紅包得給你最大的！”
    延星聽了趕緊賣乖：“哎呀，那以後星兒天天給爹爹做這些吃，爹爹也天天給星兒發紅包好不好”
    “嘿，這丫頭鬼機靈的。”宋運銘指著她朝張氏說。
    “老爺不在家的時候星丫頭更頑皮呢！上回你們爺倆還說我管束得太嚴了，現在老爺再看看，就她這個樣兒不看得嚴些成麽？”張氏趁機損自個兒閨女一把。
    “星兒是個聰明的，隻在咱們自家人麵前這樣，外頭去她還是有分寸的。”宋運銘袒護道。
    “哼，老爺就護著她罷。”張氏在盤子裏挑了一個肉鬆小貝吃起來。
    用完了點心茶水，宋運銘和張氏把三個孩子帶進榮景院的正屋，並給他們分發了壓歲錢。
    延星隔著沉甸甸的布袋子摸出六個硬硬的錠子，打開一看是六個核桃大的小金豬，好嘛，新年就是豬年啦。統治階級生活果然奢侈，壓歲錢隨便發純金的豬仔，看來古代官家小姐也是個很有“錢途”的職業呀！
    這邊張氏要引他們到屋裏去守歲，延曇卻怯生生地提出旁的想法，她想去和秋姨娘一起守歲。
    張氏不好決斷，便看抬頭向宋運銘。
    宋運銘略一思忖，應允道：“曇丫頭去罷，大過年的你小娘一個人在菊香院也冷清，你去陪著也好。你嫡母這裏有星丫頭和昆哥兒陪著也夠了。外頭天已全黑了，路上小心些。”
    張氏聽宋運銘這麽說心裏也樂意放延曇回去，好好地吩咐了一班婆子丫鬟提著燈籠送她去菊香院。
    等宋運銘夫婦回到屋裏，隻見延星和延昆一大一小挨在同一張大椅上，顯然已有幾分瞌睡了。
    張氏忙去拍打他們：“可不能睡，要守歲呢，要不然喝碗茶提提神罷。”
    “不喝不喝。”延星一麵行動遲緩地支起身子，一麵把已經東倒西歪的昆哥兒從自己身上拽開些，開始苦熬這一年一度不讓人睡覺的酷刑。
    張氏和宋運銘坐在上頭的兩把紅木椅子裏撥著茶碗聊家常，兩三年沒見了，夫妻倆存下的話兒能裝滿幾十車，這會兒正一點一點往外倒呢。
    這邊正院的屋裏一片暖意融融，去菊香院的路上卻是冷風瑟瑟。
    春草扶著延曇在雪地裏一腳深一腳淺地慢慢往秋姨娘處去，心裏知道姑娘為何不願意再在正院裏留了執意要走。也是，今晚嫡小姐出盡了風頭，哪還有庶小姐站的地方呢？
    且別人的娘再好也不是自己的親娘，姨娘雖不算主子，不能一同上年夜飯的飯桌，但對自己閨女是全心全意的，至少眼下她確實隻有曇姑娘這一個依靠。
    那正院裏的四個才是一家人，我孤零零地插進去算什麽呢？延曇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抬眼看了看四遭俱是一片朦朧的黑影，隻有眼前一閃一閃的燈籠指引著她前行。
    前路上會有什麽呢？不知道。
    既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