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元節燈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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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一年到頭最熱鬧的莫過於上元節那幾天,本朝上元節京城更是連開三天燈市,裏頭可以猜燈謎、套圈兒、放天燈,路邊還有小攤賣赤豆元宵,好不熱鬧。每年的這幾天,平時困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們都會戴上麵具結伴出去遊玩,算是一年裏難得的自由了。
    今年官家新得了個小皇子,下放了許多恩典,比如應允了宋運欽、宋運銘等一批文武官員回京過年,這次元宵節又特地下旨要在京郊的一處皇家園林裏大辦三天燈會,恩典施及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宦人家。
    此消息一出,半個京城的達官貴人們家中都沸騰了,尤其是那些平素被禮教所困的小姐們,更是對這次燈會翹首以盼。
    “夏竹,這次燈會可得讓春桃跟著我去了罷?上次龍舟會和上上次的馬球會都是帶著你去的。”延星用完早膳回到屋子裏間,隻留了兩個貼身大丫鬟,開始安排去晚上燈會的雜事。
    “知道呢,我是那樣兒厚臉皮的人麽?再說了這燈會要開三天呢,姑娘你總不會隻去一天吧?”夏竹打著別的小算盤。
    “嘿,今天還沒去呢你就算計上明天後天了!好罷,要是後麵兩天還去的話,我就把你這個愛湊熱鬧的帶上唄。”延星伸手在夏竹額頭上輕點了一下。
    春桃聽著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討價還價,隻笑著低頭收拾茶碗不插話。延星又想起一事,吩咐她道:“春桃,你去把櫃子開了,取點碎銀子出來好供晚上花用。雖說是宮裏撥錢開的燈會,但咱們在裏頭要買個花燈、吃個零嘴之類的還需自己拿錢的。”
    春桃應了,走到櫃子邊一邊開鎖一邊說:“昨兒竟沒想起來,今日就是元宵節要去逛燈會,應該趁清點的金銀時候把今晚要花用的那一份先劃出來的。”
    春桃挑了幾塊碎銀子出來,把櫃子複又鎖上,延星瞥了一眼說:“隻拿這麽點兒夠用麽?你家姑娘在外頭可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呀。”
    “姑娘這個月的月例還在抽屜裏一點兒沒動呢,二兩銀子並兩百大錢有零有整的正好帶去花用。”春桃又去打開抽屜把月錢拿出來給延星看。
    “好,我們春桃最會安排了。”延星誇了她一句後轉頭問夏竹,“今晚我們去燈會,你去問問外間那幾個有什麽想讓我們帶的沒有?明晚可未必再去了。”
    “好嘞,隻怕姑娘和春桃兩個人要帶我們五個人的東西會拿不過來呢。”夏竹笑嘻嘻地打起棉簾到外間去了。
    “得,春桃你還是再開一回櫃子多拿點銀子罷,今晚這幾個小丫頭看來是要狠狠敲我竹杠了。”延星撫額道。
    春桃笑笑不說話,自把那兩份銀錢都仔細地裝進一個手提錢袋裏貼身收好。
    到了酉正時刻用過晚膳,宋運銘攜一大兩小登上馬車往京郊的繪春園趕去。
    “曇妹妹怎麽不一道兒去?風寒還未好麽?”延星上了馬車不見延曇,便開口問道。
    張氏輕拍著昆哥兒的背說:“是呢,那丫頭自除夕夜去菊香院守歲時著了風寒,又吐又高燒的拖了半個月了都還沒好,今天還在床上躺著呢。”
    延星默默點了點頭,延曇冒雪去陪秋姨娘守歲後就病倒了,新年也沒能好好過,十幾天來各家給的壓歲錢都是她幫著在外頭收好再送去杏花館的。
    進了繪春園,一下馬車張氏就自動挽起宋運銘的胳膊,兩個人並排走在前麵,差點忘了後麵還有兩個可憐兮兮的小尾巴。延星頗有一種孩子隻是意外,父母才是真愛的感覺。
    兩個糊塗父母走出去幾步才想起她們姐弟倆來,宋運銘抱起昆哥兒,張氏牽著延星,一家四口裝做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往園子裏的燈會口走去。
    燈會裏那叫一個張燈結彩,看得出來已是盡力模仿著平民們辦的燈市布置了,路邊和空地上都支起了一應吃喝玩樂的小攤兒,各式宮製花燈更是處處都有。
    “也不知這些裝模作樣擺攤的都是些什麽人,看著不大像是真的小商販。”延星打量了一番四周,提出了疑惑。
    張氏給她解釋道:“因這幾日有許多夫人小姐都要來逛燈會,這裏又是皇家園林,怎可讓外頭的商販們隨意來擺攤,聽說這些人是端寧長公主從她府裏撥來充當攤主的。賣的東西是宮裏供的,擺攤的收入卻都歸這些下人,隻怕公主府裏為這些個擺攤的差事搶破頭了。”
    端寧長公主和英宗皇帝並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的母妃是先帝的慧妃,當年同當今太後很是交好。但公主剛出嫁沒多久慧妃就病逝了,端寧長公主又沒有親兄弟可倚仗,此後便一直依附英宗母子。英宗繼位後她更是不論皇帝哥哥說什麽都第一個響應,此次安排燈會擺攤兒的事落在她肩上也不稀奇。
    “前頭有一個麵具攤子,咱們去買幾個來戴罷?怪好玩兒的。”張氏瞧見了那些形形色色的麵具提議道。
    宋運銘笑著點頭,走過去挑了一個梅花鹿麵具給張氏戴上,又給昆哥兒挑了一個小老虎的麵具,轉過頭來對延星說:“星兒大了,爹爹就不替你選了,你自己來挑一個。”
    延星看了一遍那幾十個麵具,伸手從中取了一個花豹的遞給宋運銘說:“爹爹也要戴,就這個罷!”
    不待宋運銘答話,張氏就忍不住笑了:“星丫頭說的對,你也該戴上一個,這裏頭人人都戴呢。”
    宋運銘環顧四周,見確實有不少別家老爺也戴了麵具閑逛,便依言戴上了手裏的這個,又催促道:“好了,我戴上了,星兒快給自己也挑一個。”
    延星拿了早已看中的小花貓麵具,剛要戴上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叫自己:“延星,延星!”
    好罷,這樣的聲調,這樣的語氣,除了咱們鄭小姐還能有誰呢?
    轉過頭去果然見著鄭國公攜段大娘子走來,後頭跟著鄭家四個姑娘。四姐妹裏隻鄭循汐最打眼,身著大紅宮緞撒花襖兒配茶白棉裙,頭戴纏絲鑲鑽金臥鳳,腳穿銀線雲紋羊皮靴,好一朵人見富貴花。
    兩家人各打了招呼,鄭循汐立馬從麵和心不和的姐妹們中間抽身,和延星站到一塊兒去了。
    張氏見他們隻帶了姑娘們出來,便問道:“段大娘子,你家深哥兒呢?今兒也沒出來逛逛麽?官家辦燈會可是難得呀。”
    段大娘子笑道:“他倒是個勤奮的孩子,今早說了不來的,要在書房溫習功課,還有三天書塾就要複學了。可不知怎的,臨到晚上又變卦了,我們剛剛一道兒進來的,沒走幾步他就碰上幾個書塾裏的同窗被叫走了。”
    “就是該出來走走,少看一晚上書也沒什麽,別把孩子在家裏悶壞了。”張氏又指著麵具攤兒說,“我們家都挑好了麵具了,你們要不要也戴上一個?”說罷,挽著宋運銘的手悄悄拽了一下,宋運銘收到暗示,在鄭家人挑選麵具時悄悄給了小販一錠銀子,把兩家人的麵具錢都給結了。
    鄭循汐隨便拿了一個兔子麵具戴上,趁其他人還在挑,偷偷對延星說:“嘿,咱倆單獨去玩兒罷?跟著他們多沒意思。”
    “我也想呢,隻怕沒人帶著我們兩個小姑娘,咱倆的母親都不能同意呀。”延星攤攤手表示無奈。
    出來玩這種事要是和大人待一起那就太沒意思了,還是得同齡人一起才好有趣的。一年裏也就上元節可以鬆快鬆快,又恰逢皇家園林裏辦燈會,不像京城裏的燈市魚龍混雜的什麽人都有,這裏頭來逛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攤販們又是公主府出來的規矩的下人們,四處還都有衙門裏撥來的人看守著,各家小姐在裏頭戴上麵具就少了許多顧忌了。
    要想單獨去逛隻差個貼身跟著她倆的妥帖的人了,鄭循汐不慌不忙,一副早有打算的表情給延星指了指跟在段大娘子身後的兩個婆子,小聲說:“看,我特地哄了我母親把家裏得力的嚴媽媽和王媽媽帶來,待會兒我去提議,你附和我就成。”
    延星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神,鄭循汐就走過去拉拉段大娘子的袖子開始撒嬌:“母親,我與延星都有大半個月沒見了,今兒正巧遇上了,讓嚴媽媽跟著,放我們兩個單獨去逛逛罷?”
    “這怎麽行,嚴媽媽對付你一個猴兒就手忙腳亂了,哪顧得過來你們兩個姑娘家呢?雖說這裏是戒備森嚴的皇家園林,但若出個什麽閃失也不是鬧著玩兒的。”段大娘子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鄭循汐趕緊給延星遞眼色,延星走上來再添一把柴:“有嚴媽媽看著,又加上我們兩個的貼身丫鬟,若還不放心那就再把春雨姐姐給咱們帶上罷?春雨姐姐比咱們大了好幾歲,又在母親身邊曆練了許久,處事是極穩妥的。且我們兩個隻在燈會裏逛一逛,絕不往人少的地方去。”
    “就是就是!哎呀母親,這兒是皇家園林,能有什麽事兒嘛。是吧,爹爹?”鄭循汐轉向鄭國公尋求助力。
    “這……”因裏頭還牽連著別人家的姑娘,鄭國公雖心下已允了,但又不好獨自下決斷,遂看向宋運銘。
    宋運銘沉吟了一下,開口說:“嗯…今日來的都是正經官宦人家,想來不會有什麽登徒子敢在皇家地界兒上犯事。且十步就是一個站哨的衛兵,我瞧著還算穩妥的。兩個姑娘好容易出來玩一趟,咱們…也不用太拘著她們罷。”
    張氏看當家的男人都這麽說了,就跟著默許了,揮揮手讓春雨站到延星後邊兒去,囑咐道:“你兩個終究還是小孩子,過了年也都才九歲,隻能在人多的地方轉轉,不可走出燈會,聽見了?”
    延星和鄭循汐拚命點頭,用最真誠的眼神看向唯一還沒鬆口的段大娘子,段大娘子見大勢已去,便不再堅持,對嚴媽媽道:“好罷,嚴媽媽跟著她們去,須得看顧好了,有什麽不對的就及時找路邊守著的衛兵。最多亥初二刻就得帶著她倆到燈會口與我們匯合,不能縱著汐兒胡鬧。”
    嚴媽媽腳步沉穩地走到鄭循汐身後,打包票道:“大娘子放心,兩個小姑娘我還是看顧得過來的,且都督家的星姐兒又是個穩重不愛生事兒的性子,我保管把她兩個一根頭發不少地帶回去。”
    張氏停到居然有人說自己閨女是個“穩重不愛生事兒”的性子,差點沒憋住笑出來,忙開口岔開:“那清姐兒她們三個要不要隨著她們一起呢?還是仍舊跟著我們一道逛?”
    段大娘子看也沒看一眼那三個姑娘的臉色,自答道:“她三個就跟著我們罷,嚴媽媽和春雨怕是顧不來這麽些姑娘,且都四分五裂的最後也不好互相找。”
    鄭國公聽了覺得有道理,未提出任何異議。宋運銘夫婦就更沒什麽意見了,又叮囑了一回春雨和春桃,兩家人一起結伴往燈會東半部逛去了。
    延星和鄭循汐得了自由,開心得四隻小胖手抓在一起,兩人原地蹦了好幾下,最後還是嚴媽媽出聲提醒道:“姑娘們雖戴著麵具,但好歹顧著點舉止罷,這裏人多得很呢。”
    鄭循汐立刻收斂了,挽上延星的胳膊走在嚴媽媽她們前麵,壓低聲音和身旁的小姐妹說悄悄話:“噯,你知不知道我哥今晚為什麽改了主意,又跟著來燈會了?”
    延星自上次生辰收到那隻串珠小老虎後和這位公子哥就再沒什麽聯係了,這會兒又聽鄭循汐提起他,心中有種奇怪的預感,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你可別說跟我有關啊?”
    鄭循汐給了她一個“你真聰明”的表情,答道:“我們宋小姐果然是頂頂聰明的!我哥雖沒明說,但我一猜就是知道因為你要來他才來的哈哈哈。”
    “你哥既沒說出口,你又是如何知道得這麽確切的?你是你哥肚子裏的蛔蟲麽?”延星馬上反駁她。
    鄭循汐輕拍了她一下,笑的很得意:“嗐,早晨母親問了他好幾遍去不去燈會,都被他拒絕了。結果晚間我們正房四口人一起用晚膳時我不過提了一句今晚你必是會來燈會的,到時候我要去找你玩,我哥用完晚膳就改變主意了,匆匆收拾一下就要跟著我們一塊兒來。你說,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兒麽?”言罷朝延星眨眨眼睛。
    延星一陣無語,古代的孩子們也太早熟了吧?我們才九歲,鄭循深過了年也不過十三歲啊!這麽早就搞這些談情說愛的事真的好麽…
    心理年齡二十多的宋延星表示難以接受小她十來歲的小弟弟!
    完了,這麽一想,在這個普遍早婚早育的地方,我怕不是得給人做填房才能找到心理年齡相近的對象了。某星胡思亂想中。
    “哎,哎!你說話呀,想什麽呢?”鄭循汐搖了搖延星。
    “啊?啊,我…你這話說出來叫我怎麽接呢?可別害我了,我就當沒聽過這些。”延星恢複了理智,表示絕不越男女大防的雷池一步。
    “呐,我也不是那起子想陷害姑娘名聲的黑心人兒,我隻是與你說一說,叫你知道一下心裏有個數罷了。成不成的咱也決定不了,不過若要以後來個厲害嫂子折騰我家裏,我還是更想你……算了算了,我多嘴。”鄭循汐這回說得很真誠。
    延星知道她沒什麽壞心眼兒,但這話也確實沒法兒往下接,遂隻安靜地低頭走路不語。
    還沒等這陣尷尬過去,鄭循汐就又狠搖了她兩下,語帶笑意地說:“你瞧你瞧,那前麵是……”
    延星聞言抬起頭來,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