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而往矣,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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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遺孤!
    全身都痛,如同成千上萬隻火蟻啃噬。
    喬昭帶著這樣的感覺從昏昏沉沉地狀態中醒過來,左右看看這間屋子,不甚熟悉,不甚陌生,若是窗葉不那麽孤零零的隨風落著,她都想懷疑這間屋子究竟是陽間還是陰間,或者兩者各占一半。
    她沒有想到晨曦會伴著小雪刮進屋中,這一點兒微弱的光足夠她看清這個世界,這間屋子,身上的是錦被,軟枕旁是玉枕,前世的記憶一點點地搬進心頭,突突直跳。
    這一世似乎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唯有的一點兒細小的變化便是自內心而起的,她坐起來,雙腿曲於胸前,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有著重物所鞭笞的痕跡,一條條清晰凸起。
    這女人下手夠狠的!喬昭想尋出百般罵人的話,到最後隻化成這麽一句簡短的話語,她是個小女孩兒,小女孩兒應該有小女孩兒的模樣,可是她哭不出來,心裏苦,卻是實實在在地哭不出來。
    當風從大大開著的窗進來後,她感覺到冷,身子是自發的抖動的,可是她不想動,完完全全地不想動,就像現在,這麽發呆,這麽癡愣著,或許是好的,或許因此死去,這個人生就是不呆的。
    “陛下,您該上朝了!”宦官芝英的聲音響起後,喬昭從幻想中回到現實。
    他來了?他怎麽會來?!喬昭的身雖然是幼小的,可是心靈早就蒼老,而唯有某些小心思能將她從陰暗低沉的世界中喚醒,她匆匆整理著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滑軟的棉衣,隻是小小的身體為何需要打理?
    喬昭問著自己,敲門聲響起,這一聲是隻有他才會發出的,是前世的記憶?
    恍惚間,小小的臉蛋有了淚痕,因為什麽情緒引起的,所以這淚水鹹濕惹得傷口一陣陣火辣辣的痛,小女孩兒學會了無聲的哭泣,是一件惹人心疼的事。
    在會陽城,她沒有任何的能力護住自己,她隻希望他少來看自己吧。
    事與願違,走到這裏了,喬皋才發現自己已經做了一件錯事了,想要轉頭走掉,自右邊出來一穿著粉衣的宮女,她身上的衣服比別的宮女要深一些,表示身份的重要。
    喬皋盯著這宮女看了許久,細想著這宮女的名字,最後問道“這宮中不是給阿妹準備的麽?為什麽住了個乞丐?!”
    男孩兒的聲音有著天真有著嬌憨更多的卻是傷人無心的話以及語氣,若是眼淚不聽話,此刻卻是心被千刀萬剮。
    喬昭愣愣地望著自己碎成一片片幾近半透明的心,可是我為何要這麽的難過,他這麽說不是為彼此都好的麽?上一世相依為命,被人作弄,這一世心有彼此就行了,不是麽?我不能這麽的貪心。
    “陛下,娘娘派人來催了。”
    喬皋稚嫩的臉上有著轉瞬即逝的傷情,他緊緊地握著自己的一雙小手,轉身望著高於自己一個身子的芝英,問著“這裏麵關著的當真是一個乞丐?!”
    人小聲音卻不小,每一句話像是片肉的刀,片掉了雪花,洋洋灑灑地搭在他的白氅上,本是一樣的顏色,濕了一處,暗了一處。
    芝英抖開油傘,上前牽著喬皋的小手,這不是他一個小宦官可以決定的事,娘娘那兒不能遲了,遲了不知道又會出現什麽事。
    他是去上朝了吧,這個時候樂清敏應該也是去了,表麵上喬家的天下,可這丞相集團哪個不和樂家沾親帶故,現在還不明顯麽,隻是快了。
    “主子,醒了麽?”
    恍若隔世,可她仍舊這麽的惡心且討厭這個聲音發出的每一個音節,拍擊在心尖,她必須雙手緊緊拽著某處,才能夠緩解心情。
    小女孩是怎麽回答這些話的呢?她想著,說著“誰?!”
    哭腔因為痛,害怕因為痛,任憑誰莫名其妙地給一個糖丟一頓鐵鞭,這也是難受的,更何況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兒。
    “是奴婢,春水!”
    我當然知道是你?!喬昭想在心中想,卻在嘴上說“春水是誰?!”
    都是心性還未完全養成的女孩兒,隻是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十一二歲便會因著堅固的階級而穩固著心智。
    “主子,您忘了?婢子是您的大宮女呢,您若需要服侍,喚婢子就是了。”
    “服侍?姐姐,我現在想起床看看呢!”
    晨曦本就陰晴不定,何況還是現在這副模樣,喬昭望著窗外,偏灰色的雪花落之後,不知去了哪兒,亦或許同這滿地的白雪融為一體,她站起身,雙腿有著刺痛感,她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麽所傷。
    春水輕輕推開門,門開後,風很冷也很聰明,即使隔著兩個拐角,喬昭仍舊瑟縮了下自己的身子,眯著眼,將身上溫溫暖暖錦被去掉,身上的棉衣明顯不是量身定製的,鬆鬆垮垮就差落在地上。
    春水聽著聲音,匆匆將手上的銀盆擱置在旁的置物架上,關上門,說著“主子,怎的下來了!”
    她匆匆端著暖和的水走進屋子,說道“天寒了,婢子喚宮人多添了些柴,隻是宮殿偌大,一時半會兒暖不起來,您且抱著暖爐子捂在被中。”
    習慣了前世冷漠的春水,這一下子喬昭都忘記了許多年前春水和和衣將自己放在手掌心的模樣,也是了,人活著的時候,總喜歡找舒適圈來著,但在這裏,命從不在自己的手上。
    喬昭愣愣地感覺到自己懷中多了個溫暖的團籠,她不由自主地將團籠抱住,緊接著就感覺到自己小小的身子離開地麵,被放到床上,被子間的溫暖還存在著,她將小腳丫放進去,甕聲甕氣地說著“謝謝你,春水。”
    在春水看來,她隻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作為一個下人,伺候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主子有著感謝的心,反倒使得她不適應,一時間沒有合適的話出口,動作上就手忙腳亂起來。
    喬昭也在分心,春水細細地將熱水中的帕子擰幹說著“主子,這是小的從太醫院那邊學來的,用熱水擦拭傷口會舒服許多,疼也請您忍著些。”
    喬昭本在分心,熱水雖是軟的,但也使得傷口傳來深深的刺感,她轉過身看著帕子升騰起來的熱氣,說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