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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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初的晚風是非常冷的,吹在臉上沒有拂麵的感覺,而是像小刀一樣刮著臉,葛紅強的臉龐已經凍紅了,顯然在夜裏等了不是一時半會兒。
他非常焦急,甚至連進入酒店大堂坐一坐都做不到。
何熙看了看,這正好是在江城市的江城大橋上,這會兒還算是過年期間,夜裏又冷,幾乎沒人在外麵閑逛,目之所及,除了他們沒有別人。
何熙就說:“首先是看您想怎麽辦?這事兒有三中途徑,無非就是跟外資合作,跟晴天機械合作,或者誰都不合作。”
“跟外資合作就是怎麽規避風險的問題,可以不是萊茵公司,但以後也要小心。好處是,不得罪領導。畢竟天天還要在人家手底下幹活,都得罪了,沒好處。”
“跟晴天機械合作那就是得罪不少人,雖然晴天機械很強大,以後會更強大,但是遠水接不了近渴,你得慢慢渡劫。”
“第三中就是混不吝,兩邊都得罪,也就等於兩邊都不得罪。還有個好處,起碼肯定能保住江城廠,至於日後前途如何,端看你的本事了。
何熙給了三條路,葛紅強想了想說:“如果第一條,我要求必須在合同中注明,使用我們的商標,並且限製獲得進入啤酒國的認證時間,是不是可以規避?”
何熙真想告訴他可以,但是事實是不可以。
當年夏國就有一款賣的非常好的飲料,合資的時候明確在合同中要求生產本品牌飲料不低於50%的比例,但合資後,有著管理權的外方幾乎沒開過國產品牌的生產線,一個國民品牌就這麽不見了。
但這事兒何熙不能說。
在此時此刻,夏國人單純而又善良,偏偏身後還是大片的市場,合資的確大部分都是真心合作的,但最怕的不就是夾雜在好人中的壞人嗎?
其實江城廠的事兒難就難在這裏,何熙是從21世紀而來,她知道夏國發展之路上被坑騙過的教訓,但現在的人沒有前後眼。
他們看到了希望,而很少會想到,有人如此惡劣。
何熙是這麽回答的:“分人。所以合資的事情不能急迫,需要切實的調查,對方公司的資質,曆史,口碑,甚至於對方負責人的誠意和道德感,這都是需要時間的。”
“按理說合同高於一切是可以的,但是實際操作是不可控的。你沒有話語權,也沒有人事權,也就是說,你對工廠沒辦法管理,那麽別人不生產,你能怎麽辦呢?去打官司,國內沒有這麽完善的合同法,去告狀,你的企業要被玩死了,告狀有什麽用呢。”
葛紅強顯然聽懂了何熙話裏的意思,苦笑著點點頭說:“對啊,我們都太天真,總是覺得人家是來幫我們的,但實際上,解放才多少年。”
他思考了一下後又問:“第二個呢,我需要怎麽辦?”
何熙就說:“我有一份商業合作計劃書給你,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明確表示你希望和江城廠合作,這事兒你可以推到我身上,但是我想,無論怎麽說,作為江城廠的廠長,你會受到最大的衝擊,這是我無法替代的。”
何熙說著,史佳林就從公文包裏,將那份計劃書拿了出來,遞給了葛紅強,葛紅強想翻翻看,卻發現夜黑燈暗,根本看不見,就收起來了。
何熙接著說:“第三中更簡單了,覺得都不合適,時機未到,不願意接受。”
葛紅強點點頭:“我懂了。我會看你的計劃書,無論會怎麽樣選擇,謝謝你提醒我。江城廠不是我葛紅強的江城廠,我必須為它負責,我不是謝謝你幫我避開這些,我是謝謝你幫江城廠避開這些。”
他說完,就給何熙鞠了一躬,然後與何熙擦肩而過,往橋的另一頭走去了。
何熙扭頭看著他的背影,葛紅強真的是其貌不揚,個子隻有一米六出頭,矮胖矮胖的,在這樣的寒夜裏,穿的又厚實,走起來像企鵝一樣搖搖擺擺。
但這一刻,何熙能感到他身上的光芒。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長相或許並不出色,但是他的品質足夠讓他身高萬丈。
而這樣的人,就是夏國的中流砥柱。
何熙忍不住喊了一聲,告訴他:“葛廠長,我在查萊茵機械的底兒,但現在沒有頭緒,我也不能保證會有什麽結果。”
何熙的意思是,不是葛紅強一個人在奮鬥,她也在努力。
葛紅強顯然理解了,合拳晃了晃手:“我知道了。”
等著他走遠了,史佳林才說:“葛紅強是個不錯的人。起碼對廠子負責這點,他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不過,”史佳林也是看到了南江省商務廳和機械廳的態度,“他要是什麽都不選,恐怕還好說,如果是選擇晴天機械,恐怕日子太難過了。”
何熙就說:“看看吧。咱們也不能閑著,我也不是為了阻止方海建而幹這事兒,葛紅強說得對,是為了我們夏國的工廠,而且,我還有中想法,這事兒如果能成功結束,你說報紙上報道一下怎麽樣。也給大家一個警惕。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這個好!”史佳林直接拍手了,“現在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如果真的像你所說,而且有事實證據,報道一下,不知道能挽救多少企業呢。咱們夏國人現在太純真了,總是受騙。”
“而且,咱們長一智後,他們也就收斂了,不說別的,泰斯集團不就是例子嗎?開始的時候,那是多少陷阱,可是你談判桌上給他們來了一次下馬威後,後麵他們可是很規範了。”
何熙點頭:“不過,要看吳大力查的怎麽樣了。”
何熙當然不可能僅從幾個推斷,就證明人家萊茵機械工業公司有問題,這說出去就是主觀臆斷。她是想了辦法的。
首先知道外商是誰後,恰好艾米麗在汽車行業多年,認識全世界不少同行,尤其是啤酒國本就是機械強國,更是認識不少。她拜托自己的朋友查了查萊茵機械工業公司的背景。
有一部分是何熙給葛紅強說了的,有一部分到現在也沒有查清楚,她就沒說,那個點在於萊茵機械工業公司曾經跨國合作過兩次。
一次十年前跟高麗國合作,開始宣傳的很厲害,不過很快就沒了水花,這次合作似乎不了了之,對外萊茵公司宣城雙方理念不合。
第二次則是1980年,也就是四年前,跟薩瓦迪卡家的一家柴油機廠合作,不過在1982年這家工廠就倒閉了。
高麗國何熙不認識人,不過薩瓦迪卡家的這家柴油機廠的老板,何熙倒是拐彎抹角的認識——當初何熙發動機剛剛生產出來的時候,南河省汽車廠的陸華陸續找她想要合作生產小汽車,那會兒南河省汽車廠已經入不敷出,靠著給港商加工兩輪小推車為生。
何熙怎麽可能打無準備的仗呢,對陸華是從頭到尾的了解了一番,恰巧,那家港商就是這家柴油機廠的老板,從70年代開始,薩瓦迪卡家就開始鼓勵引進外資,這位港商四處投資,那是他的一個產業。
何熙肯定是不搭理陸華,不過現在的南河省汽車廠廠長則是吳大力,當初他一意孤行沒有調查就將何熙從南河省貿易團的名單中拿下,導致南河省的外匯當年少收入了6個億美元。
他本質倒是不壞,不但給何熙道了歉,還自請去了南河省汽車廠,說是要深入基層,省的不接地氣。
何熙就打電話給吳大力,問他還跟這位港商有聯係嗎?
吳大力始終是對何熙很有愧疚的,何熙一問他就說了:“還有,我們這兩年一直合作,關係很好,不過都是他的助理來的,他歲數很大了,我其實就在去年去港城拜訪過一次,已經不良於行。你有什麽事?”
何熙就把調查萊茵機械工業公司的事兒說了,吳大力直接說:“那我幫你問問,人可能不能來,但老爺子人非常好,事如果真知道的話,會說的。你等一等。”
隻是調查還要看人家願意不願意說,也不能催,所以隻能等著了。
何熙跟史佳林說:“希望能查到什麽,那麽就從源頭上解決了。”
倒是葛紅強晚上回了家,他老婆忍不住抱怨他,“你幹什麽去了,大晚上的這會兒才回來。”可看到他的樣子,驚呼一聲:“天哪,你這是去哪裏了?走了多少路,怎麽這天頭發都濕了,快點擦擦去,別感冒。”
葛紅強是走回來的,一共走了一個半小時,倒不是他愛運動,而是離開何熙後,他實在是忍不住,正巧碰到一家小飯館還亮著燈,他就進去要了一碗炒飯,借著飯店的燈光看了看何熙的計劃書。
越看越高興。
何熙給出的條件非常優厚,江城廠將會按著實際資產折算,晴天機械將會以51%的股份數額出資,但是何熙承諾,管理權仍然歸江城廠領導班子所有。
也就是說,何熙不幹預生產。
雖然都是不占大比例股權,但是晴天機械和萊茵機械完全是兩個概念,有了管理權,那麽所有話語權都在江城廠手裏,那麽生產什麽,怎麽生產,就由他們說了算,可以這麽說,這就是有人給你出錢讓你掙錢而已。
更何況,何熙還對江城廠進行了規劃,她認為可以保留江城廠的優勢項目——柴油機,不過她認為目前江城廠的柴油機已經落後了,隨著泰斯集團的進入,這樣的柴油機是沒有未來的。
何熙建議,邊生產邊改進,她有一個產學研中心,可以提供這方麵的幫助,至於改進的錢從哪裏來,何熙給指了一條明路,就是她的第二個計劃,被砍下的t185拖拉機生產線的工人該怎麽辦?
要知道,他們有下屬合作廠,所以t185除了發動機外,其他的零部件都是由配件廠供應的,也就是說,說是砍掉t185,實際上是砍掉了它的裝配線。
何熙給的法子是轉生產汽車裝配生產線,技術她出,培訓由齊舟廠來做,專門麵向卡車工廠,吃掉這一部分的市場份額。
看到這裏,葛紅強已經興奮的不得了了,誰不知道齊舟廠現在炙手可熱,魯大華消息放出來,可是幾十家廠子不顧春節直接過去了,就為了買裝配線。
用大家的話說,一次性全部換掉那是不可能的,一是沒設備,二是沒錢,有點換點,慢慢的就湊齊了。
卡車市場也是這樣,隨著泰斯集團的進入,整個市場完全被占領了,多少工廠想盡辦法改進技術,就是為了生存。
裝配技術可是一輛車生產過程中的重中之重,如果他們能夠生產裝配線,那幾乎就是不愁訂單,財源滾滾來。
有了大量盈利,他們的江城牌柴油機怎麽可能缺少投入,到時候,他們未必不能後發先至!
葛紅強是越想越興奮,可又是怕自己太上頭,想了想,幹脆冒夜走回來了,就是為了讓自己腦子清醒,到底還有什麽他沒考慮到的,但是沒有!
他是越走越高興,這就是出路,這就是江城廠的希望。
當然,他也做了個決定,他得爭。
但是這個代價是不知道的,所以老婆遞了毛巾給他,葛紅強一邊擦頭就一邊說:“我可能要做點出格的事兒,可能會很好,更大的可能是不好。你心裏有個準備。”
曹雪本來還在給他倒熱水,聽了後倒是淡定的很,“難得你跟我說要做出格的事兒。合資的事嗎?”
葛紅強看著老婆,點點頭:“是,我發現何熙說的是對的,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我不能把廠子這麽交給外商。而且,即便不從這個角度,晴天機械的條件也比外商的好幾倍。我要力爭。”
曹雪說:“成功可能性大嗎?現在大家都一門心思吸引外商,你這是反其道而為之,你不過是個廠長,那都是你的頂頭上司,怎麽扭的過他們?你忘了老廠長怎麽說你?你是守城之人,交給你他放心,你會平平穩穩經營廠子。但你不是進取之人。他讓你順大流穩紮穩打。”
“對,我必須承認,改開浪潮下,能人輩出,但不是我。開拓進取,我自知不行。我之所以答應合資,也是因為知道自己這個缺點,想要借助外力搏一搏,但現在,不是我不爭就可以的,江城廠得走下去,和晴天機械合作是大好機會。”
“所以我要爭,但不是為我爭,我恐怕提出這個想法,就會得罪他們,可能壓根不會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了,不過,如果以一個廠長之位,能為江城廠謀得一片未來,我就算是個平庸之輩,也有以卵擊石的勇氣。”
他這話說的慷慨激昂,但隨後卻是百轉千柔,“隻是,你和孩子要跟著我吃苦了。”
曹雪聽了就笑了:“你忘了你才當了幾年廠長,我嫁給你的時候,你還是個提不起來的技術員呢,可沒我的工資高,不當就不當,我養著你唄。”
葛紅強忍不住捏了捏妻子的手:“哎。”
第二天方海建下午剛上班,就瞧見葛紅強在走廊裏等著,他見了就說:“葛廠長?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有事?”
葛紅強還沒說話,方海建就說了:“為了合資的事兒?這事兒我得說你,你昨天的態度可不好。人家千裏迢迢來我們這裏投資,又是出錢又是出技術,還給設備,是為了幫助我們,你前幾天還同意呢,怎麽昨天咄咄逼人?”
他說著開了門,將公文包掛上,接著說葛紅強:“你不會是受了何熙的影響吧。你是江城廠的廠長,什麽都知道,我也不怕給你說這些揭老底的話。”
他把門關上,“何熙之所以插手,一是因為她的老師胡廣熙反對,二是為了報複。”
“當年的事兒你也知道,我們是被騙了,何國強可沒跟我們說,他娶了老婆還有了孩子,要是我們知道,好好的廠長家的女兒,為什麽找他一個二婚的。”
“不過這事兒論起來我們的確有一定錯誤,何熙這孩子沒了媽後來投奔親爹,她該照顧好。偏偏我那個妹妹不懂事,小心眼,又要麵子,對家裏人都沒說何熙的身份,隻說她是小保姆,否則我們也能勸勸,結果就這麽結下恩怨了。”
“可說真的,我們也是被騙的,有錯但不是故意犯錯,她要怪我們也成,但不應該更怪她爸爸嗎?結果呢,她倒是好,將所有的怒氣對著我們家了。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她的本事我承認,夏國小汽車行業她是龍頭,我也佩服,一個小姑娘能闖成這樣,但是,她不能因為自己有這樣的影響力,用來報複。好好的合資,她攪和其中幹什麽?她是搞柴油機的嗎?”
“你別受她影響,這家萊茵機械非常不錯,你趕緊簽了合同,如今泰斯集團剛進入沒兩年,市場還有空間,江城廠的產品升級換代,會又起來的。”
這話說的也是掏心掏肺,葛紅強也知道,方海建這人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優點,否則他到不了這位置上。
但是他也有缺點,起碼現在人家何熙不是這麽想的,但他卻一意孤行的認為是這樣。葛紅強提醒道:“何熙其實並沒有報複的想法。她隻是怕江城廠受騙而已。”
“騙?”方海建仿佛聽到了多大的笑話,“哦,就她何熙見過世麵,她何熙能看出來是真的假的,我們這些人都是瞎子是吧。她太狂了。”
葛紅強是個君子,他知道,如果自己拒絕萊茵機械,方海建他們肯定會另選廠子的,按理說他不該多說,他沒證據,可忍不住提醒:“但你不覺得這樣的合同我們很被動嗎?他什麽都沒承諾,我們卻將一個年產值超過一千萬的廠子,這算成600萬資本,交給他們了,這是不是太冒險了。”
“市場就是這樣,不冒險怎麽引來金鳳凰,沒有好處人家會來!葛紅強,”方海建已經看出來,葛紅強就是被何熙影響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們的技術水平,設備水平,產品水平現在在國際上是什麽水平!出口人家都不稀罕,就是質量次價格低的代名詞。你現在跟我談這個,你有沒有想過,不引進外資,我們怎麽提高?”
“我還是那句話,你別被何熙騙了,到時候成了江城廠的罪人!”
葛紅強就知道,說什麽都沒用,對方壓根就不相信,他隻能說:“我拿到了晴天機械的計劃書,我想了一晚上,還是傾向於晴天機械合作。所以,我想……”
他的話沒說完,方海建的杯子直接就扔了出來,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滿滿一杯子剛剛泡好的茶水,和瓷片一起四處飛濺,嚇了葛紅強一跳。
辦公室裏聲音在刹那間靜止,但很快,葛紅強跟沒事人一樣接著說:“我想和晴天機械合作,我認為她給出的條件是實打實有利於我們江城廠的。對於萊茵機械,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我也建議廳裏仔細考察一下他們。”
方海建半天沒說話,盯著他半天才說:“當時何國強下去,老廠長推薦你上,說你個老實人,你老實個屁!”
葛紅強知道他是真生氣了,但是他也不怕,起碼沒有大錯的情況下,方海建一時半會拿他不能怎麽樣,“方廳長,作為江城廠的廠長,我想我有權選擇跟誰合作,當時你們也是這麽跟我說的,需要我自己同意。現在我的意見就是這樣,我們領導班子研究了一下,選擇晴天機械。”
這是他今天早上一大早開會的結果。
副廠長們主任們都想跟著他來,他拒絕了,反正已經準備好了得罪人,他一個人來就可以了。
方海建點點頭:“這麽好的機會給你,你不要,就別後悔。你回去吧,我還有事。”
按理說葛紅強就該走了,可他站著沒動:“那我們和晴天機械合作的話,什麽時候可以進入流程?”
方海建都無語了,瞪著他半天直接笑了:“事兒得一件一件辦,人家萊茵機械就在這裏等著,我們得先處理這件事,你等著吧。忙完了就辦!”
葛紅強點點頭,不過還是放心不下,提醒一句:“您最好查查萊茵機械!”
方海建是真忍不住了,直接怒吼:“葛紅強,你別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麽樣,我勸你點到為止,別將我的耐心都用光了。我不發火是因為你是江城廠,我念著香火情,你別蹬鼻子上臉!”?
葛紅強知道沒法再勸,隻能退出來了。
但這幾聲早就被外麵的人聽見了,走廊裏門都是開著的,這會兒不少人往外看,看見他的目光反正就是不怎麽讚成。
葛紅強顧不上這個,反正事兒說清楚了,後麵他相信,他天天守著跑這事兒,怎麽也要給他辦了,反正他豁出去了。
倒是方海建氣得不輕,不過想了想還是給招商處的張處長打了電話,將葛紅強的要求說了,張處長更是氣:“他葛紅強什麽意思,開始是同意的,這會兒挑撥幾句就成了擔心了,他不倒翁啊,兩頭倒。”
不過發完火,張處長也說:“但他畢竟是江城廠的領導,不可能繞過他,他不同意這事兒沒辦法,可現在萊茵機械正在等著呢,要不,第二選擇?”
萊茵機械表達了投資合作意向,他們肯定不可能隻有江城廠一個備選,隻是江城廠更合適而已。
第二選擇就是南江動力廠,也是生產柴油機的,不過沒有江城廠這麽厲害。
方海建點頭:“隻能這樣了,安撫一下丹尼爾他們吧。這個葛紅強,真以為我拿他沒辦法,就他這樣的,還想當廠長,算了吧。”
這事兒隨後就安靜下來。
機械廳那邊果然對於江城廠和晴天機械的合作,置若罔聞,何熙和葛紅強都去催過幾次,但都以沒時間為由打了回來,讓他們等著。
胡廣熙當初被推了一下,幸虧史佳林給墊上了,沒什麽大礙,住了一個星期後,就出院了。
倒是因為這個,胡廣熙對史佳林印象特別好,何熙準備回海州的時候,他還專門找了就兩個人的時候說了:“我看小史人很好。過日子跟做事業不一樣,做事業要敢想敢幹,要聰明伶俐,要人情練達,但過日子就一條:喜歡你。”
“這孩子細心又周到,一顆心都在你身上,你和他,是最好的了。千萬不要想著,我這麽厲害,就要找個厲害的,那你們日子怎麽過?你遷就他,還是他遷就你?這樣很好。”
何熙都樂了:“老師,我聽您的。”
等著到了車上,伍永城開著車,何熙就偷偷把這話說給了史佳林聽:“老師對你還有評價呢?”
史佳林自然好奇:“什麽?”
何熙笑著說:“堪當我徒胥。”
史佳林哪裏想到,她這麽膽大,耳朵刷的一下就紅了,偷偷看了伍永城一眼,小聲說她:“你能不能把這事兒留給我。”
何熙想了想:“可是逗你很好玩啊。”
史佳林:……
不過何熙回海州,一方麵是處理一些事情,雖然沒有她現在晴天機械也可以順利運轉,不過有些事情,總要她來辦才好。
譬如回絕還等著的美麗國汽車經銷商海諾,大衛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約她在初八這天早上對話。
何熙按時等在了電話旁,等著接通,大衛直接就問:“何總年前咱們約定年後請您來美麗國考察,不知道何總準備的怎麽樣了?”
何熙就回答:“我們盤算了一下產量,發現我們的長城汽車目前並沒有足夠的產能出口到美麗國,所以很抱歉。”
結果大衛直接笑了:“是因為賣給中東了吧。”
何熙就不怕他知道,她很理所當然地回答:“您知道了?”
“怎麽可能不知道?法希爾恨不得昭告四方,現在到處打廣告。何總,你這就不對了,我們也明明在談中,怎麽轉頭就簽了別家?”
何熙也笑了:“大衛,首先,我簽的是中東不是美麗國,這並不違反什麽規定協議,其次,你們的確屢次表達了要合作的意向,但是我們並沒有談攏。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不對?難不成你們做生意有人問價就不考慮第二家嗎?”
大衛自然不能這麽說,他隻能說:“但是即便考慮中東,也不需要拒絕我們。”
何熙很無奈:“這是沒辦法的,夏國的工業水平你也知道,我們設備差,工人技術水平差,有的時候還靠錘子敲,真的是沒這麽多產量,隻能以後再合作了。”
大衛那個無語,這些評價就是他們的小老板特裏斯坦說的,他沒辦法反駁,可是做生意也不會直接結仇說死話,他隻能說:“那以後有機會吧,祝你大賣!”
何熙說了聲謝謝,電話就掛掉了。
這事兒處理完了,到了三月初,按著進行了修改的山海係列終於下線。
法希爾的建議是要多土豪有多土豪,何熙其實知道他們的審美的,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去了夏國美術院請了一位老教授,幫忙進行了設計。
山海係列借用了名稱裏的山海兩字,以海為魂,以山為脊梁,以琉璃黃和青花藍為主色設計了整個係列的車標和配色。
所以山海係列一共有三中顏色,常規黑色,隻在車標用琉璃黃和青花藍裝飾嗎,看起來高貴典雅。
琉璃黃色,比之中東喜歡的土豪金,更添一分華貴。
青花藍色,則溫潤而素潔,尤其是搭配的是啞光漆麵,這個顏色一出來,所有人的喊真是太漂亮了。
跟著合同要求,何熙在三月初每個款式給法希爾發出了樣車作為宣傳用,法希爾是看過設計圖的,還沒看到車,就已經跟何熙下了包票了:“大家都非常喜歡,你相信我,這麽便宜又安全好用好看的車,一定賣瘋的。你們來嗎?”
何熙看著合同上的售價,饒是她半天才回話:“來啊!”
等到了三月,江城廠的事兒終於有了眉目——這一個月,何熙和葛紅強沒少去問他們合作的事兒,都被推回來了。
而且跟何熙當初說的一樣,方海建是對晴天機械沒辦法,但是對葛紅強卻是有的是辦法,雖然不能換了他,可是卻突然派他去學習,其實就是外調。
另外,又機械廳派人下到江城廠做了分管廠務的領導,葛紅強徹底被架空了,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即便葛紅強還是廠長,卻失去了對工廠的控製權,過兩年任期到了,他就可以徹底消失了。
至於所謂的和何熙合作,那就是無限期延長。
恐怕葛紅強都沒想到,方海建這麽狠,走之前給何熙打了電話:“如果可以爭取,希望你能幫忙再爭取一下。”
可謂很悲壯了。
不過即便這樣,他也沒鬆口,方海建他們沒辦法,於是又推出了南江動力廠進行合作,可是人家萊茵機械也是看廠子的,這家廠子雖然名頭大,但是遠不如江城廠,他們開始並不同意。
不過不知道這二十天又發生了什麽事,現在說是已經談了三輪了,馬上就可以簽合同。
而這一天,港商陳偉尚也終於到了京城。
是何熙和吳大力一起接的他,這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爺子,是坐著輪椅被推出來的,肉眼可見地疲憊,何熙見了他就說:“感謝您過來,其實不用您跑這一趟就可以。”
陳偉尚就一句話:“不能讓他們騙了我,再騙祖國的工廠。我來更有說服力。”
何熙就說:“我跟我們的部委領導講過了,他很有興趣見見您,聽聽您當時的遭遇,倒時候我和吳廠長一起陪你去,可以嗎?”
陳偉尚笑著說:“這有什麽,我不就是為這個來的嗎?”
倒是在南江省,經過一個月的重新談判,這次合資終於要落下帷幕了,這天就要簽約,畢竟是大事兒,張處長和方海建都來的比較早,兩個人趁著沒人,湊在一起說話。
張處長有點擔憂:“咱們這個優惠給的是不是有點大?畢竟是咱們的資產啊。”
方海建不在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江城廠突然撂挑子不幹呢。那你說,這麽好的合資機會,難不成就不要了?”?
“那倒不是!”張處長立刻否了,“多少地方求都求不來呢,也就是葛紅強那家夥真是不知好人心,能留下對咱們大有好處。我還認為,不要看短期利益,讓的多就讓得多吧,等著合作起來,都會賺回來的。”
方海建想想也是,點點頭:“那是,僅僅出口這一項,如果真的達標了,咱們創匯就能上一個層次,更何況,還有內銷。看看泰斯集團就知道,市場巨大啊,不能再等了,要不就被分光了。”
正說著,就瞧見於江過來說:“丹尼爾他們來了。”
方海建就站了起來:“走吧,簽了約,這事就告一段落。”
說完,就迎著向西裝革履的丹尼爾走去,伸出了手:“丹尼爾先生,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丹尼爾笑著說:“我感到了你們的誠意,我想我們會將南江省柴油機廠創造出新的輝煌。”
方海建就說:“那我們開始吧!”
隻是剛剛入座,就聽見外麵有人咚咚咚的跑了過來,這房子是原先外國人建造的,鋪的是木地板,聲音大的不得了,這中關鍵時候,這樣的噪音讓方海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張處長一看,扭頭看向了於江。
於江連忙出去處理,隻是沒想到,於江開門後,驚愕的叫了一聲:“徐廳長,趙廳長!”
這一聲,立刻讓張處長和方海建停下了手裏的工作,這可是商務廳和機械廳的兩位一把手,他倆連忙站了起來,不過卻麵露不解。
尤其是,當兩位廳長進來後,身後居然還跟著幾位警察,這就更驚悚了。
方海建忍不住問:“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機械廳徐廳長淡淡地看他一眼才說:“剛剛接到部委電話指使,有一夥自稱萊茵機械工業公司的啤酒國外商,正在我們南江省進行投資,據悉,這夥人曾經在薩瓦迪卡以投資的名義進行詐騙。”
這話一出,方海建和張處長的臉色就變了,不由說:“不能吧,我們……查過的?”
“查了多少?聽說江城廠廠長葛紅強提醒過你們,查過為什麽沒發現?”
徐廳長臉色難看的很,人家都是通過合資增加競爭力,他們呢,合資被騙了自己還沒發現,是部委發現打的電話,臉丟盡了。
他看了方海建和張處長兩個人一眼,直接對著警察說:“愣著幹什麽,該查就查,對了,這次投資也要查查,怎麽就提醒到了臉上,換廠子還非要簽合同呢。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