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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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海建和張處長臉色都難看的很。
如果是正常合作,他們可能會驚訝,但不會覺得害怕,但誰讓這合資連他們自己剛剛還嘀咕呢。
談判是在機械廳,一說這次投資也要查查,帶人上來搜查資料的,居然是顧孟平。
要是別人,顧忌著方海建的身份,恐怕會手下留情,顧孟平可不怕這個,尤其是他懂行,很快合同書就拿到了手裏,翻了兩下,他就走到了徐廳長跟前:“您看看這個,南江省動力廠折價400萬人民幣,占股份49%。”
方海建眉頭一跳,接著聽顧孟平說:“南江省動力廠的確去年虧損,但是他們的廠房是新建的,前年建設的時候,僅僅這一項就花費了200萬元。更何況,還有設備和原材料,據我所知,僅僅他們去年壓貨沒有發出的柴油機就有600萬左右。這四百萬的價格是嚴重低估了。”
這個就寫在合同書上,但是時機不同,效果不同。
如果是拿回去,查看兩天再找出來這個問題,此時兩位領導的怒氣已經下去一波了,肯定氣小一點。
可現在拿出來,就是火裏澆油,本來他們準備和詐騙犯簽約,自己沒查出來,被部委打電話點名告知,這就是工作不到位,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現在又找出這麽大的紕漏,誰不害怕?
這要是沒發現,真簽了合同,日後被部委發現,整個機械廳和商務廳都說不清楚了。
徐廳長臉色難看的很,大力嘩啦啦的翻了翻這份合同書,然後直接就拿著合同書指著他倆:“蛀蟲!”
他就這一句話,但足夠給他倆的性質的定性了。
方海建和張處長這會兒才徹底慌張了起來,不過張處長顯然更厲害,他連忙說:“我們招商處就是促成這件事情,但其實,萊茵機械根本就不是我們找到的,是方廳長來找的我們。”
“趙廳長,方廳長說有個啤酒國的機械公司找他們,很合適,他屬意江城柴油機廠跟他們合作,但是不知道怎麽談合同,所以邀請我們參與其中。”
“我們就是幫助輔助作用,一切的說服工作都是方廳長來做的,後麵葛紅強不願意,也是方廳長提議更換為南江省動力廠繼續合作的,甚至萊茵機械那邊不滿意,這個四百萬也是方廳長的意思。”
“您問問於江,半個小時前,我就在這裏,表達了對這個價格的擔憂,我也覺得太低了,這不就是賤賣國家資產嗎?可是方廳長認為,一切都該給合資讓路,我們畢竟隻是輔助,隻能聽之任之。”
“我承認,我在這方麵大意了,總覺得方廳長一向老練,既然他們找到的合作商,應該不會有問題,所以隻是簡單調研了一下背景,就沒再多想,這是我的失職,我願意為此承擔責任。”
“但是,這個價格都是方廳長製定的,我們招商處可是連建議都沒給,這跟我們沒關係!”
張處長說著,已經滿頭大汗,他知道,這麽當麵指認沒什麽好處,一是名聲就不好了,遇見事兒就先自我脫罪,以後誰還敢信他?二是方海建也不會放過他,方家在江城可是坐地戶。
但是,他顧不得,這事兒壓下來,他就完了。
顯然這樣的的辯白起了作用,一直沒吭聲的商務廳趙廳長說:“查清楚再說吧,你們兩個還有這組裏的人這兩天不用上班了,配合調查。”
這算是一錘定音,立刻就行動起來,張鋒狠狠地鬆了口氣,他注意到,方海建瞪他一眼,他沒搭理,扭過了頭。
倒是萊茵機械那邊,其實一直都不同意,他們一直在叫囂,用翻譯的話說:“他們認為這是汙蔑,是沒有人權的,他們拒絕去警察局,要求你們道歉。”
來的警察也不是普通人,為首的正是江城市警察局局長汪建,直接就跟翻譯說:“你問問他們,認識陳偉尚嗎?”
翻譯並不知道這是誰,不過還是立刻翻譯了過去,丹尼爾的表情就不太一樣了。
汪建接著說:“告訴他,別以為在別的國家幹的事兒我們就不知道了。”
丹尼爾又聽了這話後,口氣完全變了,明明剛才是非常激烈的抗議,現在則變成了友好的協商:“原來你們聽信了陳偉尚的說法,那都是他的一麵之詞,我想這是個誤會,我們可以解釋的。”
“而且!”他重申,“我們和陳偉尚的官司還在打,目前薩瓦迪卡那邊並沒有宣判,所以所謂詐騙你們沒有證據。你們不可以將我們帶到警察局,我要求見律師,這是不對的。”
汪建直接說:“帶走。”
倒是這會兒,何熙正陪著陳偉尚開車往南江省來,從機場接到他後,何熙就帶著陳偉尚去了一趟部委。
何熙從江城廠回來後,就去找張俊匯報了一下,結果才發現,張俊居然知道她要參與江城廠合作一事。
張俊很詫異:“你現在不應該參與其中談判嗎?怎麽找我來了?”
何熙就說:“我的方案被無限推後了。”
張俊本來寫字呢,一聽就停了筆:“這不對啊?”他很驚奇,“晴天機械現在勢頭正好,南江省那邊的徐宏屢次跟我提過,很是羨慕南河省有晴天機械,你去了,他們應該是巴不得,怎麽會無限推後呢。”
“是方海建?”
張俊直接一語中的,何熙直接說:“他想合資,將江城廠折算成600萬人民幣,占股49%,沒有管理權,沒有人事權,江城廠認為不合適,覺得跟晴天機械合作更妥當,但是方海建卻不同意。
現在是,他拿著江城廠沒辦法,於是將我們提交上去的合作方案全部推後了,我在那裏等了六天,隻說忙著合資的事兒,我們的事兒等著合資的事兒結束後再說。”
何熙說著,直接將晴天機械和萊茵機械給出的合作計劃書放在了張俊麵前,張俊放下筆翻了翻,就怒了:“這太不像話了。明明白白你們的計劃更合適,怎麽就不辦呢。”
“合資合資,是有利益才去合資,不是為了合資而合資,這個方海建,他上次打電話匯報這事兒,我就給他說的明明白白,還是一意孤行!”
“寧願將自己的企業幾乎免費送人也要合資,他這是為了合資什麽都敢幹,唯名是圖,好大喜功。這事兒我會處理的,你等消息就是了。”
何熙卻沒走:“張部長我來不止為這事兒。還因為這個萊茵機械,有問題。”何熙就把萊茵機械可能是騙子的事兒說了,跟所有人一樣,剛剛改開接觸外國人的張部長也沒料到,居然還有人用合資行騙。
但是張部長接觸過泰斯集團,怎麽可能不知道有部分外國人對於夏國的態度——他們看不起又想要這塊市場,所以他們的行為往往十分割裂,一方麵想辦法往夏國鑽,一方麵又設立各種陷阱。
張部長就問了一句話:“你有證據嗎?”
證據自然就是陳偉尚老爺子,接了老爺子後,第二天何熙和吳大力就推著他去了部委,陳偉尚老爺子就講了講他和萊茵機械的合作。
其實跟何熙當時與葛紅強說的差不多。
“60年開始,薩瓦迪卡那邊引進外資,港城的人工很貴,我就將廠子搬到了那裏。不過隨著時間和科技的發展,我的產品雖然小有名氣,也逐漸落後。”
“正好在一次柴油機展銷會上我就接觸到了萊茵機械,他們雖然規模不大,但產品很好,他們就表示,如果可以合資,以低廉的人工降低成本,外加他們的產品,我們一定可以大賣。”
“這簡直是解了我的大難題,我就同意了。隨後我們就準備簽約。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生病了,畢竟是80歲的人了,我的兒子對於機械完全不感興趣,他更喜歡金融,所以並不願意接班。”
“在磋商後,我們達成了我以廠房土地設備入股,他們以技術和資金入股,他們占據股權的51%,由他們負責經營。”
“按理說,他們的產品不錯,我們的價格非常低廉,應該是大賣的。但是,從1980年開始,他們就一直在告訴我,我們廠裏的產品在啤酒國的認證沒有通過。”
“本來我們就是麵向啤酒國市場的,薩瓦迪卡並沒有這麽大的需求量,這就等於生產就是虧損,第一年就賠掉了幾百萬,等著第二年的時候,那就是資不抵債。”
“我已經不良於行,是我兒子處理的,對方提出還想再試一試,不過如果我們退出的話,可以折算一部分給我們。我兒子急於脫身就同意了。也就是說,他們幾乎用三折的價錢買走了我的工廠。”
“如果僅僅是這樣,我不覺得他們有問題,但買賣協議通過的第二個月,他們就拿到了認證,當年就盈利了。”
“我這才感到不對勁,隨後我專門找人去啤酒國谘詢了一下,在前兩年他們的確提交過產品認證,但是資料都沒全過,他們是故意的,這是個騙局。”
“我一輩子做生意,臨了讓別人騙了,我是真氣不過,但因為身體原因,去年年底才委托了律師幫我起訴,現在還沒到開庭階段。我從吳大力廠長這邊聽到了南江省的這件事,感覺他們是得了好處,又想故技重施在夏國行騙,本來大家都說我錄個像就可以,但我認為,這事兒太惡劣,還是自己來說明清楚,更好一些。”
他還帶來了一係列的證據,譬如所有的合同票據,還有法院的傳單,張俊看到真是出了一頭冷汗,又讓人打電話到了那邊的大使館,確認了這個官司是真的,這才給南江省機械廳打了電話。
介於陳偉尚老爺子歲數太大了,不易於來回奔波,本來說在京城提供口供就可以了,但是陳偉尚卻說:“我多年沒回故土,如今已經黃土埋到了脖子,趁機看看家園,是多好的機會。再說,我也一直想當麵斥責他們,怎可如此道德敗壞。我去見見他們。”
所以,才有了這次南江之行。
何熙看著過了省界碑,就跟陳偉尚的孫女陳婷婷說:“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陳婷婷立刻從包裏翻出了藥:“爺爺,已經快到了,您先把藥吃了吧。”
這是害怕見了丹尼爾他們太激動,提前讓何熙提醒他吃藥。
陳偉尚這才收回貪戀的目光,跟何熙說:“看不夠啊!我是南江人,我走的時候才15歲,如今已經白發蒼蒼,半個世紀過去了,我隻有在夢裏才能看到家鄉奔流的大河,光禿禿的高大樹木,現在我終於看到了家鄉的樣子。”
他笑了:“真好。”
他接過何熙的藥,一口吃下才說:“哪裏都好,我走的時候,滿目瘡痍,人們餓的就是一把骨頭了,眼神都發直,隻為了一口飯活著,可你看現在,本來我住在京城就覺得人人都積極向上,看書看報紙,學外語,我以為是京城才這樣。
可你看看何熙,這一路我們經過了城市,經過了鄉村,我看到的所有的麵孔都是精神頭十足。雖然沒有跟他們說話,但我知道,他們工作的想幹得更好,他們種地想糧食豐產,做小生意的再想多賣點錢,都是奔著好日子去的。真好啊。”
陳偉尚說著說著,忍不住眼淚就流下來了。
陳婷婷忍不住說:“爺爺,您怎麽還哭了,發展的好您還不高興嗎?”
顯然這位從港城出生,外國長大的女孩是不懂這個的,何熙就說:“跟我們東北汽車廠合資的托卡集團,第一任大區總裁叫做布萊克,他有個理論叫做夏國人的奇怪邏輯。”
一說這個,陳婷婷特別好奇:“是什麽奇怪?”
何熙就說:“甭管跟自己有沒有關係,夏國的東西賣得好,所有人都激動,夏國的工人厲害,所有人都高興,夏國的技術強,所有人都拍巴掌。他認為管你什麽事呢?”
一聽這個,陳婷婷似乎有點明白了,陳偉尚已經笑起來了:“這就是咱們夏國即便落後也不願意挨打的原因,我們都有一顆夏國心,他們不懂就不懂吧。”
這麽聊了一路,很快就到了江城市警察局,知道他們要來,顧孟平已經在下麵等著了,何熙的車一到,他就迎了過來。
那邊陳婷婷扶著老爺子下車,何熙就問了問:“現在怎麽樣了?”
顧孟平說:“正在查,張鋒把什麽都推到了方海建身上,方海建並不承認,現在廳裏的人手正在查閱這次合資的所有資料。”
“丹尼爾他們現在就在問詢室,拒絕配合,要求找律師,認為我們在汙蔑他們,現在上去嗎?”
何熙點點頭:“陳老爺子是一刻不想等。”
所以,等著陳老爺子下車,何熙就推著他進去了,這會兒丹尼爾一行五人還在問詢室,門被推開的那一刹那,丹尼爾還在強調:“你們這是汙蔑,我們是看在夏國如今在大力吸引外資的情況下,才來的,我們是來幫助夏國的。你們合資一會兒換個工廠不說,如今還說我們詐騙,我要告你們,我還要告訴所有想來夏國投資的人,夏國太黑暗了,千萬不要來。”
他剛說完,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用美語說道:“你確定你沒詐騙?那我請問,為什麽我的工廠兩年通不過的認證,我一賣給你,就通過了?”
這聲音一出,丹尼爾臉色就變了,剛剛雖然說了他們在薩瓦迪卡的事兒,但是他覺得沒有證據,誰能想到,陳偉尚居然來了。
這老爺子不是病的哪裏也不去了嗎?
何熙推著陳偉尚直接進了問詢室,就聽見陳偉尚直接說:“你們什麽底子我都知道,證據和傳票我都拿來了,我奉勸你,證據在此,沒有人會相信你們的。
如果想要從夏國離開,就老實交代,你們現在還算是未遂,否則的話,肯定要細細嚴。查就有漏洞,到時候,你們照舊被驅逐出境。更何況,還有時間成本,你們的生意也是需要經營的吧。”
丹尼爾猶豫了。
而那頭,因為方海建被突然查處,消息傳到了方家,方家都亂了起來,這會兒方老太太林秀菊已經急了:“今天走的時候,不說是要簽合同是好事嗎?怎麽突然就有事了?”
方家老爺子方建華也是嚇了一跳,不過他還算淡定,扭頭問報信的人:“怎麽回事?”
對方其實也不知道具體的,就模糊說了一聲:“我不在現場,就是聽說好像是部委來了電話,那個外方是個騙子。”
一聽這個,方建華已經鬆了口氣,對著嚇壞了的林秀菊說:“別著急,沒什麽大事,就是調查的不夠嚴謹。等等吧。”
林秀菊忍不住說:“這可沒有小事,你看看女婿,哪次都說不是大事,現在呢。”
一提何國強,方建華別提多膩歪了,當年的確是方美雲一眼看中了何國強,按理說何國強結婚了,他不該同意,但人是真不錯,學曆高能力強長得好會來事,那麽多大學畢業生裏他是頭一份,這一看就是個混官場的好料子。
方建華就半推半就認了這事兒了,誰知道,何國強本事也就那樣,生了個女兒倒是厲害,如今被整的連工作都沒有了,靠著他閨女的工資吃飯。就一個吃軟飯的。
要不是方家名聲已經不好,害怕離了婚再加一條落井下石,他就依了方美雲,讓他們離婚了。
他忍不住說:“提他幹什麽。”
不過本來想著沒大事,可是等了兩天,方海建都沒回家,林秀菊是真受不了了,時時刻刻都在催,在哭,方建華沒辦法,幹脆騎了自行車,自己去了機械廳。
結果到那兒,原本人家門口警衛都是讓他直接進的,這會兒居然將他攔住了,方建華就說:“你不認識我是誰了,我是方海建的爸爸,你攔我幹什麽?”
結果對方說:“誰的爸爸都得有證明信,您的呢?”
方建華那個氣啊,直接從口袋裏將自己的退休證拿出來,扔給了他,以為這就讓進了,結果人家問:“你找誰?”
他這半輩子沒受過這些盤問,直接就火了:“你說我找誰。我找我兒子方海建,能進嗎?”
結果對方說:“不能進,對不起,方海建目前不在機械廳。”
方建華一聽就問:“那他去哪裏了?”
對方回答:“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知道他不在。”說著就把退休證遞給了方建華。
方建華氣得不得了:“你這是什麽態度?你就算不知道,你要不讓我進去問問他的秘書,要不打個電話問問,你怎麽這樣?”
警衛就有點無語了,隻是卻不好說什麽,正為難的時候,方建華就聽見有個嘹亮的女聲說道:“您別為難他了,方海建在隔離審查呢,他怎麽知道?”
這四個字嚇壞了方建華,他猛然扭頭,就瞧見了大院裏出來了個女孩。
真的是明媚秀麗,方建華就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李紅梅。
雖然方美雲和何國強結婚了,但不是不吵架的,方美雲心裏其實是很在意何國強二婚的,尤其是李紅梅長得好看這一點,她是怎麽也過不去。
這何熙就隨了李紅梅,真是太漂亮了,想不認識都難。
方建華沒想到在這裏碰見她,若是平時肯定不會吭聲的,但現在隔離審查四個字,讓他不得不開口:“你是瞎編的吧,我告訴你,何熙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何熙淡淡地說:“昨天丹尼爾一方招認,他們在薩瓦迪卡那邊通過詐騙,以三成的價格買入了一座已經經營了20年的柴油機廠,從中得到了巨大的利潤。後來夏國這邊開始引進外資,他們就決定再來一次。”
“他們和方海建認識是在去年年中,被人介紹認識的,隨後方海建就向他們發出了邀請,雙方經過初步協商準備合作。”
“他們本來以為隻會是個小廠,結果方海建直接跟他們說,讓江城柴油機廠與他們合資,甚至在他們表示手中資金不夠,卻要占股超過一半的時候,方海建主動將價值三千萬的江城柴油機廠折價600萬,配合他們簽約。”
說到這裏的時候,方建華腦袋上的青筋已經開始跳了。
可何熙還沒說完,“隻是江城廠隨後拒絕了合資,他們本來以為要黃了,結果方建華提議將南江動力廠作為合資對象。他們發現,方海建對於合資特別急迫,於是故意挑剔,結果方海建給出了新的條件。一是價值1800萬的南江動力廠折價四百萬同他們合資,二是他們出了技術和設備外,需要支付的200萬現金,可以延期支付,甚至方海建還說過,先合資不支付也可以的話語。”
方建華這會兒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方海建為了政績,這都不是賤賣國家資產了,就是白送。
這是徇私舞弊,這是刑事罪!
而現在,何熙說道:“這些,是方海建已經承認的,簽字畫押的。所以,在處理結果出現之前,您是見不到他的。”
“我勸您啊,還是回去好好歇著吧。”
方建華瞪著何熙,“這事兒跟你關係匪淺。”
何熙並不怕承認什麽,但沒有的她也不會承認,“方廠長,我覺得您雖然是位廠長吧,也曾經為國家做出貢獻,但是您的思想道德水平其實是一直不在線的。這事兒跟我沒什麽關係,跟您才是關係匪淺。”
“當年何國強明明已婚,就因為覺得他有前途,自己女兒也喜歡,您就可以讓他拋棄妻女。”
“人家葛紅強明明比何國強技術強,出力也多,就因為何國強是你的女婿,就可以踩著人家提拔女婿。”
“方海建我也打聽了一下,當官不錯,幹了不少實事,如果一直這樣,他以後的發展會很不錯,畢竟才四十多歲嗎?”
“但是,你給他開了另一個口子,四年前,為了收拾我,您打電話給了張部長當時的秘書趙子楊,讓他幫忙,最終他給王川華報信,偷了我的專利。趙子楊的後續,是你無力處理,讓方海建替您處理的吧。”
“我說這個不是廢話,方海建從那兒以後,就跟趙子楊關係很好,趙子楊是個什麽人,你既然頭一個找他,那就說明他從來不老實。這些年把你兒子帶歪了,這次合資就是方海建覺得自己仕途少點政績,趙子楊教給他的。而介紹萊茵機械給方海建的人,就是趙子楊。”
這會兒方建華已經是怒急攻心了:“是他,是他帶壞了海建!?”
何熙都笑了,她並不憐惜這位看起來很可憐的父親,淡淡地說:“你不該怪他。這一切,你最該怪的就是你自己。”
方建華如何承認:“你胡扯什麽,我讓他幹的嗎?”
何熙回答:“二十多年前,你一個廠長,站在那樣的高度,即便方美雲糊塗,你不該糊塗。
你不是不知道奪夫對於一個農村婦女來說,會有怎樣的結果。但是你還是幹了,所有的惡,包括方美雲今時今日的守著何國強的倒黴,還有方海建為了仕途賤賣國家資產的罪過,都是你埋下的。
你蔑視道德,蔑視倫理,那麽同樣,你教育下的子女怎麽可能道德感爆強呢,他們隻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犧牲別人。
譬如方美雲為了女兒可以將我嫁給一個不合適的人,方海建為了仕途可以賤賣國家資產。
這就是你的言傳身教。”
何熙最後總結:“這也是方家人必定的結局。”
方建華瞪大了眼睛看她,但是卻說不出什麽,如果何熙不講,他是不會往那兒想的,但是何熙講了,他如何不去想呢。
真的錯了嗎?
他不敢承認。
反正結局已定,何熙說完了自己要說的,直接進了旁邊停著的小轎車,跟伍永城說:“回賓館吧。”
車子開起,何熙低頭整理剛剛拿回來的和江城廠的合資計劃——既然方海建的事兒已經處理了,他們的合資也就提上了議程,這次有個好處,是顧孟平負責,所以溝通順利了很多。
今天她就是去將計劃書拿回來做最後的修改,沒想到出來的時候,碰上了方建華。
何熙又不是什麽菩薩,碰到了這個始作俑者自然要發發聲。
不過開出去一會兒,伍永城說了句:“那老頭還站那兒呢。”
何熙扭頭看看,跟個木頭人似的,何熙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養出了這麽一雙兒女,他要是好受,憑什麽呀,難受去吧。”
因為要合資,所以何熙幹脆留在江城要待兩天,倒是陳偉尚老爺子,卻不願意留在江城了。
他的老家是南江省大庸縣的,處理完了事情,就要去家鄉看看。
他歲數大了,身體也不好,受不了顛簸,何熙幹脆調了一輛山海給他用,還派了一名工作人員陪著他,一起去家鄉了。
倒是葛紅強,方海建出事第三天就匆匆趕回來了,不過他從火車站並沒有直接去廠裏,而是去了何熙下榻的酒店,遞給了何熙一份江城廠規劃書。
那是厚厚一遝子稿紙,全部手寫,顯然是在學習時抽時間寫的,何熙大致看了看,是按著何熙的規劃將江城廠現有的幾個車間完全梳理了一遍,哪裏該去掉,哪裏該加強,哪裏由誰管,全部寫的特別詳細。
何熙忍不住說:“你真是下功夫了。”
葛紅強就笑道:“反正沒事幹,就多想想。你看看,我這個規劃還行?”
何熙沒說什麽,倒是接他的妻子曹雪說了一句:“哪裏是沒事想,何總,你看看這個。”
說著,她就從包裏抽出來了一封信,一瞧這個,葛紅強就不願意了,“哎呀,這不是讓你燒了嗎,你怎麽留下了?”
曹雪哼了一聲:“我得給你留著,讓他們瞧瞧你的決心,別以為你這個廠長,隻是何國強下去後,沒人了,才提起來的。你值得的。”
何熙沒想到,葛紅強還有這個困擾,她已經接了過來,打開了那封信,第一句話就是:“下任廠長,你好,我是葛紅強。你看到的時候,我可能已經離開了江城廠,不過我在江城廠整整24年,度過了我人生中最難忘的歲月,這裏永遠是我的家。”
“我這封信是想告訴你,為什麽我會選擇和晴天機械合作,也有我這位24年的老工友,對於這次合作的期望。”
“我知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這是越界了,但是,也有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這位廠長即將卸任,對江城廠再也沒有任何的影響,這些話是我的由衷之言,希望你能看看。”
何熙忍不住吐了口氣,她知道葛紅強的選擇是放棄了自己的前途的,如果說那天晚上他決然離開的背景讓何熙感到了光芒萬丈,那麽這封信又讓何熙看到了他對江城廠愛的深沉與無私。
何熙伸出手:“很榮幸,與您合作,葛廠長。”
葛紅強看著那隻手,擦了擦手心才伸出手和何熙握上:“我也很榮幸,希望以後能夠合作愉快!”
顧孟平主持,何熙和葛紅強又相互之間都有意向,合作的事兒就推進的特別快,江城廠也是一片喜慶。
除了在圖書館工作的方美雲,和在辦公室工作的何芳菲。
這幾天家裏的氣溫低的要死,舅舅出事了,聽熟人口風,恐怕要判刑,爺爺直接就病倒了。奶奶是個小姐脾氣,知道是何熙從中作梗,總覺得是因為何國強受到了牽連,如今看何國強不順眼不說,甚至連她媽和她都看不順眼。
原先姥姥對她特別好,現在動不動就指桑罵槐。
更何況,知道廠裏與何熙合作,自從她爸出事後,大家本來對她就一般,現在更是明顯,比如說今天,就有人笑著問她:“芳菲啊,你這可要高升了,那可是你親姐姐,還給你當了兩年小保姆呢。”
何芳菲原先是廠領導的女兒,脾氣大得很,有人敢說她一句,直接懟回去。
現在是半點狠話都不敢說,還得賠笑,“你們別開玩笑了。”
等著中午,她就快速地去了圖書館找了方美雲,果然,方美雲也在愁:“那丫頭報複心可強呢,肯定會羞辱咱倆的,怎麽辦啊?”
可她倆的腦子能想出什麽辦法?如果去問何國強,何國強這會兒天天以酒為生,能回答的就一句:“我哪知道?”
方美雲原先對他滿心歡喜,可現在對他已經是厭惡至極,早早就帶著女兒搬去了娘家住,要不是這兩天親媽看她們也不順眼,是萬萬不會回家去見那個酒鬼的。
這兩人愁,葛紅強也是有點不知道怎麽安置她倆,不過他是個坦誠人,直接就去問了何熙,何熙這會兒已經準備回京城了——法希爾準備的長城山海在科國的第一場亮相將會於下周舉辦,何熙受到了邀請。
這可是長城在海外的第一站,是否成功在此一舉,何熙不但要參加,還要提前到,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
聽到葛紅強問,何熙就坦蕩地說:“我這人不是君子,有仇必報的,不過這是法治社會,我不能殺人放火,就這樣吧。我給他們當了兩年小保姆,讓他們去給大家服務服務,幹保潔吧。”
第二天,方美雲和何芳菲就接到了調到後勤保潔的通知,通說何芳菲愣了,方美雲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