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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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主義少年的青春物語!
“你過年不回老家嗎?”我坐在後麵的座位問老白。
老白靠著車窗,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一團白煙才回應我“今年就不回去了,在這還有時間沒解決。”
“你怕不是要和譚老師一起過年。”
老白聽完我的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然後回頭問“你怎麽知道?”
“猜的。”
老白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對的,我回老家也不過是被父母嘮叨,催我趕快結婚生子,或者說叫我回去教書,我聽的耳朵都起繭了,還是待著這裏好啊,自由。”
“你都是個老大不小的成年人,為啥表現的那麽叛逆?”
老白吐出悠長的白煙,然後把煙蒂按在煙灰缸熄滅。
“你還小,不懂,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啦。”老白在等紅綠燈的間隙拿出煙盒,又抽出一根香煙咬在嘴裏,然後將煙盒遞到我麵前“你抽煙嗎?”
我連忙搖頭“我是好學生,話說你一個老師還教唆自己的學生抽煙,這明顯不對吧?”
老白收回煙盒放到口袋中,拿起火機將嘴裏的香煙點燃“現在不抽,以後總會抽的,生活的苦會讓你憂愁,你會在不知不覺中學會抽煙。”
我不屑一笑“我以後絕對不會抽煙,喝酒也不會,我要做一股清流。”
老白淺淺的笑了,好像在嘲笑我的年少無知。
“年輕。”
這時我的八卦心起來,趴在前座問“對了,你和譚老師發展到什麽程度了,能一起過年是不是差不多要成了。”
老白撅了撅眉毛,將吸到一半的香煙掐滅,然後左手操控方向盤轉了個彎道。
老白輕描淡寫地說“譚老師到目前為止還沒對我表現出明顯好感,隻是將我當作一個普通朋友吧,我也追了三個多月,學校的老師們也或多或少有議論我,差不多夠了,這次過年再試探一下子,確認她對我確實沒好感後就不必糾纏了。”
“啊?就這樣放棄了?”我有點驚訝。
老白嘴角一撇,笑了“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沒必要優柔寡斷,當斷則斷,不然連朋友都做不成。”
“有氣魄。”
“好小子,你嘴裏居然還有好話。”
“那當然。”
“你小子在我的印象裏一直是個冷漠的理性怪物,生性懶惰,常常偷懶,但卻在學習這件事上從不馬虎,你這樣的人,讓我嗅到一絲同類的氣息。”老白語重心長。
“我哪像您,您是有著大好前途的優秀教師,我不過是個傻學生罷了。”
老白應付似的笑了笑“唉,我記得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過年不回老家?”
我點了點頭“沒必要回去吧,在這兒過年挺好的。”
“回老家多好啊,有那麽多紅包拿,還可以跟親戚聚一聚,你們這代人就是對親情,友情乃至愛情,都失去了信任和興趣,真是冷淡呢,說不定以後的社會也會因為你們這代人而變得冷淡。”
“或許吧。”
“好了,到了。”
我看了一下眼窗外,已經到了家附近的巷子,於是我開門下車向老白道別。
老白擺了擺手說“過年給你小子發個大紅包。”
我雙手抱拳“感謝大佬。”
老白哈哈大笑,一腳油門下去,隻留下一道影子。
一進家門就看見父親正坐在桌子前喝著酒,我的印象裏,父親很少喝酒,因為他酒量不好,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歡酒的味道,但他卻有著很大的煙癮。
此時的父親正皺著眉頭盯著桌上的一張單子,他麵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更加黝黑,臉上的皺紋也越加地深刻,白發也在他本來黑亮的頭發中叢生。
“你怎麽有空回來?”我放下書包。
父親下意識遮住那張單子,然後回應道“哦,廠裏放半天假,回來坐會兒。你剛上完課?”
“嗯。春節你放假嗎?”
“不放,我還得去當保安,一天300呢。”
“我也可以幫到忙吧?”
“可以,你要是有空就來頂半天班,反正是坐在房間裏,也不冷,有車就開個門,簡單的很,沒事就玩手機。”
“好。”
父親將單子收了起來,對我說道“過年你放放鞭炮,對聯也得要你姐弟仨一起貼了,到時候你們幾個出去玩一圈,也算是過了個不錯的年了。”
我看了眼桌子上的酒,問道“是房子裝修的事情嗎?”
父親知道瞞不過我,於是歎了聲氣“嗯,不是大事,隻是現在家裏的情況不是很好,你馬上上大學了,老三又要高考,花錢的地方太多了,高考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這些事跟你一個孩子沒太大的關係,這是我們大人該操心的事,等明年你考上大學,我們一家好好回家過個年,順道給你擺個升學宴。”
“嗯,放心吧,學習的事,你不用操心我。”
“你這孩子向來獨立自主,我也放心。”父親感慨道。
突然父親手機一陣振動,他趕緊拿起來接了個電話,就匆匆離家。
我回到房間躺著,看著天花板愣神,父親已經七年沒回老家過年了,上次回老家是三年前,還是因為要參加外祖母的葬禮。
父親是如此平庸,從小喪母,自記事起便開始幫家裏幹農活,爺爺年輕時好賭,父親雖作為老二,但卻學會了洗衣做飯,據說父親從小時候開始就成績優異,但不知為何中考失利,差05與高中失之交臂,而後就下學打工,二十來歲結了婚,幾年便有了第一個孩子,但第一個孩子不幸夭折,此後便有了我們三個,似乎父親的苦難在他看來,不過是成長的伴隨物罷了。
但後來很久我才從爺爺口中得到證明,父親中考並未失利,而是考上了高中,但那時家中貧寒,無力支持父親讀書,父親迫於無奈,下學打工,然後輾轉全國,最後來到廣東開了一家修理店。
貧寒會影響到下一代,因此我和姐弟都有一定的自卑心理,麵對那些奢侈的食物與物件,我們從不心生欲求,對於外界,我們總是敏感,就連去餐館點餐也是畏手畏腳。
我長歎一口氣,在床上翻了個身,苦讀書,讀好書,並不是應試教育的影響才讓我如此認真,反而是自幼年起,我的生活環境以及成長經曆讓我不得不如此,這是跨越貧寒與苦難的最好方法。
次日早晨,我被電話鈴聲吵醒,我迷糊中接了電話,我並未開口,因為我的習慣向來是等對方開口,但這次接了電話對麵遲遲沒有聲音,我直接掛斷,然後又躺下。
但是那個電話又打來了,這讓我有些煩躁,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一個152開頭的陌生號碼,莫不是廣告?算了,掛了吧。
但那人似乎不死心,又打來了,我這次終於有些火了,直接接了電話問“誰啊,接了電話又不說話!”
那邊才傳來一陣弱弱的女聲“李贄……”
我有些發愣,誰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呢?而且還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明所以,所以詢問。
“你是?”
那人並未立刻回應,而是說起別的事“我這裏下雪了呢,天氣真的好冷好冷,雪很柔軟,放在手心很快就化了,這一片白茫茫的場麵真的好美,真想讓你也看看。”
我更加疑惑,以為她打錯了電話,或者說是打錯給了一個剛好跟我同名的人“你是不是打錯了?”
“沒有啊,你不就是李贄嗎?”
“你說的李贄,是個咋樣的人?”
“一個不聽話的壞孩子。”
“那你肯定打錯了。”
那邊俏皮的笑著說“他有重重的黑眼圈,有一手漂亮的字,文章寫的很好,而且,是一個奇怪的人。”
“哪裏奇怪?”
“能連續幾年在益禾堂隻點烤奶。”
“翁樊?”
“嘿嘿,終於聽出來了嗎?”
“你聲音變了。”
“小感冒,有鼻音。”
“注意身體。話說你不是一個月沒跟我講話了嗎,幹嘛突然打電話,你又是咋知道我的號碼的?”
“這個簡單,我們不是有那個學校軟件嗎,那個點進個人賬號就可以直接打電話。”
“互聯網時代信息泄露真的可怕。”
“至於一個月沒跟你說話,我覺得很抱歉,我覺得我也不該過多的幹涉你的做法,畢竟受傷的是你,但是我絕不是認為你這個人有問題啊,我是覺得你的做法可能會讓你受傷,所以……所以……”那頭的翁樊吞吞吐吐。
“沒事,我知道了。你在山西玩的開心嗎?”
“當然開心啦,這裏好多小孩,他們說我是漂亮大姐姐,還有親戚給我大紅包,加起來有幾千塊錢呢,唉?你咋知道我在山西?”
“聽夏炎說的,玩的開心就好,雪景圖你可以微信發給我看看。”
“好哦,嘿嘿,你回老家沒啊?”
“沒。”
“廣東現在應該挺暖和的吧,又不下雪,也好,出行方便。”
“嗯。”
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喧囂,翁樊回了幾句聽不懂的客家話,然後對著電話說“李贄,我媽喊我一起去走親戚了,待會打電話給你哦。”
“別打電話了吧,發信息不是挺好嘛。”
“不好,我就打。”
“浪費話費,你幹脆打微信視頻電話得了,還能看看你的樣子。”
那邊突然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回應“你不介意嗎?”
“介意什麽?”
“好,待會發給你哦,你記得接,掛了,拜拜。”
“拜拜。”
掛了翁樊的電話,我困意全無,起床洗漱,居然驚奇地發現現在的時間居然是早上6點半,靠,假期從來沒起過那麽早。
母親此時卻早已起來,此時正埋頭吃著剛做好的麵條,見我起來,問道“今天怎麽起那麽早?”
“不知道。”
“吃麵嗎?”
“不吃。”
母親沒再多言,隻是將碗洗了,然後匆匆離開。
母親也是忙碌,與父親一同在廠裏工作,她是一名清潔工,每天要早上5,6點起床,每月的工資卻隻有三千來塊錢,閑暇時總是撿撿廢品換來幾百塊錢給我做生活費,但我卻很不太喜歡與她對話,因為她沒怎麽讀過書,大字不識幾個,脾氣暴躁嗓門大,三句兩句不離錢,久而久之我就厭惡與她對話,後來她也意識到我的變化,我們之前的話也愈發的少。
我歎息道。
我走到陽台,趴在欄杆上看向遠方,天邊的雲端有一抹昏黃暈染,僅僅幾分鍾,一抹強光顯現,而後一個黃色光球緩緩升起,就這樣,日出了。
我拿出手機隨意拍了照片,卻不知道發給誰。
我隨意拿了麵包湊合一瓶優酸乳就當作早晨,然後繞著家的周圍跑了幾圈,晨跑這件事我並不常做,倒不如說從那天之後就不常做了,因為沒必要去維持自己的體能了,現在隻是當做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
轉出小巷子,迎麵而來的陽光讓我有些恍惚,我停下腳步,半閉著眼睛看向遠方的地平線,有人背對著陽光走,有車行駛,宛如黑色水墨畫,即使是臨近春節,這裏的人們依舊忙碌,濃厚的煙火氣息讓我嗅到一絲溫暖,我不免覺得此情此景無比的美,拿出手機又拍了一張照片。
手機突然振動,傳來幾聲微信電話的鈴聲,一看,是翁樊打來的視頻電話,我沒有猶豫直接接通,大臉正對著屏幕,但那邊卻是一片黑暗。
我笑著說“怎麽,你還害羞?”
“才沒有呢。”
這時翁樊的臉才出現在屏幕中,頭上戴著頂紅色棉織帽,她眼神有些躲閃,正嘟著嘴,背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白色雪景。
“還帶個小帽子,挺潮。”
“當然,還有護耳呢給,你看看。”翁樊轉了下鏡頭,停在她帽子側邊的白色護耳。
“還行。”
“你要看雪景嗎?”
“可以啊。”
鏡頭反轉,一片平坦的白色雪地呈現,遠邊連綿的雪山圍著一層薄紗,靠,語文學的那麽好,就不知道怎麽形容,真他媽的美!
“好看嗎?”翁樊問道。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一個字,美。”
“嘿嘿,好看吧。”翁樊轉回鏡頭。
“明眸皓齒,沉魚落雁。人更美。”
翁樊臉上瞬間浮現兩抹紅暈。
“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