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爬牆頭林霏戲彌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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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半小時前——
秦恂把耳朵貼在後院廚房外的窄牆上,聽了又聽。身後似乎有動靜,她匆忙拿起靠在牆上的拐杖,在院子裏閑庭信步。假裝不經意地看向後廚的門口,沒有人出來。一隻花貓從她腳邊經過,輕盈地跳上院牆,朝著半山坡打了個哈欠,縱身一躍,不見了蹤影。她把拐杖靠在院牆上,抬頭看了看天,快要晌午了。把耳朵再度貼在牆壁上,小心聆聽隔壁的動靜。身後是後廚嘈雜的聲音,身側,一牆之隔的院子,安靜了半天。
她失望地歎氣,正欲走開的時候,牆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興奮極了,抓起拐杖,夾在胳肢窩下麵,提著棉布褲腿,一路小跑。穿過堂屋,想起了什麽,又往回跑,跑到後廚門口。她伸長了脖子朝裏麵瞧了一眼,大聲喊:“程柏!程柏!”
程柏從後廚忙碌的人群中擠了出來,站在門邊看她。“太小姐,什麽事?”
“哦喲,快別這麽叫了,我汗毛都立起來了。你。”她想了想,放開褲腿,朝後退了兩步,對他招手。“你過來說話。”
程柏跟著她走到廚房外麵,站在寬敞的後院裏。
“你等下聽著點,我在隔壁喊你,你就架梯子。”她小聲囑咐。
“您這個歲數還爬梯子?”
她笑了笑,樂嗬嗬地朝外走,頭也不回的說了三個字:“我高興!”
穿過前院,繞過長廊,走進三房的院子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踏著輕巧細碎的步子穿過堂屋,繞進後廚的小院子。躡手躡腳地走到蔬菜大棚外,彎腰,把腦袋探進揭開一角的塑料布裏,掩住嘴,偷偷笑了笑。縮回腦袋,她放下夾在胳肢窩裏的拐杖,捏在右手裏,支著身體,病了似的歪在一邊。
“哦喲,我的腰,唉!”
“小姑奶?你怎麽過來了?”林霏從大棚裏走出來,長發在兩邊鬆鬆地各綁了一個辮子,光著腳站在地上,微笑著看她。“想我了?”
“臭丫頭,回不回來也不說一聲。”她假裝揉了揉腰,站直了身子,“我聽著這邊有動靜,以為有賊才過來的。”
林霏走到北牆的水池邊,打開水龍頭,衝掉腳上的泥,穿上塑料拖鞋。“好,是來抓賊的。看見了,是我,不是賊。你可以安心回去了。”
她舉起拐杖敲了一下她的小腿,擺出生氣的表情。“死丫頭,跟誰耍心機呢!問你話呢,回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小姑奶,他們來,叫回來。我是過來看看棚裏的蔬菜,被老鼠偷得還剩多少。”
她用左手捂了一下嘴巴,轉身,走到三房小廚房門口,伸長了脖子朝裏看了一眼,又看向林霏。“你這趟回來,難得留了很久啊?”
“怎麽,有人不滿意了?”
“你這丫頭,又胡說。我跟你好好說話呢!”
“是好好說話嗎?”林霏繞過她,走進廚房,又走出來,把手裏的穀粒撒在院子的東南角。眨眼的功夫,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兩隻蘆花雞,在院子裏“咕咕”地叫不停。
“這兩個東西哪裏來的?你弄這個做什麽?”
“村裏買的,小蘆花。養在這裏,你要是被秦念煩得沒辦法了,就帶他過來玩兒這個。”林霏走到她身邊,低頭看著她微笑,“養得太大了,就吃掉。紅燒?不好。煲湯吧,手撕也不錯。”
“我的天,你這丫頭,快別說了,你看雞都嚇得不眨眼了。”她匆忙捂著她的嘴,推著她進廚房,“你今天不會是空手來的吧?”
“小姑奶,哪有你這樣的?伸手跟晚輩要生日禮物?”林霏合上廚房門,從門後抽了圍裙,穿上,轉過身,背朝著她,等她係上身後的細繩。
“你剛才自己說了,你是客人。”她把拐杖掛在門後,眯著眼睛綁繩子。
“那也不能這麽失禮呀?請我坐下了嗎?”
“坐、坐,你坐,這滿地的,你隨便坐!”她沒好氣地鬆開圍裙,拿了拐杖,側靠在窗邊,笑意盈盈地看她。“死丫頭,你就胡鬧吧!跟我鬧就算了。我哥麵前,你仔細點。”
“我可不敢。”林霏打開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機器,從裏麵倒出了什麽,“小姑奶,等多久了?”
“半天。”她衝口而出了兩個字,急忙用兩隻手捂住嘴,“誰等你了。你這,做什麽呢?”
“蛋糕。姑母說你不愛吃奶油的。我拿豆漿給做。”
“那台子上那些五顏六色的呢?”她用左手扶住窗台,右手舉著拐杖朝灶台旁的竹匾指。
林霏手裏忙著,沒有回頭,聲音有些輕:“小湯圓,那一把粉色的是你的壽麵,讓柏叔拿過去給你下。”
“然後呢?”她放下拐杖,掛在窗台邊,“你不留下來吃飯?”
廚房裏忽然安靜,隻聽見林霏擺弄各種器具的聲音。她轉身看向窗外,仰望藍天,輕輕歎了一口氣。
“林霏,你跟小姑奶說實話。這幾年,你總這樣……躲著誰呢?”
“記得跟柏叔說,這麵條我已經處理過了,過一遍水就熟了。濾掉水,加雞湯。千萬別煮久了,顏色就沒了。好看嗎?”
她轉過身,看向竹匾。“好看,你摻了紅米粉?”
“那會酸的。我添的紅色的果汁,不經煮。但是好看,不影響味道。”
“林霏……”
“湯圓的顏色也都沒毒,放心。白色的,讓柏叔單獨用紅豆煮,稔哥愛吃紅豆的。黃色的加酒釀嗎?”
“林霏!”她提高了聲音,打斷她的話,“好好說話。幾年了?你不能總這麽一輩子吧?”
“你想多了,沒有的事。”
她在廚房裏慢悠悠的,來回走了兩步,退回到窗邊,看著孩子忙碌的身影。“這幾年,你跟這家裏的人,都生疏了。”
“本來也不熟。”
“你姑母說,你在德國的公司弄得不錯,很忙嗎?一年難得回來一次,就趕著我跟你姑母的生日?往年,還隻能趕上一個人的。今年,我和你姑母,算不算是托了憶芝的福?”她一時看林霏,一時看窗外,明白很難得到答複,隻能自顧自地說。“我知道,我哥這些年脾氣越來越大。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跟他計較的。是吧?”
她停了停,看林霏從西邊台子上的盒子裏拿出許多小小的方紙盒,擺在銀色的托盤裏。把蛋糕胚切成盒子底的大小,一個個放進去,又匆忙趕去灶台,翻炒鍋裏的東西。
“我想來想去,你肯定也不是為了躲我哥。他那個勁頭,嚇唬家裏人還行。你,不吃他那一套。”
“小姑奶,你跟叔公差多少?真的是親兄妹嗎?家裏就你們兩個?”
“當然是親的。”她的思緒被有心的人,看似無意地拉回了繁複的過往,“家裏肯定不是隻有我們兄妹兩個。他是最大的,我是最小的,中間有好幾個呢。唯一的姐姐,還在繈褓裏就沒了,沒養活。其他幾個哥哥……那個年代,都打沒了!我大哥的腦袋裏,還存著那些年留下的幾個彈片呢!”
她看向窗外,看向東側的牆壁。剛才的那隻花貓趴在牆頭,舔著爪子曬太陽。
“我從小就跟著我哥。他比我大十五六歲,背著我滿山跑。”她笑了,從嗓子裏發出“嗯哼”一般的笑聲。
“那振海叔公呢?”
“他不是我們家裏的。原來應該還有別的名字。一家人逃難來的這裏,一路上死的死、病的病。到這裏的時候,就剩他奶奶和他了。我爸收留了他們。他奶奶熬了沒多久,也走了。我也是聽我哥說的。我記事的時候,他就在我家了,就叫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是我爸給他起的。”她看向屋子裏,“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循環著。看上去是我爸救了他。後來呢,我們家裏的人也都沒了。換成他幫著我哥照顧我。”
她歎了一口氣,停了一陣,忽然明白自己又被算計了,鼓起腮幫子,深呼吸,喘氣。
“丫頭啊!要不,你去西邊小屋裏陪我吃碗麵?”
“為什麽?小姑奶,你這幾年越來越奇怪了。之前還好理解,你把我當成孫女了。現在憶芝已經回來了。還不放過我?”
她皺了一下眉頭,倏忽笑了。“那丫頭,這會兒估計也快回來了,準能把你叔公氣得四腳朝天。我沒別的意思,你能不能等……”
“小姑奶,跟柏叔打好暗號了嗎?這些好了,從牆頭端過去?”林霏轉過身,把一托盤小紙盒蛋糕遞到她麵前。
“這些?”
“這些給你拿來招待客人。那邊那個大的,你藏在屋裏自己吃。開心吧?”
“臭丫頭,說得我很小氣似的!”她眉開眼笑地看著台子上的一個大盒子,心滿意足。端著托盤,等林霏為她打開廚房門。走出廚房,她朝著東側院牆大喊:“程柏!程柏!”
院牆上先冒出兩節竹梯子,然後是程柏的腦袋。“太小姐?”
“你閉嘴,叫你別這麽喊我了。”她扭頭朝後看,“丫頭,梯子呢?”
“來了。”林霏合上大棚的塑料布,從北麵的牆角下拿了一個竹梯,靠到東側的牆上。爬上梯子,接過她手裏的托盤。“柏叔,您下去,下麵接。”
程柏點了點頭,腦袋逐漸消失。林霏爬上牆頭,把托盤遞了下去。
“小姑奶,竹匾。”
她抬著頭,發著愣,恍然回神,匆忙走回廚房,拿了竹匾,遞上去。
“柏叔,這麵條過一次水。用雞湯。”
“好的。表小姐,這些湯圓?就是紙條上那麽做?”
“對。”
“好了。表小姐,您從哪邊下?”
“這邊!”
一個男人的聲音,沉靜裏透著些不愉快的情緒,從她們身後傳來。秦恂回過頭,看見了滿臉不愉快的秦彌笙。
“表哥?你怎麽來了?”林霏坐在牆頭上問。
“我怎麽不能來了?這是我家!”
“柏叔,別抽梯子,我從這邊下去。”
“你敢!”秦彌笙忽然疾言厲色,“你給我下來。你鞋呢?”
“鞋?這不是嗎?”林霏在半空中舉起光溜溜的左腳,和腳上掛著的人字拖。
“要我上去請你嗎?”
“彌笙,好好說話,做什麽呢?那麽凶!”秦恂走到他麵前,推了推他。
“小姑奶。”秦彌笙深吸了一口氣,“您拐杖呢?”
“拐杖?”她朝四周看了一眼,走回廚房,從窗台上拿了拐杖,走出來,抬頭看見林霏已經被秦彌笙扛在肩頭,不掙、不紮……
“哎喲,彌笙,你這是做什麽?都多大了,不能這麽對妹妹!”
“妹妹?她是我祖宗!”秦彌笙把人放下,瞪著那雙光著的腳,“你早上的藥吃了嗎?你哥打你電話為什麽不接?你手機呢?”
林霏好像聾了似的,自顧自地走到通往堂屋的台階旁,換了鞋。
“穿襪子,祖宗!”
“哎喲,彌笙,你小點聲。再叫你叔公聽見。”她清楚地看到秦彌笙沉重的呼吸,“那個,孩子,你扶我一把,我過去。”
“小姑奶?您,從這裏過去?”他走過來,恭敬地扶她上梯子。
“還爬得動,再過兩年,我就把這堵牆拆了。彌笙啊!你平常都挺好的,就是跟妹妹說話,怎麽老跟個氣球似的?”她小心地爬,坐上牆頭,等程柏伸手,扶著她朝下走。落地站穩再抬起頭,牆頭上已經看不見秦彌笙的身影。她緊張地貼著牆麵,聽隔壁的動靜。
“太小姐,那這些,現在下鍋嗎?”程柏在她身後詢問。
她用右手在身後揮舞。“下麵條,別的不急。”
“幹什麽去?”秦彌笙大聲的吼叫,順利地穿牆而過。
“洗手。”林霏的聲音裏,竟然帶著星星點點挑釁的意味。
“回老宅,又不打招呼?”
“你不是猜到了嗎?”
“給你哥回電話!”
“不用了。你們兩個人一樣的。你都看見我了,就等於他看見我了。”
“你!”
“叔公?”
林霏喊出的這兩個字,驚得秦恂從牆麵上站直了身子朝後看,掃視了一圈後院,吐了一口氣。一牆之隔的院子裏,傳來林霏銀鈴般的笑聲,以及——秦彌笙無奈的歎息。
“你還跑,你給我站住。這什麽東西?你又瞎折騰什麽。你看我的鞋!”
林霏“咯咯”的笑,小蘆花雞“咕咕”的叫,秦彌笙似乎已經快要瘋掉。
“還笑,這,都是雞屎,你站住!給我把這兩個東西弄走!”
“表哥,你這麽大個人,怕雞?”
“你閉嘴!過來!”
隨著一陣慌亂的“咕咕”,秦彌笙的聲音漸漸遠離牆壁。北牆邊傳來“嘩啦啦”的聲音。
“別,表哥,你那是皮鞋。”
“你也知道是皮鞋,我剛換的!”
“你給我。誰請你來了?”林霏又“咯咯”的笑。
“這是我家後院,我怎麽不能來了?”
“那我走好了,帶上我的雞,不打攪你。”
“你站住,你這個瘋女人!我的鞋,你再敢跑!”
這麽大的動靜,秦恂已經不需要貼著牆偷聽了。現在,她站在院子裏,一邊明目張膽地偷聽,一邊小心翼翼地盯著後廚和堂屋的後門,同時,捂著肚子笑。
“這什麽?”秦彌笙的聲音忽然隔了幾道牆。
“別動。那是小姑奶的蛋糕。小姑奶,表哥要吃你的……”
“瘋女人,你給我閉嘴,再喊!再喊現在就把你扛回德國去!”
“彌笙,做什麽呢?你這孩子,老大不小了,怎麽還欺負妹妹呢?把我的蛋糕拿過來!”她焦急地在牆這邊喊。稍頃,林霏出現在了牆頭,手裏捧著她的蛋糕,朝著她擠了擠左眼。
“小姑奶,你一個人?柏叔呢?”
“廚房裏下麵條呢!”
“你別伸手,我給你端下來。”林霏從牆頭,沿著竹梯,慢慢地走下來。飛快地把蛋糕交到她手裏,轉身就撤掉竹梯,而後,看著牆頭“咯咯”的笑。
“你!把梯子給我拿過來!”秦彌笙在牆頭上頭頂生煙。
“表哥,你應該從前麵正大光明地走過來。”
“你拿不拿?”秦彌笙的右手,一時指著林霏,一時指著梯子。眼睛裏,一時是憤怒,一時是恐慌。
“表哥,你發型亂了。”林霏一秒收住笑容,一本正經地側著腦袋看他。等到秦彌笙匆忙從牆頭上消失去找鏡子,她走到秦恂身邊,扶著她,壓低了聲音。“小姑奶,快走。”
秦恂看了一眼牆頭,樂嗬嗬地捧著蛋糕,跟著林霏,躡手躡腳地回到堂屋西邊的小屋裏,關上房門,放聲大笑。
“哎呦,你這丫頭,看把你表哥氣的。等下他過來,準收拾你!”她放下蛋糕,扶著床柱,笑得肚子疼。
“你不能見死不救。小姑奶,你的拐杖呢?”林霏打開盒子,從邊上抽了刀叉,放在桌上,切了一小塊,遞到她嘴裏。
“拐杖?”她包了一嘴蛋糕,“唔?好吃!這是豆漿?”
“是拐杖。”
“胡鬧!拐杖丟在院子裏了,程柏會拿來的。說到程柏……我得找他去,那些個小盒子叫他不要端出去了,留給彌稔。”
“小姑奶,你不會真打算自己一個人吃掉這麽大一個吧?讓稔哥陪你吃掉這個還不夠嗎?”
“那小盒子方便,讓他帶去醫院吃。”她匆忙打開房門,卻看見秦彌笙手裏抱著個“刺蝟”站在門口。“哎呦!什麽東西?”
“霏姑姑!”“刺蝟”從秦彌笙的手裏掙脫,撲到了林霏懷裏。
“我的天,念念?你怎麽這個樣子了,這一腦袋什麽東西?”秦恂打消了去找程柏的念頭,走回屋裏。
“小姑姑給我紮的小髒辮!”秦念眨了眨眼睛。
她走過去,細細端詳,這孩子,還好,長得像秦彌璋。歎了口氣,她又看了那一頭的“刺”。“這,都是皮筋吧?怎麽扯下來呢?念念要吃苦頭咯!”
“比要!”秦念瞬間開始哭鬧。
林霏把孩子抱起來,放在床上,自己跪在擱腳凳上,朝著孩子笑了笑。“念念,我們不哭了好不好?霏姑姑給你想個辦法,念念眼睛閉起來,假裝睡著了。”
孩子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閉上眼。林霏站起來,坐到孩子身邊,把孩子抱在懷裏。用小指小心勾起皮筋,抬起頭,小聲說:“小姑奶,剪子,尖頭的。”
秦恂匆忙到床邊的鬥櫃上,捧了針線籃子,拿到桌上,眯著眼睛翻找。秦彌笙朝她搖了搖手,拿過針線籃,從裏麵翻出剪刀,走過去,跟林霏配合著,一根、一根剪掉皮筋。
“好了,我們念念好厲害,可以醒了。”林霏漫漫地輕歎,“念念,回家跟爸爸說,男孩子的頭發不要留這麽長,不精神。”她用手輕輕梳理孩子的頭發,那一根根的“刺”,很難梳平整。
“霏姑姑帶念念去理頭發。”
“表哥,你發膠呢?”林霏用手輕撫孩子的頭發,“念念是男孩子,應該跟爸爸去理發。或者讓你四叔帶你去。”她伸出手,從滿臉不情願的人的西服內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用手擋住孩子的額頭,朝著頭頂噴了兩下,再用手撫平孩子的頭發。“念念,今天隻能先這樣了,回家要洗頭發,記住了嗎?”
秦念點頭的同時,一大把五顏六色被剪斷了的皮筋,忽然如漫天飛花一般從半空中灑落到了秦彌笙的腦袋上。
“下雨了!四叔沒打傘!”
秦念在林霏的懷裏拍手叫好。秦恂站在鬥櫃邊憋著笑,五官已經快要移位。林霏一動不動、麵無表情。
“你——這個——瘋——女人,我今天不——”
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秦彌笙憋了一口氣,低著頭躲到門後抖皮筋。
秦恂咳嗽了一聲,走到門邊,輕聲問:“誰啊!”
“我——程柏。麵條下好了,顏色不錯。”
她打開房門,接過程柏手裏的托盤。
“太小姐?您什麽時候過來的?”
“哎呦,閉嘴,說了不要這麽叫了。我拐杖呢?”
“在院子裏,我去給您拿來。”程柏扭頭往後院跑。
秦恂把餐盤放在桌上的時候,秦念喊了一聲“蛋糕。”
“念念餓了?”
孩子點了點頭。林霏把孩子放到地上,讓他自己走到桌子一邊。
“不能用手抓。讓四叔給你切點。”
秦念已經自己爬到椅子上,用小勺子挖著蛋糕。又癡癡地看向托盤裏的麵條。
“念念想吃麵條了?”
秦念點了點頭,朝著林霏癡癡地笑。
“過來,四叔喂你吃。”秦彌笙終於抖掉了滿頭的皮筋,抱起孩子,放在懷裏,坐下。拿了一碗麵條,抽了一雙筷子。
程柏小跑著回來,把拐杖遞進屋子裏。
“程柏,那些個小盒子蛋糕呢?”秦恂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端在堂屋裏了。大老爺、二老爺和三少爺已經吃了一半,我看情況不對,剩下的都端回太老爺房間了。”
“我的天,那更可怕!”她急得用右手拍了兩下大腿,“端我房間裏去。放我哥那裏,就徹底出不來了。快去!”
程柏點著頭,匆匆離開了。她轉回身,想要說什麽,看了一眼秦彌笙,又看了一眼秦念,打消了念頭,靜靜地在桌邊坐著。林霏站起來,走到秦念身邊,撫摸著他的頭。
“念念,我們今天玩遊戲了嗎?”
“米有。”孩子搖了搖頭。
“還記怎麽玩嗎?”
“記得!念念米有看見霏姑姑!”
“唔,真乖!”林霏已經走到房門邊,打開了房門,轉頭朝著屋裏的人微笑。“我走了。小姑奶,生日快樂。”
“去哪裏?”她和秦彌笙竟然異口同聲。
“回洛城,給我哥回電話。”林霏已經轉身朝外走,一腳跨出了門外。
“你怎麽過去?爬牆?”秦彌笙停下手裏喂麵條的動作。
林霏沒有回答。
“你站住!”他控製了一下聲音,以免嚇到懷裏的孩子,“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柏叔給我找了司機。”
“我說呢,怎麽翅膀那麽硬,自己就回來了!”
“表哥,姑母差不多該到了。她住不慣這裏的,晚上開車慢點。”林霏兩腳都走出了門外。
“站住。你在這裏等我們,一起回去。”
“我送她回去。”秦彌顯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外,一邊推了林霏朝後院走一邊朝秦恂打招呼,“小姑奶,生日快樂啊!”
秦彌笙盯著他,兩個人無聲對視。
“二叔,吃麵條!”秦念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秦彌顯笑了笑,用左手扶了一下眼鏡。“念念自己吃,二叔有點事,先走了。笙,他們問起來……”
“我知道。”
房門被輕輕合上。秦恂捏著手裏的拐杖,歎了一口氣。
“彌笙,你……”想了想,她決定換個話題。“念念,你爸爸回來了嗎?”
“米有。”
“是‘沒有’!”她哈哈笑了一下,“念念,你是什麽時候認識霏姑姑的?”
“噓!”秦念豎起左手食指,擋住嘴唇,朝著她做了一個很神秘的表情。“這是秘密!”
她閉了嘴,看著孩子吃麵條,忽然想起那是自己的壽麵。急忙端了托盤裏的另一碗,細細品嚐,吃了兩口,又看看托盤裏剩下的一碗。放下手裏的筷子,走到門邊,打開房門,朝著堂屋裏喊:“彌稔!彌稔啊!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