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夢魘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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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子墨坐在床上,看著被風吹起的白色窗簾,偶爾露出遮不住的靜謐夜色。
夜深了,所以星星也變得清晰,人的心也是。
子墨不敢閉上眼睛,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母親滿身鮮血的樣子依然那麽觸目驚心。
隻不過那血不是母親的,他仍然不敢相信,獨自把他撫養大的獨立堅強的母親,竟然是個殺人犯。
可是母親當時看他的眼神,那雙埋藏著驚訝,後悔,還有無盡悲傷的眼神,仍然深深刻在他的心裏,成為童年愈合不了的傷疤。
那一整天,大街上的警笛聲都以尖銳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著,他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伴隨著警燈的閃爍,親眼看著自己熟悉的叔叔阿姨,姐姐哥哥從各個地方被抓起來。
他們像母親一樣,衣服上濺滿了鮮血,有些人仍然在拚命抵抗。
他們從高貴的古老種族一瞬間淪為人們又恨又懼怕的惡魔。
如果說這段經曆對子墨有什麽影響的話,那麽不敢與人傾訴真心便是他的後遺症,他總是故意和人保持一定的距離,除了......薄言。
子墨皺著眉頭,走到窗前,看著星光撒滿沉睡的世界,他想不通薄言對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以至於自己寡淡的生活中竟然平白無故的多了一個惦念的人。
想到這裏,子墨的心情更加像一團亂麻,他用拳頭敲敲自己的頭,看看自己小時候寫在牆上的“成為最強噬罪”的標語。
即使經曆了很大的變故,他仍然沒放下,獨自一個人追尋著小時候的夢想。
很多事一夜是無法想通的,像往常一樣,子墨在糾結的胡思亂想中最後還是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子墨掐好了時間,故意早十分鍾走到了薄言家門口,在她的小區門口拙劣地係了十五分鍾鞋帶,才等到薄言慌慌張張從自己的小區跑出來,然後看著她完美地從自己麵前跑過,完全沒看見自己。
他無奈地搖搖頭,於是不費餘力地跟在她後麵,然後在一個岔道口假裝超過她。
薄言探著頭張望著前麵那個人熟悉的背影,當她確定前麵的人是子墨後,便馬上鬆了一口氣。
“子墨?哈哈哈!沒想到你也遲到了?”
遲到路上遇見的同學,很容易發展成偉大的革命友誼。
“這女人,思想怎麽如此幼稚。”子墨無可奈何地笑著,卻眼看著薄言卯足了力氣超過了自己,她嘴裏振振有詞地喊著
“對不起了!兄弟!我不能當最後一個進局裏的人!即使是革命友誼也要競爭的!”
子墨覺得自己哭笑不得,預想的上班路上的閑談仿佛也成為了泡影,怎麽會有人可以這樣毀情調呢?
“算了,超過她吧。”子墨卯足了力氣往前跑,剛超過薄言,便覺得自己的衣角被人狠狠地拽住,扭頭間卻看見了薄言那猙獰的臉。
“你可別想超過我!”
“你也太卑鄙了吧!快給我放手!”
當他們兩個扭打著進四十七局的時候,大家是有都多少有些驚訝的,他們忍不住想著:一個怎麽這樣?另一個怎麽敢這樣?
十一有些著急了,今天組裏接到的大小任務怎麽也有五六個,但這些人竟然一點都不著急的踩點上班,她的手指使勁敲擊著鍵盤,發出急躁地劈裏啪啦的聲音
“喂喂!趕緊看看自己辦公桌上的任務好嗎?你們不快點完成任務完成文書工作,我怎麽回家啊?”
“知道啦!”薄言長出了一口氣,不屑地撇了撇嘴,把關於子墨那些有的沒的的事先都刪掉,畢竟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搞錢最重要。
恢複好了自己的心態,薄言又變成那副像是打了雞血的模樣,仔細看著麵前的c級文件夾,卻又想起了以前在訓練營的日子。
“夢魘,從人的欲望與罪惡中產生,可以放大人類的愛恨癡嗔,從潛意識的層麵上改變一個人,若不在它產生之際就把他除掉,他便會在自己的原主人死後,帶著原主人的原罪找下一個人當做寄主。”
“老師!那為什麽我們不組織一次大圍剿,把這夢魘都殺個精光呢?”
“有人輕鬆被夢魘摧毀了心智,有人卻能不受影響坦然自得,你說這夢魘不應該存在,可人偏偏就有愛恨癡嗔來孕育他,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的,夢魘也絕不全都是壞的。大家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啦,老師。”
“那好,今天就到這裏吧。”
。。。。。。。
薄言拿出了在訓練營時期的筆記,看著筆記上用彩筆勾出來的重點,薄言想起了曾經和老麻煩忘江晴一起上學時他喋喋不休問問題的樣子。
薄言於是翻動厚厚的本子,找出那張合照,看著江晴笑得爽朗地搭著自己肩膀,心裏麵感慨萬千,約好了一起闖蕩的,可他人卻已經不在了。
“薄言啊,在想什麽?”子墨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把一摞文件夾放到桌子上,然後抬起眉眼溫柔的看著薄言。
“想起了以前的老同學,等以後有空了再給你講吧。”薄言把那筆記鄭重地合了起來,放回了抽屜的最深處。
子墨把薄言的鄭重都看在眼裏,但隻是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心願和慕洋的相處越來越默契,薄言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武器,一邊偷瞄著對麵組裏和諧快樂的閑聊模樣。
她瞄了一眼正在校準槍而完全不理自己的子墨,然後發出了輕蔑的笑聲。
這一幕正好被子墨看見,嚇得他差點把槍扔到地上,薄言的身上背著一團黑火,子墨疑惑地皺著眉頭轉過身去,他就搞不懂了,自己為什麽要每天都被這個小姑娘挑刺啊?還有她這一天天都是哪來的脾氣啊?真是奇怪!
“喂!別磨磨唧唧地裝蒜了!準備好了就走!”
“你發什麽脾氣啊?”
“我沒發脾氣,就想讓你快點。”
.......
剛進入夢境,兩個人便感覺到了與以往不同的強大磁場,兩個人立馬變得緊張起來,意識到這可能不是簡單的c級任務。
薄言嚐試著想往前走走,卻迎麵撞上了一道透明的牆,子墨伸出雙手謹慎地摸索著,動作由快變慢,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他篤定的說道
“這是夢魘的結界。”
聽到這話的薄言一下子慌了神,她慌張地拍著那個結界,一邊嚐試著找到一個突破口,一邊衝子墨嘟囔著
“夢魘本就是操控人心的生物,我們平常任務解決些小嘍囉就要那麽費事,這都能自己搞結界了,咱們兩個還不得死在這裏啊?”
子墨見薄言慌張的樣子,卻笑了起來,他什麽掙紮都沒做,隻是拿了一把椅子,舒服的坐了下去,薄言瞥了他幾眼,發現這貨還真的一點都不著急,便認定了這裏麵有什麽自己不懂的規則。
於是薄言也冷靜了下來,學子墨的樣子招招手,身後果然出現了一把椅子,便也坐了下去,順便翹起了二郎腿,一臉的不屑。
子墨見薄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裏還真有點疑惑,於是探著頭問道
“你知道這是遇見誰了嗎?”
薄言把手插在胸前,然後搖搖頭“管他是誰,見招拆招就好了。”
子墨聽罷,又靠回自己的椅背上,低頭笑笑,眼中卻有些悵然若失的孤獨。
夢境是以第三視角組成的,全程沒有夢境主人的出現,薄言和子墨兩個人坐在座椅上,總有種正在看電影的錯覺。
這是一個古老的雙層公寓,裏麵住著一個惡魔,他長得慈眉善目,是那種你見了會覺得很慈祥,甚至想他打個招呼的那種老人。
和他交談過的人,總會對人生有各種各樣的改觀,要麽懷疑自己,要麽懷疑身邊的人甚至世界。他們無法依靠自己以前的信仰活下去了,隻得毀了自己的生活,甚至報複社會。
這時夢境裏的兩個主人公出現了,她們是一對女性吸血鬼伴侶,她們隻是平常人的長相,並沒有那股高冷的氣質,讓人看上去隨和了許多。
兩個人是來調查並解決關於老人的案件的。
一個金發女仆給兩個吸血鬼端來了茶水,兩個女人步步緊逼著盤問著老人,老人卻隻是笑笑,直接對著其中的一個戴眼鏡的女人開始了自己的最擅長的套路,讓她對自己的伴侶產生了懷疑。
但好在另一個女人還足夠清醒,兩個人才不至於被老人拿下,兩個人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惡魔。
沒想過竟然會如此容易。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以為這世間再也無白發惡魔。
時過境遷,兩個吸血鬼和救出來金發女仆成了朋友,她們買下了白發惡魔的公寓,把整個公寓都翻了新,兩個人相擁在一起,笑得很幸福。
本以為這就是故事的結局,可故事的劇情卻急轉直下,發生得很突然。
戴眼鏡吸血鬼被她的伴侶從公寓二樓的落地窗推了下去,玻璃破碎了一地,女人的眼鏡也被甩到了一邊,她在玻璃渣中掙紮著,想站起來,卻一次次摔在地上,甚至最後隻能跪坐在地上。
夢境裏的感情和故事總是這樣,明明隻是個概括,隻是看到了個過場,但經曆的人卻好像能切身實際地體會到裏麵人物的心情。
薄言看著那個女人仍是一臉急迫,薄言很清楚地體會到,她並沒有生氣,她甚至還想安慰她的伴侶自己沒有受傷。
另一個女人從窗台上跳下來,拿著一把手術刀,直直的衝跪在血泊中的女人的眼睛捅了進去。
薄言和子墨都長大了嘴巴,一瞬間鮮血四溢,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女人便一刀一刀又一刀地捅著。
薄言這才明白了過來,白發惡魔之所以沒有反抗,是因為早就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後繼有人。
女人沒有就此止步,她殺光了這一路走來的所有夥伴。
金發女人回來拜訪自己的朋友,卻發現大家橫七豎八地躺在院子中,她大哭著,抱著那些早就冰冷和無力回天的屍體。
夢停了,真正夢的主人醒了,薄言和子墨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便消失了,兩個人麵麵相覷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此時的兩個人還在因為那個女人的突然瘋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怎麽樣,沒嚇到大家吧。”
薄言和子墨順著聲音看去,卻見一個白發老人衝著他們兩個走來。
“白發老頭!”薄言驚叫一聲,然後便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老人捂著嘴嘻嘻地笑笑,這動作卻和剛剛在夢境裏的沉穩完全不符。
他的外貌也漸漸地發生了改變,他扭過頭去,背對著子墨和薄言,等再扭過頭來,卻變成了一個長相寡淡清秀的少年,他一頭雪白的毛寸,穿著一件純黑色的收腰衛衣,下麵是淺駝色的褲子,搭配一頂駝色的皮質貝雷帽,活脫脫是個剛從時裝周走秀回來的模特。
“白發也對,惡魔也對,雖然我歲數也的確是你們的幾倍了,但請能不能別叫我老頭。”
薄言仔細地看著那人的臉,卻總覺得有些眼熟,他見兩個人沒什麽反應,便伸出手衝兩個人介紹著
“你們好,我叫顧念好,是個資深夢魘。”
“你好,噬罪四十七局第八小隊隊長子墨,這是實習生薄言。”
子墨用胳膊肘懟懟發呆的薄言,薄言呆呆的伸出手和那人握著手,卻突然想起來了眼前的人的氣質像誰
“您,您和忘憂的老板長得好像啊。”
顧念好的臉有些微微紅,他故作鎮定地衝著薄言擺擺手,使勁拒絕著
“你說的是鄭廷?我們倒是認識。”
薄言眯著眼睛,覺得顧念好的反應的確是有些貓膩的,她在心裏偷偷琢磨著“鄭好,念好,顧念好!啊!他們是一對?”
還沒等等薄言八卦,念好卻突然正經起來“怎麽樣,這次的考核能通過吧。”
薄言抓抓頭有些疑惑“考核?什麽考核啊?”
子墨摸摸薄言的頭,然後繼續解釋著“夢魘的正常工作就是像這樣,勾引出人類的欲望在夢裏發泄,並且他能很好得控製自己的能力不會讓夢境不可收拾,也不會過多插手人類的生活。”
薄言思考著點點頭,突然明白了老師在課堂上說的那些話。
一番交代後,兩隊人馬繼續去執行自己的任務了。
薄言在路上,卻還是想不太明白,
“為什麽這些事不在訓練營的時候就向我們交代清楚呢?非要等我們自己去發現?”
“薄言你覺得訓練營都教給了你們些什麽呢?”
“防禦和攻擊能力,理論還有團隊協作。”
“那你們大多數人是不是在進訓練營之前就有了自己對世界的觀念?”
“對的啊。”
“那你覺得這種對異世界的概念是不經曆,隻口頭講述就能讓人明白的嗎?你站在人類的角度,夢魘當然是錯的,但你站在更宏觀的角度來講,他們隻是遵循自己的生存之道罷了。我們異世界也並不是世界警察,為的隻不過是自己的世界能更長久地循環下去罷了。”
薄言點點頭,也的確想明白了一些,可子墨的話卻讓她又想起了以前做人類的日子。
今天翻筆記時,便覺得訓練營已經是以前的事了。
當人類的時候,便好像是更久以前的事了。
薄言翻來覆去地想那段日子,卻總是想起那個怎樣都記不起來的人。她甚至不記得自己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有過什麽開心的難忘的經曆。
薄言有些失落,她皺皺眉頭,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好好活過,沒有為自己好好活過。
她抿抿嘴唇,決定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把自己放在人生最重要的位置。
“薄言,你又墨跡什麽呢?跟上啊!”
“子墨,你一會能請我吃午飯嗎?”
“為什麽?”
“昨晚網購了雙鞋,最近沒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