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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很黑，尤其加上下雨的緣故，更是顯得昏暗。
    伏姣腳下的鞋子沾了水，他想了想，幹脆光腳踩在了墨藍短絨毛的地毯上。
    這種短毛氈毯並不柔順，反而還很是紮腳。
    伏姣無聲抽氣，點著腳尖一步步挪到了裏麵。
    【姣姣，加油！】係統提供適當的鼓勵。
    【好！】
    沉悶的痛呼聲幾乎被雨水掩蓋，一向耳聰目明的柳莫衍在朦朧間不曾察覺自己的屋裏進來了一隻傻嘰嘰的小兔子。
    他幾乎是蜷縮在榻上的，隻著裏衣的身軀彎曲得像是一盤香，崩出青筋的手背緊緊攥著被褥，豆大的汗水從他的鬢角滑下。
    無疑，他是痛苦的。
    當年在被柳在淵陷害後，他便被柳家家主吩咐要好生教訓一番。柳在淵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因此教訓柳莫衍的人被柳家嫡子買通，幾十大板狠狠砸在了腿上，直接斷了柳莫衍日後策馬揚鞭的能力。
    若是當時救治及時，本不該這般嚴重的。偏偏柳在淵狠辣，在柳莫衍被打的第二日就提著一壺滾水，說是去看望庶弟，實際卻掀開被子，將滾燙、冒著熱氣的水盡數澆在了柳莫衍血肉模糊的雙腿上。
    在蝕骨的疼痛裏，柳莫衍從柳在淵的嘴裏得知了一切的真相——當年柳莫衍不過三歲稚齡之時，他的母親雁姨娘懷了二子即將生產，卻在孩子生下來的第三天被柳家主母陷害，說是雁姨娘與外人通奸有了二子。
    於是柳家家主一怒之下叫府裏的下人將產後虛弱的雁姨娘活活勒死，並將孩子溺死在便桶中。
    那時柳莫衍年紀小、不更事，被身邊的奶嬤嬤三言兩語便糊弄了過去，甚至還一直待柳家主母恭恭敬敬，直至後來才被看笑話的嫡兄柳在淵告知了一切真相。
    母親是被害死的、本該茁壯成長的弟弟失去了性命、他自己的一雙腿也徹底斷了站起來的可能……
    那一刻，柳莫衍如墜深淵。
    後來，柳莫衍在渾身發熱、高燒不退的情況下被人連夜送到柳莊的，若不是他硬熬了過來，恐怕就要在路上一命嗚呼了。
    顯而易見，柳家放棄了這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庶子。
    但是柳莫衍沒有放棄自己，他心中深埋恨意，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有著燕京中摯友慕容啟的暗中幫助，柳莫衍臥薪嚐膽，一點點組織著自己的勢力，甚至短短幾年內就發展至燕京，盤踞在那個浮華卻也腐朽的勝地。
    反派的能力從來都不可小覷。
    床榻上，柳莫衍的手不由得緊緊抓住自己腿上的皮肉，不顧陳年的傷痕崩裂、出膿，甚至任由那汙濁的血水染濕了衣裳。
    他恍惚地想著一些過去的事情——曾經在燕京的風華、被人追捧時的輕狂、雙腿殘廢後的憎惡、得知真相的憤恨……可這些回憶，卻逐漸在褪色，取而代之的一張明媚絕色卻透著傻氣的臉龐。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痛苦、難堪的時刻，柳莫衍心裏頻頻出現的不再是激勵他複仇的回憶，而是那不到一個月同伏姣相處的情景。
    青年蹙著眉頭，無聲諷笑：柳莫衍，你憑什麽？你有什麽資格……
    縱然伏姣是個傻的，可依照那人出色的外貌和軟乎乎的性子，找夫家是一點兒不愁，便是相處一段時間就叫人想將他捧在手心裏寵著、慣著，何必浪費經曆在他這個瘸子身上呢？
    柳莫衍已經疼到神思模糊了，他隱約嗅到了一股清麗、淡雅，帶著甜膩的茉莉花香。
    是幻覺嗎……
    很快，耳邊的呼喚和身上的觸感告訴他並不幻覺。
    伏姣光著腳靠近，肩頭的衣衫還帶著雨水的潮氣。
    受著黑暗的影響，但他還是能夠看出反派此刻蜷縮在床榻上的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