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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徽像是一隻藏在陰影處的老鼠，他站在半毛的玻璃後麵，一臉陰沉地看著在泳池裏遊泳的伏姣，以及坐在一旁神色溫和的季庭寒。
    他恨毒了這兩人！
    上一次送表失敗後，班裏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至於他的校董爹自然也聽到了事情的始末，當天晚上就用皮帶狠狠抽了他一頓，傷勢重到他將近一周都沒法打籃球，還不得不穿著厚實的高領衣以遮擋痕跡。
    周徽嫉妒——他嫉妒季庭寒出色的外表，雖然他時常和班裏的人諷刺對方長得像個娘們兒，可也不得不承認，季庭寒的五官放在十四中簡直就是天花板的存在，不然他喜歡的校花陸卿卿怎麽會多看對方一眼呢？
    還有伏姣，來自京市，家世好得讓人側目，整個就是一無法無天、桀驁不馴的大少爺，那是周徽夢寐以求的生活——有錢有權，恣睢肆溢，不用接受父親在外不快而帶回來的責罰，不用天天被母親恨鐵不成鋼的晦氣目光打量……
    周徽臉色暗了暗，他的視線在伏姣和季庭寒之間猶疑——
    他們的相處模式有一點怪異，像是有一把無形的鎖子將他們束縛在了一起，看著總是莫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感。
    周徽皺著眉頭，狠狠抽了一口煙，本想做些什麽，可一想到伏姣的家世和背景，那點兒小心思立馬偃旗息鼓。
    他恨恨踹了一腳牆角的垃圾桶轉身離去。
    泳池邊季庭寒好像聽到了什麽，他在一片水汽中轉頭，隻能看到霧蒙蒙的玻璃。
    “怎麽了？”大男孩的呼喚聲叫回了季庭寒，少年搖頭，望著對方線條流暢的脊背線，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清澈泳池水下被純白包裹的渾圓。
    季庭寒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這麽色。
    *
    今天是周徽兄弟的生日，他是校董的兒子，他兄弟自然也不差，正好挨著陸卿卿是親戚，叫做陸靖。
    陸靖的生日，作為堂妹的陸卿卿自然不能缺席，她穿著一身小白裙，娉娉亭亭站在酒吧的包廂裏，一臉嫌惡地看著桌子上的啤酒罐和煙灰。
    陸靖招呼著手想要給周徽和堂妹牽線搭橋，但陸卿卿並不吃這一套，隻是坐在最遠的地方。
    “嘖，假清高！”雖然是堂兄妹，但陸靖看不上一直以來假裝乖乖仔的陸卿卿，明明都是一樣虛榮的人，可偏偏她陸卿卿會裝、會學習，是他們老陸家的寶貝疙瘩，至於他就變成了眾人抨擊的對象。
    陸靖扭頭拍了拍周徽，“兄弟，你喜歡誰不好？非得喜歡她？”
    說著，陸靖一臉猥瑣地從兜裏掏出手機——“誒，給你看個刺激的。”
    “什麽？”周徽煩躁地撓頭，隻覺得自從伏姣來到這裏就壞事不斷。
    “看了你就知道了！”陸靖點開了一個視頻，畫麵有些晃，一開始是酒店的床鋪，很快出來兩個男人抱在一起互相吻著脫衣服。
    “臥槽什麽玩意兒？陸靖你別惡心人！”
    “誒不是，你往後看啊！”
    周徽皺眉，看著視頻裏兩個男人摟摟抱抱，然後滾到床上開始某種活塞運動……
    他眉毛抬了抬，忽然陷入了某種沉思，不由得想起了前不久在遊泳館外透過玻璃看到的那一幕——
    “操！老子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陸靖一臉疑惑。
    周徽臉色變得很奇怪，像是發現了什麽秘密，浮著一層興奮的紅光。他走向陸卿卿，眼底是一種沉甸甸的森森，“陸卿卿，你知道季庭寒為什麽不喜歡你嗎？”
    “為什麽？”少女撩了撩頭發，她能看上季庭寒主要還是因為對方出色的五官和成績，不然就她這樣白富美的背景，萬萬不可能搭理一個窮小子。
    “嘖，因為他是個賣屁股的！”
    “周徽，你在說什麽！”
    “陸卿卿，你就等著吧！到時候讓你們好好看，你們以為的大學神不過是一個雌伏在別人胯下男.婊.子！”
    話落他摔門離去，背影帶著急匆匆的激動。
    陸卿卿也一臉難看，即使她對季庭寒的喜歡並非真心實意，但卻也不希望自己對一個gay感興趣。況且在安陽縣，根本不興同性戀這種東西，放在不少人家都是丟人玩意兒。
    *
    周一，又到了學生上課、老師上班的時間了。
    深秋臨近冬日，南方的教室裏有些陰冷，這邊並沒有地暖，伏姣呆著很不習慣，明明夏天是熱氣騰騰的大男孩，該是有著一身火氣的體育生，但到了這安陽縣，卻變得比季庭寒還怕冷。
    還不待冬日，受不了這邊陰冷寒風的伏姣裹著屬於季庭寒的圍巾，深深嗅了一口氣。
    “好聞？”季庭寒挑眉。
    “唔，好聞。”伏姣一點兒沒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癡漢，他隻是下意識地喜歡少年身上那股冷冷淡淡、像是被新雪覆蓋著竹葉的氣息，有時候還夾雜著一些薄荷，聞著叫人心曠神怡。
    季庭寒看得好笑，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對麵急匆匆跑來一男生。
    這男生叫裴崛，是十四中體育隊的，之前和伏姣打過一次籃球便一見如故，基本已經拜倒在了大男孩的運動褲之下，頭號小弟非他莫屬。
    伏姣扯了扯圍巾，悶聲問道：“你這低頭瞎跑是跑什麽呢？”
    “不、不是……”裴崛氣喘不均，即使是體育生，他一路從三樓跑出來，繞過大半操場來這兒也是累得不清，“大事不好啊……”
    “喘好氣兒再說。”伏姣擺手，倒是季庭寒蹙眉，隱約有種不詳的預感。
    下一秒，裴崛道：“等、等不急！是周輝，周輝在咱們學校論壇上曝光了一份裸照，還在班裏傳閱著給人看。”
    裴崛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看著伏姣和季庭寒道：“上麵的主角是、是季庭寒。”
    曾經裴崛也是冷眼旁觀的一員，但是在他主動想要和伏姣交朋友的時候，他便下意識地分了一些注意力給季庭寒，這才發現班裏總是被針對的學神其實並不是周輝說得那個樣子。
    隻能說是他一葉障目了。
    “什麽？”伏姣一臉厲色。
    “周輝說，季庭寒是同、同……”裴崛有些結巴，似乎是說不出來那個詞匯。
    “同性戀。”季庭寒開口，他的表情像是凝結的冰塊一般不可侵犯。
    “那你是嘛？”裴崛好奇問道。
    季庭寒緊握手心，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甚至這一刻還幻想著聽到伏姣替他回答。
    但矛盾的是他有些害怕從大男孩嘴裏說出的答案——若是說“是”，他一定會很開心，畢竟這是對方的承認；可若是相反呢？或許是為了眼前的狀況，或許是伏姣還有別的考量……
    季庭寒發現，現在的自己非常排斥從大男孩的嘴裏聽到拒絕的話語。
    即使現實裏，他清楚地知道，此刻說出“不是”才是他們的最優選擇。
    但是伏姣總是讓他出乎意料，還不待季庭寒自己開口，大男孩就簡單直白宣告了所有權——“是啊！他是同性戀！不過我也是，他是老子對象，有問題？”
    “沒、沒，”裴崛震驚的表情一收，立馬換成了憨憨一笑，“鄭哥喜歡就好，就是一開始害怕你覬覦兄弟的屁股！”
    這話說得伏姣菊花一緊，立馬偷偷瞥了季庭寒一眼——就他還覬覦別人？能先好好保護自己的花才是王道！
    自從在一起伏姣才發現季庭寒淡漠的皮子下藏著如何火熱霸道的靈魂，強大的獨占欲和控製欲全部被他掩蓋在了理智之後，用一條鎖鏈緊緊束縛著，但偏偏伏姣的存在就是個能引得猛獸掙開鏈條的“獵物”。
    “嗬，就算我喜歡男人，咋不得是季庭寒的水平？”伏姣捏了捏身側少年的指骨，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他總覺得這兩天看季庭寒的視線似乎需要稍微抬高點兒。
    “行行行，我可比不上季學神。”裴崛突然拍了拍腦門兒，“嗐，別在這兒嘮嗑了，先和我去教室！教室裏都鬧開了！”
    五分鍾後，幾人走到了高三三班的教室。
    此刻屋裏圍了一堆人，當然是以周輝為首，好幾個麵熟的痞子學生手裏晃著手機，上麵隱約可見一道模糊的圖片。
    他們圍在季庭寒和伏姣的位置上，透過人群，伏姣清晰地看到屬於季庭寒的桌子上再一次被猩紅的墨水痕跡蓋滿——惡心、艾滋狗、爛屁股、滾出十四中……等字樣猙獰可恐，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鋒直直戳在人心。
    而周輝還一臉惡心的神情，高舉著手機讓更多的人看：“看看這照片，男人和男人怎麽在一起？惡心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髒病……”
    “周輝，你是不是欠打？”伏姣捏了捏拳頭冷聲質問。
    倒是周輝挑眉，似乎一點兒不懼怕來自京市的插班生。
    他晃晃悠悠上前，瞧著季庭寒的視線全然是鄙夷。
    周輝側身在伏姣的耳側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鄭蛟，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喜歡男人？你覺得你家裏會同意嗎？嗯——來自京市的大少爺。”
    這是威脅，明晃晃的威脅，在這個不夠信息化的時代中，甚至是在很多老一輩的眼裏，同性戀依然是病。
    大男孩握緊了拳頭，咬著後牙槽對上了周輝幸災樂禍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