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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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條商業街上似乎隨處可見江湖的學生,大多數人都脫下了標誌著江湖身份的那件黑色風衣,但也有少數人例外,比如練思茹,也比如李肖可。
    他應該是叫李肖可吧,以前聽史小冊偶爾念叨過,傳說他是小李飛刀李尋歡的後人,身子骨有點單薄,長相俊美,才華橫溢,學識驚人,笑意淡淡,平易近人,好玩的是,他無論什麽時候手裏總是把玩著一把十厘米長的小刀。
    在一處射氣球的店鋪前麵,李肖可已經玩了好幾個回合了,旁邊計數的店主臉色鐵青,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發難看。
    習若瑤輕輕搖了搖頭,李肖可這孩子平時看起來很討人喜歡,怎麽會幹這麽齷齪的事情啊?整個江湖誰不知道他的飛刀又快又準又狠,其氣勢和力道遠非唐丫丫的暗器可以比較,他竟然跑來欺負一個射氣球的店鋪老板,這……未免有點講不過去吧?
    她自認為絕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可腳步卻不受控製地移了過去。
    “好了,十局射完,一個氣球也沒剩下,你該兌現獎品了吧?”李肖可雙手抄在褲袋裏,輕笑著向店鋪老板討獎品。
    “你……你……耍詐!”老板臉色漲得像豬肝一樣,死活不肯把獎品拿出來。
    “拜托,攔住我的是你,非讓我玩遊戲的是你,說什麽十局全勝兌換特等獎的還是你,怎麽現在又成了我耍詐?”李肖可的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容,文弱和善的表相中似乎有點生氣了,“要是不把獎品交出來……哼哼……”李肖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手心裏多了一把飛刀,在他手心裏晃啊晃啊的,似乎隨時都會飛出去。
    “你……你要幹什麽?”店鋪老板嚇得已經開始打哆嗦了。
    習若瑤內心天人交戰,這種閑事還是不要管,視而不見是真理嘛,萬一惹麻煩上身就不劃算了,可是江湖的學生在外麵闖了禍,好像對大家的連累都不小啊,是不是應該讓她人性中微乎其微的光輝麵閃爍一下?
    “喲喲喲,穿著這身衣服就敢欺負普通人,看來江湖也不是傳說中的那麽高尚,不過是一群跳梁小醜罷了。”
    在這個很不愉快的時刻,有人願意跳出來火上澆油,這勇氣本身就值得嘉獎,至於是對是錯,那就另當別論了。
    說話的人是個女生,剛剛從南宮家的占卜館裏走出來。她身高和程依依差不多,可氣質感覺卻差了十萬八千裏。她額前刷著厚厚的劉海,頭發燙成了波浪卷垂在臉側,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豐滿的嘴唇,像一隻櫥窗裏的芭比娃娃,但感覺卻不是那麽可愛。
    她穿著一身束腰的粉色公主裙,精致的****,蓬蓬的花邊,腰間也圍了一條長鞭,可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練思茹那種英姿颯爽的感覺,怎麽看都讓人覺得可遠觀而不可近交也。
    “你竟然敢侮辱江湖?”李肖可依然在笑,可是淺淺的笑容卻有點冷。
    “仗著自己飛刀好,就跑這裏來賺獎品,你們江湖的層次未免也太低了吧?隻會在路邊攤欺負欺負這種軟腳蝦,笑死人了。”美麗女生的聲音尖而高昂,配著她的發飾打扮,讓人感覺說不出的刁蠻。
    “你是存心來找麻煩的吧?”終於李肖可臉上的笑意退去了。
    看著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模樣,習若瑤忽然明白了,想讓江湖的孩子們像普通人一樣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果然李肖可本來拿在手裏把玩的飛刀不見了,雙手也垂到了身側,看樣子已經隱進了衣袖裏,隨時準備交手。
    “咳咳……”習若瑤眯著細細的眼睛,一臉淺笑地晃了過去,眉毛微微一挑,對著李肖可淡然地說道,“低調,低調……”
    這種管閑事的做法實在不是她的風格啊,不過……想想唐丫丫和程依依都那麽興奮地喜歡逛街,如果因為這些外人橫生枝節,害得大家被關更長時間的禁閉,似乎犯不著啊。
    “好男不跟女鬥!”把僵直的雙臂鬆了下來,雙手抄回口袋裏,李肖可一扭頭,不再理會那個挑釁的女生。
    習若瑤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就對了嘛,看來她以後失業了可以改行做上帝,很有調解矛盾的能力嘛。
    事實證明高興得太早是很愚蠢的一件事情,李肖可主動放棄了,不代表美麗女生也會跟著放棄。
    李肖可跟習若瑤轉身離開,女生睨著眼睛死盯著他們,什麽話也沒說,什麽舉動也沒有,可是當他們倆用後背對著她的時候,她居然猛地一甩胳膊,抽出了腰間的長鞭。
    忽然覺得背後陰風四起,習若瑤下意識地感覺不對勁,李肖可猛地撲向習若瑤,抱著她跳上了店鋪的屋頂。
    啪——長鞭撲了一個空,將射氣球的攤位打了個稀巴爛。
    “你……”習若瑤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能表達她現在的鬱悶,她幹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值得這個女生從背後偷襲她?
    更恐怖的是,她這樣背後出手的動作非常卑鄙無恥,別說是江湖正道,就算是魔教也從來不願意這樣下手。
    右手小手指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習若瑤一低頭,發現她的手指破了一個三角形的口子,血正順著指末流了下來。
    “背後偷襲,你想幹什麽?”李肖可似乎生氣了,他將習若瑤放到屋頂的屋脊上,一縱身跳了下來,指著美麗女生的鼻子質問。
    真想不到,這麽漂亮的女生居然這麽不講理,蠻橫就算了,還這麽狠毒,這長鞭和練思茹的截然不同,這上麵帶有倒刺,就算沒有擊中,被掃到也會留下不小的創口。
    “哼!”美麗女生鼻尖一抽,衝著他冷哼一聲,大大的眼睛裏閃過藐視的神采,語氣是那麽不可一世那麽不可理喻,“我最煩有人多管閑事!”
    “她隻是一個不會功夫的普通人。”
    嗯?李肖可這孩子記憶力不錯嘛,平時跟他沒怎麽溝通過,竟然知道她就是江湖裏最廢柴的那個普通人啊。
    “我管你是什麽人,隻要我看不順眼,隻有死路一條。”
    美麗女生手裏的長鞭再次飛了出去,不是對向李肖可,而是再次衝著坐在店鋪屋脊上的習若瑤。
    看著長鞭衝她飛了過來,習若瑤嚇了一跳,橫豎這位刁蠻的美女就是看她不順眼唄,認定了她不能動武,非要給她點厲害的顏色看看,唉,人心險惡啊。
    看看店鋪的高度,似乎不算太高,要不要考慮直接跳下去?坐以待斃一向不是習若瑤的人生信條。
    嗖——破耳的風聲劃過,一道銀光從李肖可手中飛了出去,美麗女生的長鞭被擊中,失去了準頭,撞向店鋪牆壁。
    啪啪——美麗女生索性順勢而為,借著這股力道把店鋪牆壁打了個稀巴爛,一時間雜物和碎塊四處亂飛。
    這……這是替老板討公道嗎?這分明是任性妄為啊。
    一些雜物似乎故意算準了方向,衝著李肖可飛濺過去。
    李肖可一抱臂,縱身向後跳起,躲開飛濺而去的雜物和碎塊。
    美麗女生忽然笑了起來,習若瑤暗暗歎息,惡毒的人心腸就是壞,什麽都是提前算計好的。
    果然趁著李肖可後縱的時機,美麗女生手中的長鞭就像突出毒牙的毒蛇,再一次飛向了習若瑤。
    習若瑤覺得自己屬於可以被忽略的路人甲之類,為什麽偏偏這個女生就要跟她過不去呢?任性也要也有限度好不好。
    趁著長鞭飛舞的瞬間,習若瑤在腦海中細細盤算,是乖乖坐在這裏被鞭子擊中,發泄執鞭人的心頭之恨,還是不顧死活地跳下屋脊,躲過一劫再另做打算?
    不管哪一種好像後果都蠻慘的,就沒有不傷筋動骨的選擇嗎?
    一向提倡自食其力的習若瑤,終於在搖擺的意誌中做出了決擇。
    美麗女生的長鞭掛滿了倒刺,這一下子挨上,不但是傷筋動骨,還要血肉模糊,她現在小手指還火辣辣地疼,可不想再試試這種滋味了,相比之下,從屋脊上跳下去,雖然可能傷筋動骨,但畢竟是可能嘛,旁邊還有店鋪的招牌氣球,如果能用氣球緩衝一下,應該不至於受太大的傷。
    眼看長鞭的鞭尾就要擊中習若瑤的胸口,她淡淡地掩下眸中的光亮,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鬆長寬垮的紅裙在燦爛的陽光下反射出奪目的光彩,習若瑤輕巧地躍起,向著店鋪旁邊的招牌——大氣球撲去。
    既然不願意挨上那要命的一鞭,就得跳下來自己求生路。
    美麗女生一看長鞭落空,大大的眼睛裏竟然閃過一絲狠毒,她手腕一抖,撲空的鞭尾微微偏離了一點方向。
    啪——店鋪的招牌氣球被鞭尾掃中,不等習若瑤落下就已經爆炸了。
    壞心眼的人見過,但沒見過這麽壞的女生。
    習若瑤懶散的神態消失,眉頭皺起,腦海中滑過危險的信號。
    忽然有人抱住了她,不等她伸出伸爪,已經將她穩穩地抱在懷中,頎長的身材,有力的臂膀,還有那悅耳的脆玉敲擊聲“叮咚”,都在提醒著習若瑤,她已經落入了楊少愷的懷中。
    皺起的眉頭重新舒展,習若瑤看上去依然是那麽懶散,鬆垮的裙擺也跟著垂下,一切的危機消失於無形之中。
    啊!落地之後,習若瑤還是微微吃了一驚。
    楊少愷左手抱住她的腰身,右手則是緊緊地握住了美麗女生飛來的長鞭,鞭尾上的倒勾應該是刺進了楊少愷的皮膚之下,殷紅的顏色一點一點滲了出來。
    李肖可也跟著趕了過來,落在習若瑤的另外一側。
    美麗女生眼睛瞪得很大,眉毛高挑得厲害,嘴唇緊嘟,用力地拽著鞭子的把手。
    楊少愷完全不動一絲一毫,鎮定的神態看不出他有任何內心波動,隻是握緊鞭尾,不肯鬆手。
    “請你收回剛才對江湖學院的侮辱。”楊少愷的聲音一如既往,清冷之中透著威嚴。
    “哼,一群雞鳴狗盜之輩,姑奶奶偏要罵,怎麽樣?”刁蠻的女生完全不吃這一套,即使臉蛋漲得通紅,也不肯低頭。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楊少愷右臂向身後一甩,伴著他這個動作的是,是美麗女生“啊”的一聲尖叫,她手中的鞭子完全飛了出去,被楊少愷握住鞭尾,硬生生地拉了過去。
    啪——他穩穩地將長鞭收於身側。
    “漂亮。”李肖可也不甘示弱,看到楊少愷於無形之中壓製了那個女生的囂張,跟著喝采。
    大概沒有受到這樣的挫折,女生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紫,身子氣得微微顫抖,卻緊咬著嘴唇不肯道歉。
    “咳咳……”輕輕咳了兩下,習若瑤借著掩口的姿勢,輕輕晃開楊少愷的束縛。
    就算是剛才他伸手小小救了她一下,也不必一直攬住她吧?他的左手一直放在她的腰間,就算他很習慣,可她還是很不舒服的。
    氣氛僵持著,令人感覺很不舒服,但這沒有影響習若瑤置身事外的想法,她一直不認為自己與這場爭鬥有什麽直接關係。
    忽然楊少愷猛地抬手,剛剛奪過來的長鞭一下子飛了出去。
    正在尷尬之中的美麗女生一下子呆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伸手在空中接過了長鞭。
    “你……”她的臉色緩和了很多,有點疑惑。
    “略施薄懲,無意冒犯。”楊少愷很瀟灑地轉身,對習若瑤和李肖可輕聲說,“走吧。”
    這個男生,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教訓人就教訓人嘛,還裝什麽紳士,搞什麽君子,以為人家會吃他這一套嗎?
    天啊!那個女生居然一瞬間紅了臉。
    習若瑤差點撲地,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人吃他這一套啊。
    但剛一轉身,習若瑤就知道,這事情沒這麽簡單,她貓一樣的直覺告訴她,那個女生又要生事端了。
    嗖——根本沒有人看到李肖可是怎麽出手的,一道銀光已經直直射了出去。
    一縷漂亮的卷發飄飄然落了地。
    剛擺出反手抽鞭動作的美麗女生,還沒有來得及使壞,李肖可的飛刀已經擦著她漂亮的臉蛋飛過,輕輕地,溫柔地,快速地削下了她臉側一縷卷發。
    她的動作僵持在那裏,沒有再次抽鞭,臉色變得煞白。
    李肖可半側著身子半轉身,一臉風雨欲來的表情,堅定地說道:“如果有人挑釁,李家的人不一定會還擊,可是如果有欺負弱者,李家的人……絕不輕饒!”
    每一句每一字都是那麽響亮,擲地有聲,習若瑤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了這個成語。
    不得不承認,這個表情的李肖可,絕對可以讓任何女生心跳加速,除了習若瑤。因為她的心髒很脆弱,禁不起這麽強烈的刺激,還是平緩地跳動比較保險。
    在回江湖去的路上設有公交班車,這點是習若瑤完全沒有想到的。當初在這個城市裏她費了很大力氣都沒打聽到江湖所在,似乎普通人對江湖並不是那麽認同,不同的情況下,還會為江湖設置公交班車?
    習若瑤倚在一處花店牆處,輕輕地環抱著胳膊,微睨著眼睛,寬大的紅裙懶散地掛在身上,似睡似醒地模樣像一隻休息聽貓。
    前麵幾步遠就是公交站點,很多江湖的同學已經陸續集合,天色暗了下來,聚集的同學嬉笑打鬧,商業街上美食飄香,一種華燈初上的感覺濃濃地降臨。
    即使再喜歡安靜的她,也被這種溫馨的熱鬧感染,習若瑤輕輕抽了抽肩膀,略換了個姿勢,花店的原木牆壁還蠻有溫度,倚靠起來挺舒服的。
    這種溫暖的氣氛,會令人喪失警覺,如同六年前的那一夜,喪失警覺後果是很嚴重的,所以必須保持警覺,所以必須遠離這種溫暖,不能被它吸引,不能啊。
    就在習若瑤感歎萬千的時候,忽然她的神經末梢感覺到了危機。
    嗖——
    啪——
    一把飛刀破空而來,穩穩地紮在她的臉側,紮入她身後倚靠的花店木質牆壁,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令人措手不及。
    小手指微微抖了抖,習若瑤長長歎了口氣,幸虧沒有動彈,這可太危險了,隻要稍微一動,就會正中飛刀的刀刃,她的大好青春年華可不想就這樣葬送,誰家的孩子這麽不懂事,不知道飛刀危險嗎?就算沒紮中人,紮中花花草草也是很罪過的!
    李肖可雙手挑在口袋裏,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淺淺的弧度,一步一步輕輕向習若瑤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剛才手滑了一下,沒有嚇到你吧?”
    騙人!誰會手滑滑得這麽準?這明晃晃的刀刃可是險些給她蒼白的麵孔增添幾分血色,當她是傻瓜嗎?
    微微一笑,習若瑤將心中的情緒掩飾得滴水不漏,對著李肖可輕聲說:“噢,沒關係。”
    李肖可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緩緩走到她身側,伸出白皙有力的右手,捏住紮在木質牆壁上的刀柄,輕輕一拔,收回手中。
    走啊,丟也丟完了,嚇也嚇完了,拿也拿回去了,該離她遠一點了吧?
    可是李肖可像完全沒有理會到習若瑤的想法,兩隻胳膊環著一抱,和她一起倚靠在花店的木質牆壁上。
    這……這唱的是哪一出戲?她什麽時候跟他關係這麽親近了?
    穿紅裙的慵懶貓咪一下子警覺起來,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海中警鈴大作,不正常,不正常,絕對不正常,但她的外表卻絲毫沒有變化,仿佛對於李肖可的舉動沒有一點反應。
    “普通女孩子遇到剛才那種情況會怎麽樣?”李肖可將腦袋湊了過來,看似親密地低聲詢問。
    “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習若瑤確實有點糊塗,她壓根不記得幾時跟李肖可的關係變得如此密切?
    “普通的女孩子應該嚇得高聲尖叫吧?”李肖可像是在玩自問自答的遊戲。
    “然後呢?”
    “可你沒有,反而非常沉靜,處亂不驚啊。”
    “所以呢?”
    “所以你絕對不是個普通女孩子。”像是終於找到了正確答案,李肖可的語氣堅定中透著肯定。
    習若瑤抽了抽眉尾,她一直以為,江湖學院裏,隻有史小冊那隻蒼蠅很八卦,沒想到……堂堂小李飛刀的傳人,也很八卦!沒事研究她幹什麽?她隻是一個路人甲,一個被騙來江湖,躲避風險,隨時可以消失的路人甲。
    “李肖可同學。”習若瑤抬起頭,柔和的店鋪燈光照在她的臉龐上,掩蓋去了她蒼白的氣色,“請相信我,我剛才不是不想尖叫,隻是嚇傻了,沒來得及反應。”
    這次換成李肖可抽了抽眉尾,看得出來,這個答案對他的打擊相當大。
    “可是你方才跳下屋頂的樣子,那個身手,絕對是個練家子!”李家的孩子大概都很執著,不懂得什麽叫適時放棄。
    當時他應該在躲避那個潑辣美女的長鞭吧?竟然還有空偷偷研究她?失策!失策!不過能從她一躍的動作之中看出這麽多來,這孩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呃……你看花眼了吧?”打死不能承認,抵賴到底是習若瑤的一貫原則。
    “你質疑我的眼力?”能力受到懷疑,他沒辦法容忍。
    “你是近視眼吧?”她故意引得他往歧路上走。
    “亂講,我眼力相當不錯,李家的飛刀講究快準狠,近視眼是絕對不允許的。”果然被她的話題牽引,李肖可語氣急了起來。
    “我看不像,你眼睛給人的感覺有點朦朧,眼力應該一般。”
    “我內功修為相當可以,眼睛怎麽可能朦朧?絕對是眼露精光!”
    “那就是你身子有點虛弱?導致目光渙散不聚?”
    “我雖然長得纖瘦,可身子骨絕對沒問題!”
    “平時有好好地養生嗎?”
    “養生?我還不到二十歲呢,現在就講究養生?”
    “唉呀呀,養生要從年輕抓起來,我告訴你……”
    於是話題很容易地就被習若瑤扭曲到了外太空,李肖可全神貫注地聽她講述養生保健的重要,還時不時地點頭附合。
    “公車到了……”聚集的同學中有眼尖的高叫了一聲。
    “我們該上車了,有空再給你繼續講啊。”習若瑤溫和的一笑,拉了拉鬆散的紅裙,直起了身子。
    “啊?”李肖可這才反應過來,怎麽會講到養生上去呢?明明是要討論她是不是真正的普通人。
    “走嘍……”可以回到宿舍美美地睡大覺,習若瑤眼神中略微透露出神采。
    “等一下!”李肖可忽然攔住習若瑤。
    “怎麽?”她微側過臉,半掩的目光中有點警覺。
    “這個你拿著。”他將一把銀光閃閃的飛刀塞進她的手裏,“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防身,你一個弱弱的女孩子,混在江湖裏一定很辛苦,這飛刀人人都認得,有了它,一般人就不敢欺負你了。”
    昏黃的燈光下,李肖可和善的笑容是那麽溫暖,習若瑤忽然覺得眼眶有點濕,其實她不弱,其實她很強大,但那些都過去了,現在的習若瑤,似乎真的很弱小啊。
    “謝謝。”將飛刀收入袖中,習若瑤垂下眼簾,扯出笑容。
    “你們不抓緊時間上車嗎?”楊少愷像個幽靈一樣忽然出現在習若瑤的視野裏。
    “上車,當然上車。”李肖可雙手抄在口袋裏,與楊少愷對視了一眼,笑咪咪地邁步走開,剛移開兩步,又回頭對楊少愷說道,“眼神不必那麽凶吧?我可沒幹壞事,你別一副想吃了我的樣子,怪嚇人的啊。”
    “我有嗎?”楊少愷側轉過身,腰間的佩玉攔擊出悅耳的叮咚聲。
    肩膀一抽,習若瑤聽到玉佩攔擊的聲音還是會有條件反射,畢竟……那可是她的寒玉簪,現在卻係在楊少愷的腰間,諷刺啊。
    將雙手抄在一起,拽起長長的衣袖,習若瑤悠哉地晃上了公車。
    既然曾經發過誓,決定遺忘一切,就不要再對那個簪子耿耿於懷了,人生在世短短數十年,何必自己為難自己呢?
    公車在擁護的夜晚公路上狂奔,習若瑤被晃得死去活來。她很能體會司機大叔急切的心情,急切地把這些“壞孩子”送到目的地,可是也不至於這麽著急呀,她的心肝肺都要移位了。
    車廂裏的其它人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公車的異常顛簸,每個人都是很悠哉的樣子,比如楊少愷更是誇張,他隻是簡單地站在車門處的豎立扶欄上,卻紋絲不動定若神針。
    誰的內力深厚誰的底子薄弱,在這個急馳的晃動公車上,一覽無遺。
    公車穿過交通要道,猛地急轉彎。
    路燈下,橫在道路上方的大牌子非常顯眼。
    前方江湖請繞行。
    這幾個大字撞進習若瑤心坎裏,她嘴角略一扯動,一抹苦笑若隱若現。
    早就知道江湖應該繞行,她還是一頭栽了進來,像一顆定時炸彈隱藏在江湖裏,楊少愷的關注,李肖可的質疑,或者連程依依都察覺到她很不一般吧,要是她魔教教主的身份公開,不知道會引起什麽樣的波瀾?
    前方江湖請繞行,一切都來不及了。
    吱嘎——公車猛地爭煞車。
    習若瑤沉浸於她的感歎之中,沒有意識到公車已經到站,疾馳的公車采取這種極端的方式停車,而她又恰巧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前麵沒有任何阻攔,害得她像個斷了線的沙包,直直地飛了出去。
    “小心!”
    楊少愷輕巧地將習若瑤摟入懷中,免去了她撲一個狗吃屎的慘狀,卻帶一股****的尷尬感覺。
    “謝……謝謝……”她趕緊站直身子,不著痕跡地擺脫他的臂膀。
    降臨的夜色掩去了她臉上的緋紅,怎麽一次又一次地跟楊少愷糾纏不清?明明躲他都來不及,為什麽偏偏就要撞上呢?難道是傳說中的冤家?
    冤家?這個詞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驚得她全身一顫,邁步走下公車,險些跌倒。
    平靜,平靜,深呼吸。
    她怎麽可能和他是冤家,這個詞一點也不適合他們倆,不要亂想,一切都會沒事。
    盡管習若瑤本著和平主義態度來對待,可楊少愷似乎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下了公車之後,他緊跟在習若瑤的身後,她慢步,他也慢步,她快步,他也快步。
    她索性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來,輕聲問:“你為什麽總跟著我?楊少愷同學。”
    “我曾經傷害過一個小女生。”夜色下,他的身形不像白天那樣偉岸,雙眼中也閃爍著不一樣的神采。
    這樣的話有必要對她講嗎?她好像不是什麽心理醫生。
    不聽,不聽,堅決不聽。
    她自動展開忽略神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不往心裏去。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遇到她,我想……”楊少愷停住了話語,習若瑤的忽略神功失效,自動地被他吸引過去,“我想……我一定會好好地補償她。”
    補償?傷害之後光是補償就可以了嗎?
    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
    “聽不懂你在講什麽呀。”習若瑤眯著眼睛鎮定的模樣,掩飾了她內心的震撼。
    就算她聽得懂又怎麽樣?他是真的內疚後悔,還是想借機讓她露出真實身份,以便將她擒獲換取武林令?
    楊少愷,這個外表華貴充滿王者氣息的男生,他的內心到底是怎麽樣?
    習若瑤輕笑著搖了搖頭,她是個傻孩子,六年前傻過一回,現在不應該再傻了。
    “你不想把這寒玉簪重新插回右側的發辮之中嗎?”
    楊少愷的聲音在習若瑤背後響起,這句話的內容,讓她本來打算邁出的腳步再一次落回原地。
    狠!夠狠!太狠了!
    咬了咬貝齒,深呼吸,再次深呼吸,習若瑤覺得她繃緊的神經快要斷掉了。
    這個渾蛋楊少愷,一時一刻也不打算放過她嗎?
    這麽拚命地想要揭穿她,他就這麽想得到武林令?如果說他真的是想補償當年他所犯下的錯誤,她絕對不會相信。
    半側著身子,習若瑤麵部表情異常鎮定,她輕聲回答道:“原本就不屬於我的東西,我怎麽會奢望得到?”
    在楊少愷驚訝的目光中,她邁著步子離開。
    不能再停留,不能再跟他呆在一起,這家夥有把聖人逼瘋的本領。
    她已經忘了,忘了一切傷痛,即使楊少愷再怎麽提醒,她也想不起來一絲一毫,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