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三個故事 鴛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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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個帥哥養條狗!
    “跳樓,九點半了,來跟我走!”我看著牆上的鍾,大聲喊道。
    最近幾天,我都是這樣趕晚上十點才去超市,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地衝搶這個時侯才開始打折的的蔬菜。
    這行徑真的有夠歐巴桑。
    當然,你以為我樂意?還不是拜某條臭狗所賜,吃得這個月隻剩50塊錢生活費——還欠著人家狩月500不提!
    晚上那條路有點偏,所以我都帶著這始作俑者,不管人的形態還是狗的形態,總能安心點。
    “叫你呢,聽見沒?”半天沒回應,我跑到屋裏一看,這家夥正坐在我的電腦跟前,一邊看一邊樂呢。
    我探頭一瞅,是個帖子
    我有個交往一年的女朋友,非常漂亮,我很愛她,她也非常愛我,可是最近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居然知道她曾經做過小姐,我痛苦極了,要跟她分手,可她跟我哭,跟我道歉,說那時是為了籌錢給媽媽治病,她也是沒有辦法的。而且現在她真的非常愛我,對我很好,大家說我該原諒她嗎?
    餘光也掃到底下的幾個回帖
    “她不是也說了被逼的嗎?希望樓主能寬容一點,愛她就相信她,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
    “有其他路走誰願意做小姐呢,她一定也是出於無奈的。”
    “這麽好的女孩子錯過是你的損失!”
    ……
    “這是‘搜狐婆媳’吧?”我歪下嘴,問跳樓。
    “你怎麽知道?”跳樓樂得上不來氣似的,突然抬頭問我。
    我沒回答他,而是一巴掌照頭劈過去,“你雷不雷啊?有空還不趕緊跟我去買菜!不然明天餓死你!”
    狗沒有奈何,到底顛顛地起來,跟我去了。
    白菜比昨天貴了三毛錢,不要!油菜有點打蔫,罷了罷了,還能吃,便宜是關鍵!唉唉唉那位阿姨,這個是我先挑的……
    我打仗似的搶了一籃子特價貨出來時,卻不見某妖獸。
    “跳樓,跳樓!”我一邊推車在貨架間穿行一邊喊,終於在最後一排發現了它,正直勾勾盯著一袋粉色的東西流哈喇子呢。
    而當我隨著它的目光定睛一看,嘴角不由立刻急劇抽搐
    袋子上寫著一行字“吞拿魚夾心高級狗餅幹”。
    我不得不說這是我人生裏見過最讓人惡向膽邊生的食物。
    “吞吞吞拿魚……還夾夾夾心……?”我最終沒有完成這個說都不會話了的句子,取而代之的一籃子砸在它腦袋上……
    可憐的跳樓同學沒有抗議,中規中矩地帶我走向回家的路。
    前麵說了這路有點偏,今天更是格外寂靜,微風吹過,樹葉的黑影就在地上一陣亂晃。
    我微微打個冷戰,牽緊了跳樓,就算有它,要是下次還這麽晚去超市,不如走大路吧。
    正想著,突然一驚——身後有人很大聲喊“美花!美花!!”
    回頭看眼,是個男的,遠遠看不清長相。
    可是,等等!這條街現在就我們倆人,難不成他在喊我?
    果不其然,說時遲,那時快,男生已經跑過來了,一把拉住我的手,“美花,我是旺財啊!”
    我額頭暴起三個“井”字,比起這個名字,我寧可叫章小強……
    “先生,您認……”
    我努力克製憤慨,抬頭回應,可說到一半,突然梗住了。
    因為,他那雙手,是穿過我的手腕的!
    “你是靈?!”我大叫起來,腳下已經往後便跳,手上銅錢握緊。
    而他也像被我的反應小嚇了一下,定定神再仔細看我,露出沮喪的神色,“對不起我認錯了,美花的胸比你大多了。”
    ……我額頭上的“井”字增加到六個。
    “你丫給我滾……”,我咬牙切齒擠出這幾個字,小斬已經拿在手上。
    沒想到,一見到小斬,事情又有了讓人張口結舌的變化。
    男生突然跪下了,“你能看見我?你是伏魔使?求你幫我!”
    在許久的愕然與繁複的解釋後,我終於聽懂了這隻名叫朱旺財的靈體的故事,鑒於此人比較囉嗦,在這裏我用一段山東ra簡述一下
    村裏有個姑娘叫美花
    長得漂亮眼睛大
    性格純真又善良
    人見人愛人人誇
    她和旺財是青梅竹馬
    倆人手拉手考上了深大
    兩家老人樂開了花
    說畢業就把這婚事定下
    小情侶倆人也甜甜蜜蜜
    公園裏小路上把愛情揮灑
    然而自從某一天
    事情開始發生變化
    平地裏出來一個惡霸
    他姓李名叫李大牙
    靠挖煤挖出了億萬身家
    住著豪宅開悍馬
    泡完酒吧泡桑拿
    看上美花溫柔漂亮
    威脅美花要跟他
    美花告訴旺財,她要不同意,大牙放火燒她家
    旺財驚氣去理論
    人沒見著白挨頓打
    一病就此沒能爬起
    撇下親人撒手西去
    可憐生前心願未了
    跟判官請出三天假期
    魂魄徘徊來到舊地
    誰要讓他再見妹妹一眼
    大恩來世他也不會忘記
    “等等,你是說,你本來已經去了陰間,是特地為了再見你女朋友一麵回來的?”我打斷正在講述的旺財,圓睜眼睛問。
    “嗯,”靈點頭不迭。
    我心裏一熱,《胭脂扣》裏寫過這樣的事情,代價是那隻靈體來生要折十年的陽壽,不由怪道,“那你還不抓緊時間去找她?在這裏跟我囉嗦什麽?”
    “大姐啊,你不著(知道),”人說話一急都會帶點鄉音,“俺回來就去找她了,可見不著(音zhuo)她呀。”
    “為什麽?你是靈體,行動比我們方便多了,如果知道她住在哪裏,就算人多陽氣旺盛的地方不能去,她總有獨處、睡覺的時候吧?”
    “她現在住在李大牙那裏,那個李大牙壞事幹多了,擔心陰靈尋仇,請高人看過,房子周圍都設了東西,我大門都進不去。隻好在這兒等她——以前我們天天在這兒約會,看風景看星星,我就在這裏等啊等啊,等了兩天,可她一直沒過來——肯定是那個李大牙不讓她出來!”
    旺財說到這裏,竟然有點要哭的樣子,雖然我不知他有沒有眼淚。
    我想了想,問,“這麽說,你是希望我幫你把美花帶出來,或者破開那些東西,帶你進去?讓你們見一麵?”
    “對,對!”他又點頭如搗蒜,“大姐你太聰明了!”
    我仔細看看他的臉,五官挺端正的,嘴唇略有些厚,表情也很誠懇,不像說假話的人,不由有點想幫這個忙了,可是轉念一捏自己,上次可是上了怨靈的當啊,再說隻剩一天時間,也太緊了點,最重要的,他作為一個靈體委托人,難道付給我冥幣不成?
    而他像看出了我的顧慮,突然拿出一個東西來,“我知道陰陽相隔,也想過找一個通靈的人幫忙,就準備了這個!”
    我在接過那件東西時,覺得心跳一下快了一倍。
    黃澄澄、沉甸甸、長條狀、背麵寫著“民國十一年”,阿彌陀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金條??!
    而更振奮人心的還在後麵“這是訂金,如果你幫我的話,還有整整一壇,是解放前留下的,我告訴你在哪裏埋著。”
    我用力吸一下鼻血,“這單子,我接了!”
    “喂,跳樓,你說我這次又會被靈體騙嗎?”我一邊在家用菜刀猛剁那根金條一邊問,以我的經驗和理智,這種巨富一般跟我八竿子打不著,可是看旺財的誠懇態度和說到的細節,覺得不像假的啊。
    “不會,”跳樓在很久之後才出聲回答我,可那聲調不知怎麽聽著特別意味深長。
    不過就在我想追問一句時,他換了話題,“你剁能剁出真假來?還不如找人鑒定一下。”
    有道理!
    估計有錢人才知道鑒定這東西的途徑,所以我先打電話給馬甲,可惜他出差了,時間緊迫,隻好連夜去找狩月。
    “看起來是真的,”我說清楚事情之後,他把東西在手上掂了掂,派了顆定心丸給我,“這樣吧,我明天一早就找專業的機構給你驗一驗。”
    我很不好意思地玩著桌底下跳樓的耳朵謝道,“老是麻煩你,上次戒指的錢還拖著呢,要是真的正好還給你。”
    “都是同行,這麽客氣幹什麽,”他笑笑,看到跳樓,便順口問,“這是你的契約獸?”
    我想了幾秒要不要解釋後,還是隻點了點頭。
    “很強的妖獸啊,不過不太好管吧?”
    我心裏痛哭流涕地大呼,“td太對了!”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狩月打來的電話,說金店驗證了那金條的貨真價實,因為不算古董,隻能按金價算,大概值兩三萬元,並且告訴我一個消息,我路過的那公園原來是個地主的家宅,以前也有人挖到過珠寶,不過都是零星的,傳說還有大筆的財富,但一直沒人找到過。
    我激動得幾乎跳起來,旺財真的沒騙我!一根就兩三萬,要是還有一壇子,少說有個上百根,不不,五十根也行,二十根也行啊!那那那那是多少錢我我我都算不過來了!難道說,我章小強——啊不,是章曉薔——時來運轉了?要大發一筆橫財了?
    就在我兩眼都冒著金光不停跟狩月道謝時,他突然說了一句讓我很意外的話“小心你的妖獸。”
    我心裏咯噔一聲,不知怎的剛才的興奮突然冷了一半,想再問,對方卻已經收線,不由拿著電話愣在那裏。
    但這狐疑隻持續了不到一分鍾,因為沒時間了——盡管驗證金條真假的同時我完全沒閑著,去查了牛美花的各種資料,可事情比我想的要複雜,她從前的所有聯係方式全部失效,如果今晚之前我再找不她,這壇子黃金就會與我正式說拜拜。
    當然,在金條的幸福光芒照耀下,我不會就此放棄,腦筋一轉,美花是個小老百姓,當然不好找,可要找她,還有一條線索嘛!
    我突然想起來,簡直上次提到報社要做一個青年企業家的專題,好像就有個什麽叫李大牙的。
    事不宜遲,我馬上撥通了簡直的電話,說來也是趕早不如趕巧,她這個采訪正是定的今天。
    “他太太我倒不了解,要不……你混在我們報社的人裏頭,跟我去看一趟?”簡直爽快的語聲從電話那邊傳回來,讓我長舒一口氣,這一次,看來比以往都順利呢。
    上午9點,我坐在了采訪車裏,翻看簡直提前做的功課,一眼之下,滿紙都是什麽李大牙先生當選xx年十大青年企業家,xx市人大代表,還有xx雜誌的大標題寫著億萬富豪白手起家的傳奇經曆……之類的,不由吐下舌頭,趕快把采訪本放了回去。
    “到了,”開沒一會,進了一個大的車庫,簡直他們跳下車,還有人扛著攝像機什麽的東西,我也跟著下去,隻見兩名穿著像門童的男孩子迎上來,“是xx報社的記者吧?這邊請。”
    “你好你好你好,”進了門廳,一個長得有點像馮小剛的西裝中年男滿臉是笑地迎上來,與我們挨個握手,我想這不用說就是李大牙先生了。
    一陣寒暄後簡直打開她的采訪本,開始問問題,起初都是關於事業的,跟我想了解的關係不大,但我肯定不好打擾別人工作,隻是坐在那裏開始四處打量這房間的陳設。
    雖然都是富豪之家,但跟馬甲家比較西化的風格不同,這裏的裝修偏於中式,家具大多是木質的,擺放比較多玉器水晶之類,非常奪人眼球的是正南方坐鎮一隻高約一米的玉石神獸,身體白中帶赤,短翼雙角,卷尾鬃須,配上突眼、長獠牙,煞是凶狠威武。
    我認得,這是貔貅,這種神獸最大的特點是大口而無肛,也就是說隻進不出,因此常常被生意人供奉,不過此處的貔貅還是頗為驚人,因為它是一整塊天眼石雕刻而成,單是造價,應該不低於我那房子。
    正溜號,一句對我有些關係的話鑽進耳朵,“我認為,一個成熟的企業家要有社會責任感,像現在的社會風氣,我就覺得不好,很不好。一些年輕人吧,今天看上這個了,明天愛上那個了,隨隨便便的就,都太亂,太亂了。像我跟我太太吧,結婚這麽久,從沒紅過一次臉……”
    我轉過來,抓住李大牙先生吐沫星子之間的一個空擋,插話問,“請問您太太現在在家嗎?可不可以見見她?”
    “就是,都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偉大的女人,方便請太太出來見一下嗎?”簡直也幫腔給我圓話。
    “這話說的太好了,”李先生大聲笑起來,“不過我太太現在在南山xx醫院待產,改天她身體好一點,大家一起出來吃個飯啊。”
    底下響起一片哎呀真是恭喜李先生了之類的話,我也跟著附和賠笑,雖然有點沮喪一擊不中,但轉念一想,他說了醫院的名字,我下午就可以去找啊。
    一路顛簸的公交車上,我有點糊塗,想起旺財對李大牙的控訴,跟我所見的滿頭光環,滿口社會責任的李大牙,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呢。
    當然,這對我沒有多麽重要,重要的是盡快找到美花小姐。
    下午1430分,我抵達本市某三甲醫院。十來度的天氣,楞被我跑出滿頭大汗。
    想一想好像有個問題,我不認識美花小姐,她也不知道我,我要用什麽理由去見她呢。
    這個問題倒也不難解決,眼珠一轉,我已經看到醫院門前各個生意興隆的小門市,像她這樣的人家,來探視的本來就未必都是認識的。
    不過,醫院門口的東西還真是貴啊,連筒雪碧都叫到5塊錢,不要說那些金裝的禮品花果了。我心理掙紮了兩分鍾後牙一咬,等做完這單還怕沒錢嗎,買!
    店主的強烈推薦下我買了一箱腦白金——雖然我一向認為誰要真喝這東西才真需要腦白金……但場麵上事情我也不太懂,大家都送就送吧。
    另外我給自己買了那瓶五塊的雪碧,好歹跑的嗓子冒煙了,也犒勞一下自己吧。
    然而,當我喝下第一口,不由噗地一聲全噴了出來。
    奶奶的這什麽啊,和麵的麵起子都沒這麽大堿味。
    我再看一眼那瓶子,碧綠色的瓶壁,青藍色的標簽上寫著白色的兩個大字,似乎一切都那麽正常。
    然而當我再多看那麽一眼,發現內容不太一樣。
    那兩個大字赫然是雷碧!
    我承認我被雷斃了……這年頭,山寨很強大,早聽說有人買過“醜糧液”,買過“康帥傅”,買過“周住”牌洗衣粉,現在,終於輪到我了。
    當然,這隻是個小插曲,抹抹嘴就過去了,在多方打聽後,我終於在豪華加護病房外見到了李大牙先生的太太——我說在病房外,是我在病房外,她在病房裏麵——不知是來探視的人太多,還是我的禮太輕,甚至都沒能進去見她一麵。
    可是,隔著玻璃這一麵,已經夠了。
    在反複確認這是李先生的太太後,我驚愕地看到,床上大腹便便的孕婦是個三四十歲,又黑又胖的女人,雖然我不認識美花小姐,但旺財能把我認成她,她也不可能長成這樣吧?
    一串問號在我腦中劃過,又挨個解開——旺財說,美花跟了李大牙,可誰說過李大牙隻有一個女人?
    原來美花小姐,是俗名叫做的一種生物,當然也有可能是三四五六七八奶……
    在旺財的敘述中,美花在我心中建立了一個清純無比楚楚可憐的無辜少女形象,因此這一下讓我有點幻滅,不過轉念一想,年輕小女生,上當受騙的事也是常有,形勢逼人,也不見得是美花小姐的錯吧。
    關鍵在於,我還得早點找到她才行,如果是李先生的太太,還比較好找,如果是李先生的,可怎麽找呢?
    我還沒想好怎麽辦,那瓶雷碧的效果已經上來了,讓我急切地衝去醫院的廁所,可出來時,小小地傻眼一下怎麽都是男生的小便池?
    結論當然是我走錯了,我吐下舌頭,還好這會沒人。
    沒想到,話音剛落,外頭傳來噔噔噔一陣皮鞋聲,連帶著粗重的嗓音,“什麽,安全生產?去它個屁的!”
    我一驚,現在要出去肯定正迎麵碰上這人,怪尷尬的,所以一急,索性退一步到廁廂裏,等他走了我再出去吧。
    “這東西要多少?一百萬?一百萬,一百萬xx的幹什麽不好!”隨著咣當一聲門響,來人進了我隔壁的廁廂,聽起來像在講電話。
    我剛想趁機溜掉,卻突然發現這聲音耳熟——可不就是上午在那大講社會責任那個聲音嗎?
    好奇心讓我把耳朵又湊在木板上,聽他在說的意思,好像是有人希望他裝一個保障安全的設備?
    “笨蛋東西,不會算筆賬?”,隔壁的情緒更激動了,“一個三萬,三十個才九十萬,把消息一封,誰知道!要一百萬的東西幹嘛?”
    我愣了一秒,什麽東西一個三萬?家具?qq車?設備?
    可是突然,我想起看過的一部電影叫《盲井》,在那部電影中,三萬是一個約定俗成的價格,
    而李大牙先生正是做礦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