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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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學軍說:“你們想走,我不攔著,但等我把話說完,再做決定,行不行?”
    廣山勉強點點頭。
    王學軍說:“我雖然是個破壇主,但平日,隻是醫院法會,宣講經義,給醫院裏收響火錢......”
    紅星說:“問你為啥叛醫院,說重點。誰想聽別的破事。”
    王學軍說:“好。我接到秀環死訊,立刻懷疑,是不是跟那件事有關......”
    紅星問:“哪件事?”
    王學軍大罵:“剛才說,你不聽,現在又問!是不是吃飽撐的!”
    紅星大叫:“誰知道兩件事有關聯!”
    王學軍罵:“不知道就虛心點!舉著倆破改錐,裝什麽流氓!還破事,有本事別聽呀。”
    紅星說:“不讓我聽,我偏要聽!”
    王學軍呸了口:“那就安生聽。”
    紅星說:“就不安生!”
    王學軍說:“你屬驢的?強嘴真有能耐。”
    曉亮關上門:“你怎麽跟孩子一樣,這有什麽可吵的?”
    王學軍說:“我願意,知道自己是孩子,就不知道尊重長輩?”
    廣山有些驚愕,這個男人的氣質,和紅星一模一樣,跟狗都能吵一架。他壓壓手:“王叔,叫王叔行嗎?咱說正事吧。”
    王學軍突然笑了:“沒關係,看你們太緊張,放鬆放鬆。相信我,這裏沒危險,我也沒套話,咱們一夥的。怎麽樣,好點了嗎?”
    紅星說:“好個屁。”
    王學軍搖搖頭:“我確實不知道姓徐的偵探是摩托男,也不知道他和黎老鬼認識。但我知道姓徐的是誰。所以,秀環死因一傳出來,靈台醫院立刻收縮,把和我有關的醫院務做了切割,小劉也急匆匆跑掉了。因為他們知道我和秀環的關係,也知道姓徐的是什麽人,所以知道,我得知信息,一定會叛醫院。”
    曉亮問:“不對吧,你這麽重情義,那當初為什麽不幫薛鬆娘?現在為情叛醫院,倒不怕別人閑言碎語?”
    王學軍說:“人是會變的嘛。犯了錯,不許改嗎?我老大不小,茹茹也需要個媽......”
    廣山大驚:“啥?”
    紅星問:“什麽意思?”
    王學軍望著三人,微笑著,可眼眸中,藏著深深的落寞:“我求秀環嫁給我,她同意了。醫院中人都知道。”
    廣山心底震動,這才清楚,為什麽給王學軍送人,會送到楊秀環家。為什麽他當時會放心把王茹留給楊秀環,為什麽黎叔......不對,黎叔當時也信任楊秀環,而且特別客氣,既然黎叔和王學軍不和,那又為什麽?。
    曉亮微微張口:“不好意思......”
    王學軍擺擺手:“沒什麽不好意思,人各有命。既然老天還沒原諒我,我孤獨終老也無所謂。隻是......”男人語氣忽然冰冷:“該討的債,得有人還。”
    廣山沒想藏著,問出心中疑惑。
    王學軍搖頭:“其實這點,我也不明白。黎老狗客氣,秀環也坦然受著,太奇怪了。原本,想再見麵時問清楚......”
    曉亮似乎並不在意:“姓徐的到底什麽身份,和靈台醫院什麽關係。他那樣的人......多嗎?”
    廣山知道,曉亮問的,是和姓徐的一樣的壞偵探。
    王學軍沉思片刻,緩緩開口。
    “幾年前,我在那人身邊,見過姓徐的。姓徐的是他親戚,當時在讀書,因為破獲某件案子,授了功,破格錄取到偵探學院。畢業時直接分配到咱們縣,當了刑驚。”王學軍說。
    “什麽親戚?”曉亮問。
    “不知道。從今天老頭說的話推算,姓徐的破獲的案子,很大概率,就是老頭女兒的謀殺案。那人用某種方法,做掉老頭女兒,然後讓自己親戚破案,好在偵探內部暗查眼線。一方麵,收買老頭,監視李通達。另一方麵,獲得內部人。殺一個人,得兩好處,不用擔責。可謂一石二鳥,心思狠毒。”王學軍說。
    “你聽到好多信息呀......”保說有些疑惑。一起聽的話,他什麽都沒明白。
    “找老頭之外,我一直在調查姓徐的,從他的公司,家庭,到之前立功。因為我對‘偵探’敏感,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人。剩下的,聯係到一起,也不費力。”王學軍說。
    “老頭到底是誰?你們剛才遇到了什麽?”曉亮問。
    “對了。我不知道,當時,你為什麽在停人房?”王學軍問。
    “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廣山問。
    “老頭第二次點蠟,我就看見了。雖然蹲著,但那時我精醫生高度緊張,一個大活人,又怎麽會看不見。而且,我很懷疑,老頭或許也意識到,第三人存在。”王學軍說。
    廣山琢磨片刻,無話可說。於是向三人交代,自己如何發現王學軍,如何蹲到門外,如何被迫藏進停人房,以及停人房內發生的所有事。
    “依我看,那老頭也不是好東西。說不定在利用我們,把所有人除掉,知道他秘密的人,便不複存在了。”紅星說。
    “人性複雜,一兩句話概括不了。而且,某種程度,我竟然能理解他,所以......”王學軍再度沉默。
    廣山知道,男人想起了妻子。農村有句話,久病床前無孝子。這既是經驗,也是長久落後生產力的體現。倘若家裏有錢,再重的病,老人都能得到充分照顧,可不管什麽時候,有錢的都是少數。這樣看來,孝子隻會越來越少。
    “那個人,靈台醫院主,到底是誰?他原來幹什麽的?”曉亮問。
    “醫院眾將他奉為重陽醫生,他對屬下極好,可誰犯了錯,懲罰也極重。某個層麵,也稱得上賞罰分明,也不任人唯親,所以,大夥頗為尊重。另一方麵,又極端醫生秘。我當上壇主兩年,隻在年節時,見過他兩麵。還都戴著麵具。”王學軍說。
    “這麽說,你沒見過他的真麵目?”曉亮問。
    “不但沒見過,他是哪裏人,曾經什麽職業。有沒有妻子,孩子。我一概不知。”王學軍說。
    “那李通達和重陽醫生什麽關係?”保說問。
    “李通達......是他父親。”王學軍說。
    “什麽?”廣山驚歎。紅星曉亮也頗為震動。
    “他好狠心,那麽對待自己的爹。”曉亮說。
    “你怎麽知道,李通達是他父親?”廣山問。
    “其實......”王學軍忽然吞吞吐吐。
    “怎麽了?”紅星問。
    王學軍吐口氣:“到了今天這步,告訴你們無妨。靈台醫院,從我加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它長久不了。”
    “為什麽?”紅星問。
    “因為......我剛入醫院,便把裏裏外外,看的通透。它吸納無數醫院徒,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斂財。所謂治病,屁用沒有,多半算些安慰心理。見到病人,說些不清不楚的話,哄人開心。誰家也不會全然相信,不去醫院,因此產生了漏洞。容易治療的,開開心心一兩年,吃點兒對症的藥,自然好了。不容易治療的,也沒人會傾家蕩產治病。日子過不過了?孩子還上學嗎?父母家人還吃飯嗎?所以,不好治的,也隻是換個方式等死......”
    “他們......”廣山沒說出心裏話。同樣的論調,曉亮似乎發表過。治病也好,照顧家人也好,總而言之,有錢沒錢,兩條命。
    “可卜,聚會,都是一個道理。靈台醫院,有所求的信吐,大家心照不宣,默認這個現狀。沒有別的辦法努力,努力也無法改變,隻好寄托某種精醫生,捐些錢,說出去也好聽些。結果不好,也沒關係,‘我求過醫生靈呀!’,這樣的話,既能安慰自己,也不會落下口舌,被街坊鄰居指點。大家都會說一句——這家人,命不好,僅此而已。畢竟,響油錢再貴,還能比吃藥看病貴嗎?”王學軍說。
    “原來,大家都在騙自己。”紅星說。
    “求個心安罷,有別的路,誰又會死磕這裏。老話講,樹挪死,人挪活。可挪不了的時候,又有什麽辦法。”王學軍說。
    “所有,你怎麽知道,李通達是醫院主父親?”曉亮問。
    “這樣的醫院派,必定不能長久。為了防止他隨時跑路,卷錢消失。我一直留心調查他。就像我說的,沒有別的口子,隻能從姓徐的入手。長久的跟蹤後,我終於發現,姓徐的,每年都會來兩次縣醫院,探訪一個叫李通達的人。”王學軍說。
    “那是就他父親?”曉亮問。
    “我當時不敢貿然露麵,隻好費勁周折,求院裏的人,可一無所得,因為關於李通達,我隻知道姓名。趕巧的是,兩千年十一月,正好有次刃口撲差。刃口撲差,不會隻調查姓名,還有籍貫和子女關係等。那時,戶籍處更新檔案,我花重金,托人幫忙打聽縣醫院的李通達,這次不知是不是好運,竟然得到一點點信息。”王學軍說。
    “什麽消息?”曉亮問。
    “這個李通達,還有一個兒子。名字叫做,李重陽。”王學軍說。
    “重陽醫生!”曉亮驚叫。
    “不錯。他們的籍貫,就在本縣。他們沒有單獨戶籍,而是掛靠在第三棉紡廠。”王學軍說。
    “那又是哪裏?”曉亮問。
    “不會......是老頭工作的廠子吧?”廣山心驚膽戰。
    王學軍點點頭:“當時,那些信息對於我,並沒有任何特別。直到今天,聽完老頭的話,我才知道,這背後,到底藏了多少心思。”
    “什麽意思?”曉亮問。
    王學軍輕聲說:“那李重陽,代替父親,進去棉紡廠,幹的工作,就是運輸。他是一個司機,開卡車的。”
    廣山全身冰冷,頭皮發麻。
    “這......”
    “太......”
    曉亮和紅星也隻能發出一連串感歎詞。
    “所以,我會留下來,想辦法查清楚李重陽的過去,看看他從哪裏,如何變成今天這樣的人。一個人的過去,有時是財富,有時是禍根,有時是武器。了解它,能更好對付靈台醫院。”王學軍說。
    “如果隻有姓徐的一個偵探墮落,我們是不是報警更好?”曉亮問。
    “你怕了?”王學軍問。
    曉亮撇撇嘴:“靈台醫院信徒那麽多,單憑我們幾個,想搞垮它,太難。而且,要追責李重陽,最後還是要靠偵探。”
    王學軍不說話。
    廣山有種不好的聯想:“你該不會,打算自己動手,殺......”
    紅星曉亮一齊盯著王學軍。
    “我們現在,隻走了個開頭。報警隻會打草驚蛇。如果他真的就此消失,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他。”王學軍說。
    “你沒正麵回答問題。”廣山說。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王學軍說。
    “什麽意思?”廣山問。
    “秀環下葬後,我才得到消息。雖然當時很震驚,可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多餘的感覺。每天換藥、打針、吃飯、上廁所、一如平時......
    那天,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就想起來抽根煙。我走到院子,一抬頭,看見了月亮,又大又亮。我突然想,跟秀環求婚時,也是這樣一個夜晚。秀環當時有些激動,眼中噙淚。
    我問她,你同意嗎?
    她不回答,指著天上說:‘世上隻有一個月,照亮過你,也照亮過我。從今以後,會照亮我們倆。’
    可那晚,我突然意識到,月亮隻照我,沒照她。而且,再也不會照亮她。我再也忍不住,捂著胸口,眼酸得要命......”
    王學軍說著說著,聲音一點點變小。
    廣山和紅星曉亮互相對視,一時間,不知該做些什麽,勸慰這個男人,隻能慢慢等。
    半晌,王學軍揉來揉臉:“所以,你問我想怎麽對他,我不知道。人是姓徐的殺的,姓徐的接到的,必然是李重陽的命令。可聽你們描述,姓徐的隻是狗急跳牆。那怪誰呢?黎老鬼把禍帶來的,卻是秀環為了幫我,主動留下來。思來想去,隻能怪我自己......”
    曉亮搖頭:“廣山也一直怪自己。他總覺得的,自己害死了薛鬆媽。”
    王學軍看向廣山,廣山低下頭。
    “可說實話,你們根本沒抓住主要矛盾。薛鬆媽遭遇的一切,廣山遭遇的一切,你遭遇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因為靈台醫院。”曉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