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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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應聲而倒,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
    “胡子”踢開小五手中匕首,摸索一陣,從小五身上掏出一把鑰匙,放進自己口袋,又把踢遠的刀子撿起來,收在身上。
    終於,一係列動作後,“胡子”又往中間的堂屋返,路過幾人,沒說一句話,看都不看廣山他們一眼。
    廣山驚呆了,這算什麽,“夜禮服假麵”?救了人就走,沒要求,沒條件嗎?他們也不是“美少女戰士”啊。
    紅星按奈不住,大喊:“等會,我們怎麽出去?起碼把鑰匙留下!”
    “胡子”似乎沒聽到,半途轉而走進左側破屋,半晌沒動靜。
    三人終於繃不住,靠著牆,滑坐在地上。一個個揉肩的揉肩,扭腰的扭腰。平靜下來,傷痛一點點爬滿全身,嘴裏都呼哧帶喘,髒話不斷。
    又過一陣,紅星悄聲說:“他是聾子?為什麽聽不到我說話?”
    曉亮說:“真是聾子,你那麽小聲幹啥,痛快說唄,反正他也聽不見。”
    紅星說:“萬一耍酷,咱就把人家得罪了。他是靈台醫院的嗎?為啥幫咱,又把咱扔這兒?”
    曉亮說:“不知道。俗話說,‘來者不善。’俗話還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來的突然,又意義不明,不能大意。”
    紅星說:“那俗話還說,‘走為上策’,我看咱也別瞎耽誤功夫,直接跑路得了......”
    破屋方向,忽然傳出大狗的嗚咽聲,和男人低沉縹緲的嗓音:“好狗......乖......不疼......”
    紅星歎:“果然不是聾子。”
    廣山低聲問:“不會是......想給大狗一個痛快吧......”
    紅星說:“死就死了唄,你心疼那畜生幹嘛。看看咱一身傷口,基本都是它送的。”
    廣山說:“我不是心疼,就是......怎麽說,有點嚇人。”
    紅星說:“它一嘴狗牙,想咬死咱們時,你不覺得嚇人?糯米做的心腸,也太軟了吧。”
    曉亮說:“聽起來,這人才是那畜生真正的主人。或許真是靈台醫院的。”
    “那咱們得防著點兒。”紅星晃晃悠悠站起身,從地上歸攏起剩餘的三把改錐,自己拿兩把,遞給曉亮一把。
    曉亮擺擺手:“我算了,用不慣。”
    廣山接過來,塞到曉亮手裏:“拿著吧,再用不慣,也比沒有好,最次,留著嚇唬人。”
    曉亮剛勉強接過。
    “踏——踏——”,腳步聲響,“胡子”懷中抱著大狗,從破屋出來。大狗臉上的石灰已經沒了,它腦袋搭在“胡子”肩上,醫生態萎靡。鮮晶瑩滴滴答答,往晶瑩地上滴著。“胡子”瞪了廣山他們一眼,又往堂屋走去。
    廣山有些莫名其妙。
    紅星大叫:“它想咬死我們誒!我們不傷他,怎麽脫身?”
    “胡子”轉過頭:“你敢再說一遍?”
    紅星說:“為啥不敢?這狗要想咬死你,你也乖乖呆著,等它咬你?”
    “胡子”說:“虎子是條小乖狗,從不咬我。既然它想咬你,證明你活該被咬。你為啥不乖乖等死,反而傷它?”
    廣山一陣氣悶,那畜生既不小,也看不出乖。“小乖狗”三個字,隻有“狗”說對了。
    紅星似乎從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人,“你你你”的,吭哧了半天,沒想出怎麽反駁。
    曉亮說:“大叔,既然你如此寶貝虎子,幹嘛把它借給別人?它在你身旁,吃的好,睡得響。到別人手裏,又挨餓,又挨打,還落一身傷。”
    這次輪到“胡子”支吾了,他看看大狗,猶豫一陣,低聲說:“我又說了不算......”
    曉亮好似沒聽到:“你知道它被借來咬人嗎?”
    “胡子”說:“知道又如何?虎子是條狗,不咬人,難道借去犁地嗎?”
    曉亮說:“那你更不對了。去咬人,任何人,比如我們仨,肯定反抗,虎子再猛,也會受傷。就算不還手,虎子咬死人,鬧到法院,人家就會把你的小乖狗拖走打死。所以,從你借狗開始,虎子輕則受傷,重則死掉,這是注定的。算起來,你害了自己的狗呀!”
    “胡子”眨著眼:“你當俺想借狗?要不是那人逼俺,誰來也不好使。”
    曉亮點頭:“對,對。你受逼迫借狗,我們受逼迫反擊。虎子受傷,不怪你,也不怪我們,都怪逼你的人,那個孫子他......他叫啥來著?”
    “胡子”頷首:“沒錯,都怪他!他個混蛋,俺早就瞧出來,他不是好人。”
    紅星忍不住,偷著樂起來。
    廣山聽明白了,這大個看著挺猛,腦子似乎不好使。
    “胡子”對廣山三人招招手:“你們跟俺來吧。原本,見虎子受這麽重的傷,俺還怪你們,想把你們扔在這。說來說去,你們跟俺一樣,不是壞人。跟俺來吧,俺帶你們去見他。”
    紅星悄聲說:“跟你一樣,不是壞人,是傻瓜。”
    廣山沒心思打趣:“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胡子扭頭就走,邊走邊說:“還能去哪,找李重陽啊!”
    仿佛回到李灣村土壇,廣山跟著“胡子”,穿過長長的,點著蠟燭的地道,進入掛著靈台醫生畫像的地窖,又走到另一條通道,很快,從一戶人家的灶台鑽了出來。
    廣山蹭了一身黑灰,曉亮紅星臉上也黑一道白一道。讓人吃驚的是,“胡子”反而幹幹淨淨。
    這間屋子有一張大炕,炕頭是一個大灶台,就是廣山爬出來的地方。和大多數農村人家一樣,一張木桌子,幾把木椅子,黃木衣櫃,綠色電視櫃,尼龍布沙發,全都上了年頭,失去光亮的色彩。炕上牆麵,貼著一張畫,一個大胖娃娃抱著鯉魚,周圍都是鈔票和金元寶。這樣的畫特別時興,好多家都有。
    周圍有一股熱氣,味道很熟悉,就像爐火上,熱粥沸騰,咕嘟冒泡。
    太陽爬倒半空,清冷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廣山身上。
    “胡子”扛著“大狗”,對廣山三人說:“你們等會,我去叫人。”
    廣山剛剛碰到過類似情況,心裏抵觸,下意識說:“一起吧,省的......”
    “胡子”說:“省的俺放狗咬你們?如果俺想放狗咬你,又怎麽可能帶你一起?在這呆著吧,別人家,別亂跑。”
    紅星說:“既然你不打算放狗咬我們,那就一起去,你要不同意,就是心虛。”
    “胡子”說:“俺心虛?俺長這麽大,就不知道心虛是啥玩意。俺當著賣肉的麵偷豬,當著大姑娘的麵脫褲子拉屎,啥沒幹過?真要對你們動壞心思,俺敢把你們牽到狗圈裏!切!”哼了聲,揚長而去。
    紅星咂舌:“他哪是不知道心虛,是缺心眼,不知道丟人!‘當著大姑娘拉屎’,我說出來都惡心,瞧他那模樣,還挺驕傲。”
    曉亮咯咯笑:“心眼大,活得舒坦。”
    廣山揉揉臉,拉過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麵,臉前不遠,有個深綠煤球爐,上麵的鋁壺,正“滋滋”噴熱氣。
    “胡子”之前說,要帶他們找李重陽時,廣山嚇了一跳,以為“胡子”是李重陽派來的。詳細問過才明白,他是要把廣山三人,帶給能找到李重陽的人,也就是廣山他們此行的目的,李素珍。
    紅星也坐到廣山旁邊:“那胡子說,李素珍讓他等在地洞裏,好來接應我們,是不是騙咱的?說什麽‘俺還在被窩裏,你們就來了,都怪你們來得太早,差點兒耽誤事,還害得虎子受傷......’正常人能說出這話?那理直氣壯的,我剛開始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越想越不對勁。”
    曉亮坐到廣山另一邊:“他那種人,這種想法,一點兒也不奇怪。隻是,李素珍為啥知道我們會來,又為啥要幫我們?”
    廣山說:“大人的心思,一個比一個深沉,不知道成天算計什麽。我們原本打算當麵問她個清楚,這機會正好,一起問了。不過,她畢竟是靈台醫院壇主,不能掉以輕心,一旦有情況,別猶豫,改錐伺候。”
    紅星說:“雖然廣山你執意要過來,但我還是覺得,李素珍不像好人。她在梧桐樹下的樣子,簡直就是瘋子。”
    三人沉默,一時陷入回憶。不管是李素珍半夜叫魂,在墳前的哭泣,還是當著眾人,聲淚俱下。一幕幕,恍如昨日。也就是在那天傍晚,廣山得知了表哥王修遠去世的消息。
    這麽多天,擔驚受怕,危險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至於,廣山幾乎忘了表哥的死,可事實上,表哥恐怕也是靈台醫院的犧牲品。表哥死亡的真相,能解開嗎?
    木門忽然打開,冷風隨即灌入。廣山一哆嗦,隻見屋外進來三個人。廣山立刻站起身,麵對他們,手偷偷放到後腰的改錐把手上。
    當頭的正是之前見過的瘋女人——李素珍。她灰衣灰褲,麵容憔悴,滿頭黑發中,藏著許多銀白。左側一名男子,穿著黑色棉襖,腮部塌陷,眼皮耷拉著,像剛從床上爬起來。右邊則是去而複返的“胡子”。
    李素珍打量著廣山三人一陣,扭頭說:“雨來,你確定,小五對付的,就是他們三?”
    “胡子”說:“那當然,你也瞧見了,他們渾身都是狗咬的傷,還有刀傷。肯定沒錯。”
    廣山雖然醫生經緊繃,卻稍微有些詫異,“胡子”凶悍的模樣,一根筋的腦子,竟然取了個頗為秀氣的名字。又一想,他又不是天生的傻大粗,剛出生時,名字肯定往好聽的取。隻是,可能讓他家人失望了,雨沒來,洪水來了。
    李素珍又問:“小五呢?”
    雨來一拍腦袋:“哎呦,俺光惦記著虎子,把他忘了。俺這就去找他。”說著,就要走。
    李素珍說:“不用了。”扭頭對“耷眼皮”說:“你去。”
    “耷眼皮”看了眼李素珍,似乎頗為意外,但沒說什麽,兩步鑽進灶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雨來說:“你這啥意思嘛?俺不能去?”
    李素珍說:“天天惦記那條蠢狗,差點誤了大事。我讓你看著點小五,你就差點把人給我看死?瞧瞧這一身的傷......”
    雨來說:“怎麽能怪俺,他們來的太早......”
    李素珍說:“還強?”
    雨來說:“本來就是,看看虎子,都成啥樣了?要不是你,俺也不會把虎子借給那個瓜慫。虎子要死了,你也有責任......”
    廣山大吃一驚,本來以為,逼迫雨來借狗的,肯定是李重陽小五那種人,怎麽會是......這個李素珍,想殺了他們嗎?
    紅星立刻沉不住氣,大聲質問:“你借的狗?那貨跟熊一樣,你把它借給半臉怪?想要我們的命?”
    李素珍瞧了紅星兩眼:“我們說服小五,先用狗對付你們,他來撿現成的,更安全,沒有人為的痕跡......”
    紅星大叫:“為啥?咱們有什麽仇?”
    李素珍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等他放出狗,離開之後,暗中監視的雨來立刻出現,控製住虎子,把你們帶來,然後讓虎子對付小五。你們很安全,小五遇到‘意外’,這才是我的計劃。誰知道,這個傻子睡過了頭......”
    雨來說:“他們來得太早,地窖又冷,俺總不能,在裏麵待一夜......”
    李素珍說:“閉嘴。”
    廣山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隻是不知道,麵前這個女人,到底打的什麽算盤。他猶豫片刻,剛想問,女人卻抬了抬手:“等會再說,醫生馬上到,讓他先給你們治治傷。雖然虎子定期打疫苗,但難保不會有狂犬病......”
    廣山打了個寒顫,把這事忘了。
    醫生是個禿頭,背著棕色藥箱,藥箱上畫著一個紅色的十字。他先用酒精擦拭了一遍廣山的傷口,又和著一些黃褐色藥粉,用繃帶把傷口裹得嚴嚴實實。
    酒精雖然刺得廣山劇疼,但疼痛過後,感覺卻清涼爽。黃褐色藥粉敷在傷口,則散發一股股溫熱,頗為舒坦。
    “這是什麽藥?”廣山問。
    禿頭醫生不理,從藥箱中,掏出一個塑料包裝的紫色針管,又掏出幾枚玻璃瓶,保齡球般的藥劑。“哢——哢——”,用鑷子敲碎上方的細口,吸出藥水。拿著酒精海綿,敷在廣山右臂上,擦兩下,猛地一針刺入,疼得廣山倒吸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