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念舊

字數:6528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文娛:越是倒黴人氣越高怎麽辦 !
    王茹淚水“噗簌簌”留下,“嗚嗚”大叫。每次“嗚嗚”後,緊跟著一聲“啪——”。恍惚間,廣山發現,院中其他聲音,都已經消失。所有人屏住呼吸,盯著地上的兩人。
    地上的晶瑩越來越多,擔架越來越抖。
    廣山的怒氣也越來越盛,忍不住握緊繃帶下的改錐,真想一躍而起。可如果現在發難,驚跑李重陽怎麽辦?但如果什麽都不做,王學軍白白吃苦挨辱,沒一點屁用。萬一受了傷,待會動起手,又損失一名戰力。
    正焦急,不知該怎麽辦,李素珍說話了:“我說黎攤主,您也太瞧不起人了。”
    黎老頭胳膊僵在半空,手掌竟然也紅腫。他抬頭望向李素珍,目光疑惑:“怎麽話說的,我可沒得罪您吧?”
    李素珍說:“我是來見醫院主的,不是看你報仇的。你在院兒裏迎接,總得通報一聲。大冬天,把我扔這兒幹凍,我這幾個兄弟,傻乎乎陪著,你連個屁都不放?莫非瞧我是個女人,不把我夏村土壇放在眼裏?”
    黎老鬼一驚,仿佛想起什麽,急忙起身:“可不敢,可不敢。我年紀大了,腦子不夠用,你稍等,我......”說著,就向北屋走去,剛走兩步,又回身狠狠瞪了王學軍一眼:“咱們的事,沒完呢!”
    黎老鬼剛走到北屋門口,裏麵忽然傳來一聲咳嗽,然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好了,我都聽見了。”
    廣山渾身一震,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呀!他就是李重陽?!
    隻見黎老鬼急忙刹住,躬身低頭:“我一時腦熱,耽誤了醫院主大事......”
    那聲音說:“算了,人之常情。李攤主莫急,先把王學軍押過來,我有幾句話問他。”
    王學軍微微側頭,和李素珍對視一眼。李素珍輕輕點頭,就往北屋走去,同時低聲對廣山四人說:“準備!”
    王學軍被押著,跟在後麵,鮮晶瑩淋漓一路。
    廣山握緊改錐,深深呼吸。這一天,終於來了,表哥,秀環阿姨,等我好消息。
    待眾人在門前站定,黎叔對房門一鞠躬:“醫院主,人帶來了。”
    滿院雅雀無聲,靜待屋中說話。隔了一會兒,那聲音咳嗽一下:“學軍啊,綁你女兒,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王學軍強迫跪在地上,昂頭對著門板,有些口齒不清:“怪不怪的,也不用再提。既然我人在這裏,茹茹也不必受苦了。一切和她無關,你把她放走,她姥姥還惦記她回家吃飯呐。”
    屋中說:“你在提醒我,知道茹茹走丟的,不止你一個人,對嗎?我在你心裏,就這麽殘忍,這麽頑固?難道我真的會對一個女娃子做什麽壞事?咱們二人交情多年,什麽時候,淪落到如此互不信任?”
    王學軍說:“頑固圓滑,殘忍善良,是不是你,我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我現在跪在這裏,挨打受罵,隻是為一件事,茹茹必須安全離開!其他的,我不關心。”
    屋中說:“你不關心,我關心。茹茹可以走,非常安全的離開。前提是,你得給我,給醫院中兄弟,一個交代。”
    王學軍說:“什麽交代?”
    屋中說:“我對你,聖醫院對你,怎麽樣?”
    王學軍說:“我原本隻是個莊稼漢,偶爾上集市賣點衣服布料,掙倆小錢,原本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偶然加入靈台醫院,受你提拔,一路做到攤主,不但受人尊重,有更多收入,也不用再麵朝黃土,冬冷夏熱。茹茹媽生病時,醫院中兄弟捐錢捐物,你也三五不時來看望,每次都留下幾百塊。要不是聖醫院,我們家早就散了。你和聖醫院,對我很好。”
    屋中說:“那是你應得的。你從入醫院,就一直勤奮機敏,勤學勤看,對上盡力,對下仗義,比同時期的其他人都強。那一年冬天,大半夜,我在家中忽然發病,摔倒在地,喘不上氣,眼看就要撒手蹬腿。你冒著大晶瑩,連棉襖也顧不上穿,一路把我背到診所,才救了我一條命,醫生說,再晚兩分鍾......所以,我總記得那晚鋪天蓋地的大晶瑩,也總覺得虧欠你,要是什麽時候,你要我豁出老命,我也願意......”
    王學軍搖頭:“都是過去的事了,提它做甚。我現在別無他求,也不用你豁命。如果你真的念我一點好,就把茹茹放了吧。”
    屋中人似乎沒聽到:“可是交情歸交情,規矩是規矩。千恩萬德,抵不上一次背叛。我既然還是醫院主,就要為聖醫院主持公道,王學軍,我問你,為何那麽殘忍,不但叛出聖醫院,還殺死我醫院護法楊秀環!”
    廣山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薛鬆媽明明為救自己而死,是姓徐的殺的呀!而且她什麽時候成了靈台醫院護法,沒聽王學軍說過呀。
    王學軍顯然無比震驚:“我?殺了秀環?護法?你在說什麽?那天我手指受傷,去了縣醫院,今天剛回來!殺人的,明明是.....”
    屋中人忽然怒斥:“胡言亂語!我就知道你不肯承認!你早已覬覦楊秀環姿色,求愛不成,反動殺心!你說你一直在縣醫院?那小劉為何說,你半途撇開他逃走,不見人影。等他趕到醫院,又等你半天才到。你中間去了哪裏?為何出事那麽多天,你一次沒回去過?”
    王學軍大罵:“他放屁!他明明一直跟我在一起......”話說一半,猛然頓住,似乎想到什麽。
    屋中人說:“怎麽?終於記起來,不再辯解了?”
    王學軍嗤笑一聲:“我竟然還想跟你說個清白,真糊塗啊!明明是你怕這裏的人知道真相,心生畏懼,因此故意顛倒黑白,栽贓陷害。既要殺我,又要堵別人嘴!都說你老了,我看你是老當益壯,不減當年呀!”
    屋中人哈哈大笑,忽然笑聲戛然而止,緊跟“咚”的一聲,猛拍桌子:“我早就知道,你才思敏捷,臨危不亂,果然如此。到了這個時候,以退為進,說我栽贓,想依此逃避懲罰?你想多了。蒼天蒙蔽,靈台睜眼!即便你是孫猴子,今天也逃不出靈台醫生的手掌心!”
    王學軍呸了一口:“張口靈台,閉口聖醫院,趁早歇歇吧!在場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個個眼明心亮。你們清楚知道,靈台醫院是這個老頭胡編亂造出來的!你們明明為錢,為權,卻裝成天選之人,大公無私!誰都知道靈台醫生是假的,誰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在這裏互相演戲!你說我殺人,要醫院規處置?好,好!我倒要看看,誰敢殺我?!李重陽,你敢嗎?黎老鬼,你幹嗎?你們誰敢?!”
    不待屋中人吭聲,黎老鬼先開口了,他宛如自言自語,低眉垂眼,輕聲說:“所以抓了你女兒。”
    一句輕言,好似一顆炮彈,在廣山心中炸響,這就是抓王茹的目的!隻見王學軍登時愣住,張著嘴,好似啞巴一般。
    又過片刻,屋中人歎氣:“茹茹還是個孩子,當著她的麵,你這個做爹的,要立個榜樣。敢做敢當,才是好漢子,也不枉聖醫院重用,兄弟信任。你承認了吧?”
    王學軍扭頭看向王茹。
    女孩又“嗚嗚”叫起來,撥浪鼓一般搖頭,拚命掙紮,要往這邊來,卻被黑袍人死死箍住。
    王學軍歎口氣,回過頭,宛如自言自語,說:“看來,沒別的辦法了。”
    廣山打起精醫生,握緊改錐。他知道,王學軍並不是要放棄,而是在發信號。事已至此,必須動手,但不論如何,要先保證王茹安全。
    黎老鬼輕笑一聲,對門內說:“醫院主,王攤主承認了。”
    屋內說:“嗯,敢做敢當,好樣的。小五,你來。”
    場上沒有人動。
    半臉怪此時正捆子柱子上,又怎麽會來這裏。
    “小五?”屋內聲調疑惑。
    黎老頭扭回頭,對李素珍擠眉弄眼,似乎在示意,趕緊回話。
    李素珍顯然看明白了,卻旁若無人般,轉頭問王學軍:“醫院主就在門內了,你確定?”
    王學軍點頭:“當然。”
    黎老頭似乎看出什麽,有些不安:“李攤主,醫院主等您回話呢。”
    李素珍一拱手:“回李重陽醫院主,小五沒來。”
    黎老頭低聲訓斥:“怎麽能叫醫院主大名?”
    李素珍不言不語,麵色自如,分明毫不在意。
    屋中人聲音有些不悅:“哦?他受傷了?”
    李素珍說:“對,但主要因為,我把他綁了。他可是吵吵嚷嚷,一刻不閑著,想來見你呢。真是忠心的狗啊,比虎子還強。”
    場上空氣忽然一滯,旋即微微的嗡嗡聲響起。
    黎老鬼說:“李攤主,你在說什麽?!”
    廣山身體忽落,擔架已然放到了地麵。
    雨來解開廣山繃帶,抽出一把柴刀:“你可說錯了,那孫子比虎子差得遠呢。”
    黑袍人群輕輕晃動,想看清這裏發生了什麽,議論聲更響。
    黎叔大叫:“肅靜!你們幹啥?造反嗎?!”
    廣山急忙起身,隻見曉亮紅星已經脫了黑袍,扔掉麵具。他顧不得其餘,緊握改錐,甩頭衝向王茹。
    似乎看到擔架上的人忽然站起,有些驚慌,人群不由後退半步。但黑袍人再傻,此時已明白發生了什麽。
    王茹臉上全是欣喜,想衝過來,卻掙紮著被拖向東屋。
    “哈!”身後不知誰一聲爆喝,緊接著傳來布料碎裂的聲音。旋即,“嗡”的一聲,宛如聲音的炸彈被點燃,腳步,慘叫,怒罵同時爆發,紛至遝來。
    黎老鬼大喊:“快上,快上!啊——”一聲慘叫,終結了他沒說出口的話。
    一邊盯著王茹,一邊餘光往身後掃。廣山看到,曉亮緊跟自己跑來,紅星則留在原地幫雨來。黑袍人繞了一圈,緊緊圍著雨來他們。
    黑袍人“嘿哈”亂喊,叫罵不斷,圈中光影閃爍,晶瑩痕亂飛。包括黎老鬼在內,幾個人扔在地,已經見了晶瑩。王學軍身旁也躺著一個,他和誰廝打著,還沒能站起來,卻也緊盯這邊。
    北屋門口,兩個黑袍人寸步不離,嚴陣以待。
    人群一片雜亂,李素珍站在當中,不動如山,仿佛和一切沒有關係。她望著北屋門,眼醫生凝重,語氣卻異常興奮:“夏村孫文典,托我問候你。李重陽,你可好啊。”
    王茹已被拖入黑暗中,木門“砰”的關上,門後傳來“哢吱”聲,好像在上閂。
    廣山集中精醫生,不再關心身後。他瞬間加速,六步跑到屋前,順勢躍起,“咚”得一腳,踢在門上。本以為會被擋在門外,誰知腳下一輕,整個人失去重心,“呼”的一下,飛進屋內。
    土屋太黑,一瞬間,廣山看不清周遭,下意識舉起改錐,忽又想到王茹也在屋內。於是猛抬右手,倒轉改錐,一臂護頭,一臂護胸。雙臂的縫隙中,廣山努力睜眼,想盡快適應黑暗。
    剛睜大眼,突然腳下拌蒜,身體猛得前傾,失去平衡。緊接著雙臂劇疼,不知撞在什麽上。“叮咚哐啷”一陣巨響,廣山摔在地上,背部酸疼,後腦撞到某個硬物,立時眩暈。煙塵四起,飛入廣山鼻腔,嗆得他咳嗽不斷,眼冒金星。
    就在這時,隻聽得木門又“卡啦”響,再次閂上。然後“噔”得一聲,有人撞上門半,卻沒撞開,緊著著,“啪啪啪”,拍門聲大做,曉亮在門外喊:“廣山小心!這人故意放你進去,把我鎖外麵!他想分開我們!”
    廣山一驚,登時醒悟。
    黑暗中,風聲驟然呼嘯,廣山忍疼扭身,翻滾出去,剛扭過頭,耳邊“砰”的一聲,什麽東西砸在地麵。
    廣山不敢放鬆,再次翻滾。風聲不斷,呼嘯不止,“砰砰”聲接連而至,緊追不舍。好幾次,硬物貼著廣山麵頰砸落,泥土濺他一臉。
    一開始,廣山也心驚肉跳,接連躲過幾次後,不知恢複了信心,還是適應了黑暗,他的感官更靈敏了。屋中除了追打聲,還有輕微的腳步“踏踏”,以及遠處王茹的“嗚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