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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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
    劉偵探往院中走了兩步,坐到一塊大石頭上,從懷中掏出一顆煙,點著火,深深抽了口,吐出一大團白霧。
    廣山站到劉偵探邊上,又往上風口挪了挪。東屋一片安靜。北屋裏,不知紅星發現了啥,正咋咋呼呼喊著曉亮的名字,叫他過去瞧瞧。
    抽完一根煙,劉偵探踩滅煙頭,轉向廣山:“你知道,小徐沒了。”
    廣山一愣,本以為會聊薛鬆,怎麽說到姓徐的?
    劉偵探說:“那天查完薛鬆的事,回家後,我就患上重感冒,直接進了醫院。原本就到了退休年齡,不差三五天,局裏照顧我,直接給我辦了退休,各種手續,都是小徐忙前忙後給我跑的。本來說好了,等我康複,一起吃頓飯,哪知沒過幾天,他就......”
    廣山聽著聽著,忽然有些擔心,姓徐的罪大惡極,是靈台醫院成員,李重陽的外甥。可在劉偵探眼裏,姓徐的成了小徐,是個好人,前途無限的搭檔。要不要告訴劉偵探真相?
    李偵探看向楊樹樹頂,嘴角微微抽搐:“我跟局裏的同事打聽,大家都吞吞吐吐,什麽也不說。逼的我發了脾氣,才有關係不錯的,把我拉到外麵,說小徐查薛鬆案時,和秀環起了感情衝突,一怒之下......唉,假如我沒得病,或者晚幾天退休,肯定能阻止他......”
    “不是這樣的......!”廣山下意識喊出聲,忽然發現不對,急忙捂住嘴。
    院裏一片沉寂,連北屋也安靜了。
    劉偵探緊擰眉頭,轉向廣山:“不是哪樣?”
    與其為惡人傷心,白白浪費感情,不如什麽都說了,讓劉偵探得到解脫,省的自責。而且,也不能讓他誤會薛鬆媽的為人。廣山下定決心,深吸口氣,把薛鬆媽死亡當晚,姓徐的如何進屋偽裝,如何被識破,威脅殺光他們,如何開槍放火,反被房梁砸到,一五一十,說得清清楚楚。隻不過,他省略了薛鬆媽的遺言,和自己的道歉。畢竟悲傷心痛的氣氛下,應該先解開劉偵探心結。
    “竟然是這樣......沒想到......楊秀環......”劉偵探念叨著,又掏出一顆煙,顫顫巍巍塞進嘴裏,連打好幾次火,才點著煙。他抽了兩口:“害群之馬,竟然就在身邊。小看他了,真小看他了。你們幾個,竟然能活著出來,了不起呀......”
    “嗚嗚嗚——”
    哪裏的聲音,細微痛苦,滿是悲涼。廣山目光四處搜索,想找到主人,可院子空蕩寂寥,悲鳴時隱時現,一時間,竟無法確定來源,東屋的人嗎?
    劉偵探恍若不聞,又噴一團煙:“我有個疑惑,既然你知道真相,知道靈台醫院所做所為,那大批偵探調查王村時,你為啥不說,而現在,又為啥告訴我?”
    廣山低頭,不知從何說起。他和劉偵探分別之後,才知道靈台醫院的事,可他隱藏的事實,還包括薛鬆的死因。看劉偵探醫生色,似乎對於姓徐的,並沒有過多傷感,而且既然抓住了李重陽,現在坦白,無疑是最好的機會。
    劉偵探說:“我理解你的想法,既然小徐是壞偵探,那係統內部,肯定有更多壞偵探。你有這種懷疑,才不願意開口,對嗎?”
    廣山搖頭:“我如果真不信偵探,也不會相信您。可我知道,有一個壞人,不代表所有人都壞。就像薛鬆媽和薛鬆,明明一家人,一個善良仁慈,另一個卻......”
    劉偵探笑道:“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思還挺通透。不錯,人和人的差異巨大,把個人的惡劣,貼到整個群體,並不明智。不過,這也是我們認識這個世界的快捷方法。畢竟同樣的文化,意味著同樣的角度,同樣的角度,產生同樣的看法和行為習慣,慢慢傳承,又會變成文化的一部分。”
    廣山愣了楞:“啥意思,我沒聽明白......”
    劉偵探說:“沒什麽,一時感慨。既然你相信偵探,當時又為什麽不說實話?”
    廣山沉下心:“我答應了薛鬆媽,一定找到薛鬆,然後把她們母子葬在一起。做到這件事前,我不能失去自由。可現在看來,能不能定李重陽罪,都是未知數,想找到薛鬆,更別提多難,想來,我大概要食言了。”
    劉偵探表情疑惑:“和自由有屁的關係。難道你說出實話,我們就要把你關起來?哪來的道理?”
    廣山說:“我和薛鬆媽非親非故,她卻求我找人。唯一的原因,是因為,薛鬆死於我手。”
    劉偵探似乎沒聽清,也或許聽清了,卻不敢相信:“死於啥?”
    廣山看著劉偵探渾濁的雙眼:“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薛鬆,是我幹的。”
    劉偵探猛然起身,一下沒站穩,又跌坐石頭上:“你?怎麽可能?別說傻話了!”
    廣山深吸口氣,直視劉偵探,將自己如何和表哥起衝突,如何被半路堵截,如何踹薛鬆跌入溝中,意外身亡,通通說的明白。他口幹舌燥,眼前又浮現那天的畫麵,薛鬆鮮晶瑩橫流,表哥拖自己到公司。想到表哥,鼻子又一陣酸澀,李重陽和小五全都抓到了,可想定他們罪,為表哥報仇,不知能不能實現。
    劉偵探又掏出一顆煙,夾在手指間,卻不點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就是一切開始的地方,這就是你卷入靈台醫院的原因啊。”
    廣山說:“一開始,我很害怕,很膽怯,隻盼著所有人都忘了薛鬆,盼著自己的生活能回到正軌,直到遇見薛鬆媽。是她在姓徐的槍口下,救了我的命。她明知道的,她明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所也我下定決心,要找到薛鬆,然後自首,既為報恩,也為贖罪......”
    劉偵探說:“嗯......知錯能改......嗯,不好意思,我原本想安慰你,又感覺沒有資格,替秀環說出‘錯,善’這些字眼。”
    廣山沒聽懂,剛要問,忽然,“嗚嗚嗚——”,悲鳴再次響起,北屋之中,“咚”得一聲,炸起一陣“嗡嗡”,不知發生了什麽。
    扭頭看去,卻沒發現什麽異樣。廣山盯著房門:“會不會李重陽在搗亂?還是誰的傷情加重?對了,趕緊叫救護車,您帶手機了嗎?”
    沒有回應。
    廣山轉過身,劉偵探專心致誌,正扣著手指甲。他滿腦袋疑惑,覺得有些古怪:“劉大爺,您要不......先叫救護車?別的事,待會再......”
    “啊啊啊啊啊!”驟然一聲怒吼,直擊廣山耳膜,嚇得他一哆嗦,急忙看向北屋。隔著門板,裏麵好像所有人都在吵架,嘰裏咕嚕不停。忽然房門“砰”得一扯,晃蕩兩下,半點沒打開,裏麵的人似乎急了,又“砰砰砰”,扯個不停,卻白費力氣,木棍端端正正閂著門環,穩如泰山。
    廣山有些著急:“恐怕真出事,先把他們放出來。”說著話,向房門走,身後劉偵探忽然歎息:“唉,早知道那天晚上,垃圾溝裏是兩個娃娃,我應該追上你們的,那樣,就不會牽扯眾多......”
    廣山猛刹住腳步,腦子“嗡”得一下,竟然有些暈眩。他不能確定剛才聽到了什麽,轉身問道:“你說啥?再說一遍?”
    劉偵探笑吟吟,依舊低頭扣手指:“剛才咱們說,人類善於貼標簽,把個體的壞,附加到整個群體上。你知道為啥嗎?從進化和認知的角度,遠古時期,生存資源有限,信任環境,就是自掘墳墓。盲目信任的人種滅絕,謹慎多疑的人種存活,我們都是謹慎多疑的後代。生存的知覺告訴我們,個體有危險,就代表群體之中,每個個體都危險,必須離整個群體遠遠的,隻有這樣,才能活下去。你拋棄這條法則,不是聰明,而是愚昧。”
    “什麽意思?”
    北屋驀地一陣沸騰,隔著房門,李素珍的聲音尖利刺耳:“他不是李重陽!不是李重陽!!害死點點的不是他!你們抓錯人了!”
    緊接著,門板“啪啪”做響,門縫人影晃動,傳出曉亮驚恐的呼喊:“廣山快跑!姓劉的才是醫院主!快跑啊!!”
    廣山頭皮炸起,汗毛倒立,他緊盯劉偵探,心亂如麻,不住倒退,不知如何是好。
    李偵探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廣山:“你朋友挺機靈,可惜,為時晚矣。今天,所有靈台醫院的敵人,都走不出院子。”
    “咯吱咯吱咯吱——”,木門晃動愈發激烈,曉亮拚命搖動,似乎要生生拽開門扇,可除了多些噪音,沒有其他效果。
    北屋中簡直炸了鍋,所有人的在大喊,卻完全聽不清言語內容。
    劉偵探麵帶微笑,歪頭聆聽,宛如欣賞一場美妙的音樂會。
    廣山焦急不堪,一會看看北屋,一會瞧瞧對麵的男人。狀況急轉直下,從他們一擊勝利,大功告成,瞬間變為甕中之鱉。雨來他們被困屋中,他沒有任何武器,獨自麵對一把手槍,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今天大夥,真要全部折在這裏嗎?
    劉偵探忽然感歎:“你的同伴拚命想逃出來,卻一點兒也不了解,成功了,將會麵對什麽。你說,我應該提前警告他們,還是等他們出門,直接一槍一個,啪啪啪啪,哈哈哈。”
    現在不能硬拚,否則死也白死,至少等紅星他們逃出來。可姓劉的真要把他們當靶子,又該怎麽辦?
    “咯吱咯吱咯吱——”
    劉偵探歎口氣:“這聲音真討厭,對不對?但我不能開槍嚇唬他們,因為子彈不多,得一人一顆,合理利用。很無奈,對吧?看似我掌控全局,實際上束手束腳。稍不留醫生,就是萬劫不複。人生也一樣,事事小心,才能一帆風順。你牢記這個道理,嘿嘿,下輩子才好用。”說著,槍口上抬,對準廣山腦袋,拇指壓下,打開保險。
    “狗屎運!要是你晚來一會兒,死得就是你!”廣山大喊。
    劉偵探食指停在扳機前:“哦?你覺得,現在這場麵,這形式,全憑我的運氣?”
    冷汗順著後背流淌。好運還是倒黴,廣山根本不在乎,他隻為拖延時間,不想死得毫無意義。現在看來,這句話奏效了,自己的感覺沒錯,這一切,應該是個局。姓劉的把謹慎當做人生信條,卻還是有炫耀的心思。
    “難道不是嗎?我們都到後,你才來,這不是運氣是啥?”廣山故意裝傻嘲諷,大腦飛快旋轉,有什麽辦法,能卸下對方武器?
    劉偵探笑道:“你可真是傻的可愛。實話告訴你吧,你們聚集於此,全都出自我一手策劃。沒料到的是,王學軍竟然和你們一起,真是天助我也。”
    廣山說:“不可能,沒人這麽聰明,沒人能把我們全算計在內,你在吹牛!”
    劉偵探說:“你完全不了解我。這一切的計劃,遠比你想象的早,早的多。馮廣山,你知道你表哥為什麽會死嗎?”
    廣山一愣,心思從奪槍上移開。他回想起表哥日記和小五的話:“他查到你們靈台醫院,被你發現了,所以你給姓徐的和小五下令......”
    劉偵探說:“不對。靈台醫院的存在,並不是什麽秘密。他看到的,和其他人看到的,沒有任何不同。他死,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廣山仿佛在混沌中抓住了什麽,卻不清晰:“什麽?”
    劉偵探笑笑:“你猜到了?沒錯,你猜到了。為什麽不敢說出口呢?真相很難接受嗎?”
    廣山心髒砰砰跳:“難道......我們......表哥知道有人......你偷人?”
    劉偵探豎起大拇指:“答對了!偷人是我最寶貴的秘密,不能任人到處傳播,你和你表哥知道這件事,就必須閉嘴。而死人,永遠不會說話。”
    廣山拚命搖頭:“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你怎麽會知道....你剛才明明說了!‘早知道是兩個兔崽子......’”
    劉偵探說:“我隻是感慨,應該立刻追上去,而不是等你們離開,再慢慢跟著。那樣的話,能省好多事。”
    廣山說:“不,我回頭看過,沒人跟著。你在撒謊!你怎麽會知道,當時在垃圾溝的,是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