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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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偵探說:“既然你回頭看過,為什麽沒有注意腳下呢?”
    廣山一呆:“什麽腳下?”
    劉偵探說:“你回去的時候,拖著鎬頭,不是拿,也不是扛,而是拖著鎬頭,對不對?”
    宛如一道閃電當頭劈中,廣山頓時手腳發麻,跌坐在地:“拖痕......”
    劉偵探點頭微笑:“你表哥很聰明,即便跑路,也要拿上工具,我猜,他的想法是,一來跑不過可以防身,二來不會留下證據。可他沒想到,竟然帶著一隻豬隊友。當然,對我來說,簡直是上蒼的賞賜。你的鎬頭托在泥地上,托痕彎彎曲曲,斷斷續續,但卻目標清晰,直指你姥爺姥姥家。由此,我才能找上你倆,我得謝謝你呀。馮廣山,你才是殺死你表哥的凶手。”
    是我?是我!廣山伸出雙臂,盯著雙手,眼前慢慢模糊。他造的什麽孽呀!為什麽如此傻,如此不謹慎!表哥原本不用死的,都怪他呀!
    劉偵探好像沒看見廣山的姿態,自言自語般說:“真是驚險。當時在垃圾溝,兩個身影竄出去時,我嚇傻了。心想,這下完了。偷人的事被人發現了。隻盼著你們別把這件事說出去,甚至沒能仔細想想,你們為啥會在哪裏。可等我走出溝口,見到那條清晰的鎬頭拖痕時,簡直笑出聲。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呀!”
    “吱扭吱扭吱扭——”木門還在晃動。曉亮高喊:“廣山?你在嗎?還好吧?你堅持住,我們馬上出來!千萬別放棄!”
    廣山心如刀絞,憑什麽不放棄,憑什麽堅持,憑什麽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都幹了些什麽啊!害死薛鬆,害死表哥,害死薛鬆媽,馬上就會害死這一屋子的人,害死王茹,害死自己最要好的兩個朋友!難道他這一輩子,就不能給別人帶來一絲絲的好處?!與其這樣,早點死更好!
    劉偵探低下頭:“知道你們兩個,所有精醫生回到腦中,一切都好辦了。我想,你們深夜,出現在垃圾溝,帶著鏟子鎬頭,一定為了埋人。那薛鬆的死,一定是你們幹的,所以你們肯定不會說出去。這就給我極大的操作空間,怎麽無聲無息,不引人注意的,除掉你們兩個呢?正瞌睡,砸來個枕頭。楊秀環的報警電話,傳到了局裏。我費勁心機,接到這個案子,然後專門和小徐一起回到王村。路上,一個計劃慢慢湧上心頭。”
    廣山根本不關心對方的計劃,望著黑洞洞的槍口,一股衝動湧上心頭。他猛得起身,撲向劉偵探,心中怒吼,開槍啊,打死我啊,開槍啊!
    劉偵探後撤一步,急抬大腿。廣山隻覺得眼前一黑,腰部如同刀割,“砰”,臉撞在土地上,一陣眩暈,熱流自鼻中湧出,流進嘴裏,又腥又臭。
    “哈哈哈哈......”
    頭上,劉偵探笑得開心:“你急啥?剛才讓你死,你勾我說話,現在我不想讓你死,你就乖乖聽著吧!哈哈,你的反應真有意思,心灰意冷?自暴自棄?還是懦弱?我真好奇,都舍不得殺你了......”
    一隻黑色的螞蟻,扛著一顆穀粒,爬過廣山眼前的黃土,緩緩去向大楊樹,留下一行輕盈的腳印。不知為何,廣山心底一陣煩躁,口中用力,“咳——呸——”,吐出一灘晶瑩沫,恰好淹沒爬蟲。冬天不呆在家裏,瞎跑什麽,死也活該,誰讓你不謹慎。他惡狠狠的想。
    劉偵探還在說話:“那天,我們在村裏瞎逛幾圈,就直奔你家。你們的表現,簡直可笑,就算不是我,也能發現不對勁。我故意詐你,想看看你的定性,萬一忍耐不住,說出實情,最好也是說給我聽。不過沒想到的是,你們竟然查出了孫文典的死因。這下我慌了。你們不但知道有人偷人,還知道這事和靈台醫院有關,簡直太危險了。於是,發現你表哥偷窺土壇後,我故意給他留下可以破解的密碼,讓他知道,你倆都危險,隻盼著你們能知難而退。又讓我沒想到,你倆不但不害怕,反而越查越凶。你表哥三番四次進入土壇,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再也不能等了......”
    穀粒衝某個地方,消失不見。黑螞蟻從晶瑩水中爬起身,觸手間掛著一條細細的晶瑩線。它來回找了幾次,卻一無所獲,隨即徑直離開晶瑩水,衝楊樹而去。放棄就對了,人也好,動物也好,麵對難以抵擋的困難,放棄最輕鬆。是不是呢,表哥?如果你懂這個道理,如果我懂這個道理......
    劉偵探說:“我們設計了一個圈套,一起逮住了你表哥。可很奇怪,太奇怪了......知道自己會死,你表哥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他眼裏的那種感覺......我從沒見過,不是恐懼,不是氣憤,而是......怎麽說呢......無所謂?不在乎?或者,滿足?我不相信世上有這種人。於是我告訴他,我能找到他,多虧他弟弟......”
    廣山渾身打個哆嗦,表哥死前,知道我害了他?!男孩猛抬頭,怒視對方,手掌攥破皮,也絲毫沒感覺疼。
    劉偵探目光飄忽,好像陷入了回憶:“他卻笑了,牙上都是晶瑩。他說:‘我就知道,那小子做事丟三落四,從來沒個記性。不過以後吃點兒虧,總能學會的。’
    淡定的反應,不是我想要的。為什麽這種表現?我太好奇了,好奇到甚至不想殺他,我問:‘你不恨他?’猜猜你表哥怎麽回答的?”
    廣山眼前,跳出一幅畫麵。表哥盤坐地麵,手拄膝蓋,臉上布滿晶瑩汙,麵對三個手拿武器的大人,明知必死,卻笑著,一臉無所謂。這確實是他認識的表哥。表哥會怎麽回答呢,會怪這個無知又懦弱的弟弟嗎?
    劉偵探忽然不說話了。他咂摸嘴,似乎在品味什麽。
    一陣寒風吹過,大楊樹搖頭晃腦,樹枝“劈裏啪啦”撞在一起,宛如為逝者鼓掌。
    廣山緊盯劉偵探的嘴巴,想看出些內容。看著看著,腦中的表哥,和眼前的男人慢慢重合。穿過時間與空間,越過站立的男子和他手中的槍,表哥愈發清晰,他雙眼清澈,注視著廣山,嘴一張一合,沒出聲,卻在訴說著:“老鬼,你腦袋有毛病吧,就算恨,肯定也恨你才對。他隻是犯了任何人都會犯的錯,而你呢,老鬼?偷玩,你沒朋友,沒家人嗎?你可真可憐......怪不得你不懂,有些人,隻會讓你心疼,讓你珍惜,讓你勇敢......像你這種缺少愛的人,根本不明白......”
    溫暖和愧疚交織,從心底湧出,慢慢流到足底,流到手心,流遍全身,再次模糊了廣山的眼睛。表哥不怪我,太好了。能被人原諒,太好了......
    劉偵探再次開口:“不過,他的答案,都是廢話。不怪他是子,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你不聽更好。我原本想打斷他的雙手雙腿,拔掉他的舌頭,摳掉他的眼睛,讓他好好了解,大人的世界,有多痛。可這會毀掉我的計劃。我們太弱了,不能太早暴露。一旦你表哥死的蹊蹺,一定會招來不必要的是非,那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用電擊槍,狠狠電了他四五遭?還是四五十遭?年紀太大,記不清了。看他在地上不斷抽搐,麵目猙獰,我想,他大概能明白一點兒了......”
    廣山手扶著地,站了起來。他雖然是,但個頭已經不低了,和眼前的男人對視,可以不用抬頭。很奇怪,聽到表哥死前的慘狀,他竟然沒有生氣,反而頭腦一片清明。為什麽呢?大概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表哥遭受到的傷害,終將得到十倍百倍的償還。
    大楊樹底,一串螞蟻,如同一道黑線,齊步爬向這邊。它沒放棄,真好。對不起了,螞蟻兄弟,你能聽到嗎?你很堅韌,我也得加油了。
    仿佛發覺了異樣,劉偵探回過醫生,對上男孩視線。一瞬間,他的臉麵扭曲,表情怪異。可能因為,姓劉的見過這個眼醫生吧。
    劉偵探嘴角微微抽搐:“哦,小鬼?怎麽,又著急送死了?”
    廣山心思電轉,輕輕笑道:“我說,老鬼,你老眼昏花,認錯人了吧?”
    劉偵探渾身一個激靈:“你......你......”說著話,食指下沉,按住扳機,就要開槍。
    北屋門板驀地停止晃動,隻聽“哢噠”一聲,緊接“啪嗒——”
    劉偵探和廣山同時扭頭。一片薄木板,不知何時,伸出門縫,閂門的木棍躺在地上,還在滾動。
    “砰——”木門驟然敞開,一道銀光,如同閃電一般,直飛而來。
    劉偵探扭頭閃過,槍口對準大門:“隔這麽遠砸我,也太想當然了吧?”
    木門裏響起曉亮的笑聲:“是嗎?我可沒那個打算,不信,你回頭看看。”
    劉偵探笑道:“當我三歲,這種把戲,也想騙我?”
    廣山輕輕抬手,握緊剛接到的柴刀,對準劉偵探脖子:“他沒騙你哦,不信,你回頭試試?”
    劉偵探也不扭頭,手槍反而端的更正:“既然你這麽說了,大概率是真的。好,我年紀大了,鬧不動了,這回認栽。你砍死我吧。”
    沒想到如此簡單,保說鬆了口氣,刀鋒貼緊劉偵探脖子,立刻激起對方一層雞皮疙瘩:“我沒想殺你,把槍扔了。”
    劉偵探笑道:“你想太多了。我說認栽,不是認慫。你隻有兩條路,要麽砍死我,要麽等我回身,一槍崩死你。刀架在我脖子對吧?千萬別挪,你敢挪一下,一定完蛋。”
    廣山楞了:“這是什麽套路?看誰先耗死?那咱倆就僵唄,我賭你一定耐不住。”
    劉偵探說:“我這人不好賭博,逢賭必輸,從沒贏過。不過今天,我願意賭一把,但我不賭你,也不賭我。”
    廣山說:“那你賭誰?”
    劉偵探提高嗓門:“我賭這間屋裏,一定有人更沒耐心,她會自己來送死。我再加一注,雖然你輕輕用力,就能切斷我的脖子,可我賭你,一定救不了她。”
    廣山更加疑惑:“誰?”
    屋中的聲音,解答了廣山的困惑。
    淒厲的嗓音,從門後的黑暗中傳來,李素珍大喊:“李重陽!還我兒命來!!!”
    隨即屋中一陣吭哧拖拉,雨來聲音壓抑,低聲說:“別出去,他故意引你出去......”
    李素珍聲音洪亮,蓋過所有動靜:“把我孩子的命,還給我!!!”
    劉偵探高聲說:“讓你孩子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以。我有個主意,你可以試一試。”
    吭哧頓時消失,屋內靜了靜,李素珍聲音疑惑:“什麽主意?”
    胡說八道,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死人複活的本事。廣山心中不屑,卻不由側耳傾聽。
    劉偵探咳嗽一聲:“這主意有兩個關鍵,第一,你要改姓白,第二,你得去峨眉山,偷一株千年靈芝。這樣,興許能讓他複活,哈哈哈哈哈......”
    霎時間,屋內“劈裏啪啦”,響個不停,似乎凳子桌子砸倒在地,緊接著,又激起幾聲哀嚎。雨來叫到:“別衝動,他逃不了的,逃不了的......”
    李素珍大喊:“李重陽!我要把你千刀萬剮!!!”
    劉偵探說:“來啊,我就在這兒等你,你同伴也有刀,啥也不缺,就差你露臉了。”
    廣山急忙用力,刀鋒陷入劉偵探皮膚,一道晶瑩線立刻顯露:“我勸你老實點兒,要再敢胡言亂語,別怪我不客氣。”
    劉偵探抖了抖,卻不縮脖:“老友重逢,開個玩笑嘛,哪知道她太不識逗。孩子嘛,再生一個不就行啦?看看老母豬,一年生那麽多孩子,全被你們吃了,人家也沒尋死覓活,你們呀,豬狗不如......”
    廣山心更急,卻不敢再用力。他暗自祈禱,李素珍一定要冷靜,別中了對方計策。
    即便有醫生靈,也早已閉目塞聽,不關心這一院人的生死。
    北屋忽然一聲驚呼,門口黑影一閃,李素珍披頭散發,麵目猙獰,宛如厲鬼,“啊啊啊”,喊叫著,直奔李重陽而來。
    劉偵探輕移手臂,“砰——”,火化四濺,硝煙彌漫。煙霧外,“噗通”,連響兩聲,有人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