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峨眉嬰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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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周流試登覽,絕怪安可悉?青冥倚天開,彩錯疑畫出。泠然紫霞賞,果得錦囊術。雲間吟瓊簫,石上弄寶瑟。平生有微尚,歡笑自此畢。煙容如在顏,塵累忽相失。”
    這首詞乃是唐代詩仙李白遊至峨眉所作。此番詩詞寫盡了峨眉絕美,也正因如此,那失落的郭家二小姐,郭襄女俠來到這裏建立了天下聞名的峨嵋派。
    峨嵋派傳承至今,已約有百年。如今的峨嵋派掌門,是峨眉第二代弟子,法號:滅絕。
    滅絕,滅絕,誓要滅盡天下奸邪之人!這是峨嵋派第三代掌門滅絕師太年輕時所立下的宏偉誓願。
    且如今天下奸邪之人皆以明教為首是瞻,先不說明教是否真如江湖所傳是個邪教,但這江湖為惡之首的名頭是跑不掉了。
    滅絕師太最痛惡明教,她的俗家哥哥方評就死於明教護法金毛獅王謝遜手中。年輕時的情郎孤鴻子據說也死於明教左使楊逍手下,並被他奪取了峨眉世代相傳的倚天神劍。
    現如今武林中,少林與武當並稱天下第一。峨嵋丟了倚天劍,並且其中高手也隻有滅絕一人,實在是勢弱,難以當的起天下第一的名頭。
    滅絕心有不甘,但明教高手眾多,教眾號稱百萬,各大派也各有各的打算,難以聚齊,滅明教並非是峨嵋一派所能成事的。
    於是她便每日在祖師郭襄女俠畫前懺悔,勤奮練功,功力日漸深厚。
    峨嵋在外是見明則誅,隻要是明教教徒,或與明教相關的人,滅絕師太是一個沒放過。
    一時間“滅絕”二字被明教視為禁忌。江湖上也盛傳著峨嵋派滅絕師太的赫赫威名,都說沒了倚天劍的峨眉,似乎越走越高,隱隱有比肩少林武當的勢頭。
    但隻有滅絕一人知道其中苦處。現在的峨嵋,隻是她在咬著牙撐著。
    郭襄女俠的徒弟風陵師太早些年隻收了孤鴻子和滅絕二人,後又收了兩三人。孤鴻子死後,其餘師妹有的去報仇,也折在明教手中,有的則是見峨嵋飄搖欲落,出逃去了。
    當時峨嵋二代弟子隻剩了滅絕一人,她攬過大權,當了掌門,又收了些徒弟,峨嵋這才恢複了些生氣。
    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峨眉山上一連幾天大雪,整座山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現如今風雪驟停,山風不再冷冽,峨眉眾弟子一同出來打掃山門積雪。
    “禪院清涼別有天,偶來淨土識真禪。晴來晃映雪光朗,世界空明俯大千。”
    這幾日閉門坐禪,實在苦悶的很。師太推開窗戶,見外麵雪停,心中悶氣便散了一半。
    走出禪房,滅絕心意一動,突然就想下山看看。不知道是被壯觀的雪景吸引,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手裏拿著拂塵,身穿黑色道袍,滅絕冷豔的臉上略帶愁容。
    她本想著下山前看看有沒有勤奮的弟子,她好指點一番。誰知到了演武場才發現這裏沒有一人。
    她望著空蕩的演武場出了一會神,心想:“峨嵋祖師郭襄女俠是何等風采,隻怪我這後輩沒那本事振興峨眉,墮了郭襄祖師的威名!”
    她正暗自神傷,望著手中佩劍出神。這是郭襄祖師傳給她的師傅風陵師太,風陵師太又傳給她的龍女劍,是郭襄祖師年輕時的佩劍。
    此劍劍長三尺六寸,質硬,裏麵融入了少許玄鐵,所以削鐵如泥,即便比不上倚天劍,也是一把相當不錯的利器。
    正出神間,忽聽演武場後門處有輕微的腳步聲。雪地走路,踩過留痕,壓下便出聲,能將聲音降至如此輕微,輕功可不算差,應當是下了一番苦功。
    滅絕聽腳步聲將近,好奇是門下哪位弟子如此刻苦,便把身子朝柱後躲了躲,隻露出半張臉靜靜觀看。
    聲音的主人不多時便來到了演武場中央,是一個容貌清秀,穿著白衫的少女。
    她輕手輕腳,左右張望,並沒發現有其他師姐。於是從一旁矮樹上撇下一根樹枝,獨自演練起來,是峨嵋基礎九劍,這白衫女子似乎是新入門的弟子。
    練了半個時辰,少女鼻尖與額頭微微出汗,她便丟下樹枝,擦了擦汗,又打起拳來。
    此刻少女使的是峨嵋的金頂綿掌,是一種速度奇快,直線攻擊的掌法,和武當派的綿掌形似而神非,意境也各不相同。
    這套金頂綿掌還沒耍完一套,演武場大門處傳來幾個女子的說笑聲,白衫女孩顯然有些慌張。她擦了擦汗,將腳下因步伐踩實的雪胡亂踢了幾腳,看上去就是有人在雪地裏亂走了一通。
    如此收拾了一番現場,白衫少女低著頭對著聲音來處迎了上去。
    迎麵而來,領頭的那位是一紅杉女子,約莫十七八九歲,神情倨傲。其餘兩人身穿藍衫,與紅衫女子有說有笑,笑容裏充滿了恭維之色。
    白衫少女低著頭急匆匆的從三人旁邊路過,誰知那紅衫女子突然叫了一聲:“站住!”
    紅衫女子抽出佩劍,抵在白衫少女後背中間,傲慢道:“你是何人?給我轉過身來!”白衫少女身體微微一顫,低著頭慢慢轉了過來。
    那紅衫女子見白衫少女低著個頭,神情變得戲謔起來,她用劍身抵住少女的下巴,緩緩挑起。
    白衫少女繡眉大眼,長得十分清秀,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此時被人用劍抵住下巴,內心害怕緊張,看上去楚楚可憐,讓人不禁有憐愛之感。
    暗處的滅絕也瞧見了這一幕,暗自對少女容貌點頭誇讚,但她還要繼續看下去。一位是她的大弟子丁敏君,另一位是新入門的弟子紀曉芙,她心中自有打算,現在不能出麵。
    丁敏君見白衫少女是她最小的師妹,心裏有意調戲她,便厲聲道:“紀曉芙!眾師姐妹都去打掃山門了,你為何有空來此啊?”
    紀曉芙雖然害怕她這位大師姐,但是現在大師姐問她話,她還是要好好回答才行。紀曉芙聲音輕柔,恭敬的向丁敏君道:“大師姐安康,兩位師姐安康。我負責打掃的區域已經清掃幹淨,於是我就想......”
    “想什麽?快說!”還不等紀曉芙說完,丁敏君便再次厲聲發問。
    滅絕在暗處看的直搖頭歎氣。這個丁敏君雖然有些囂張跋扈,但是對她這個師傅還是非常恭敬的,除了自傲些,的確是一副大師姐的做派。就是資質有些低了。
    紀曉芙趕緊又低下頭,急道:“我是想趁著有時間,來演武場練習一下前兩天師姐教我的峨眉九劍!”
    看見小師妹紀曉芙慌張的窘態,丁敏君心情大好。這個紀曉芙雖然入門沒多久,但是仗著自己長得可人,在師父麵前老裝可憐,實在是惡心,今天剛好趁這個機會教訓一下她。
    丁敏君收了佩劍,向紀曉芙身前走近了些,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小師妹啊,既然是努力練功自然是好事,但為何卻獨自一人跑來練習呢?”
    紀曉芙見師姐收了佩劍,心下也是一鬆。再聽見丁敏君問話,紀曉芙也是長了個心眼。她知道這位大師姐善妒,所以謙虛道:“大師姐,師妹自知愚鈍,怕人多了出醜,所以才自己一人跑來練習,請大師姐恕罪。”
    這話倒是讓丁敏君聽著舒服,她看今天的紀曉芙算是聽話,也動了愛才之心,想把紀曉芙拉到她這邊,未來自己想當掌門,還需要不少人來支持。
    於是丁敏君對紀曉芙笑道:“曉芙啊,你這麽努力實在是讓大師姐感動,不如你再把峨嵋九劍耍一遍讓師姐看看,好讓我指出其中不足,你也能更快的練好這套劍法。”
    紀曉芙可不敢讓大師姐丁敏君來指點劍法,聽之前有師姐說,丁師姐指點人的時候喜歡炫技,往往收不住手,被她指點的人,多少都會受點小傷。
    她正想著如何推辭,卻聽見有人咳嗽了一聲。接著麵前的三位師姐便低下頭齊聲喊了一句:“師父!”
    紀曉芙知道是師父滅絕來了,抬頭看了一眼後,也跟著眾師姐喊了聲“師父!”
    滅絕右手拿拂塵,左手握著劍,一步步走到四人麵前停下。
    這便是她出來的最好時機了。方才看紀曉芙練功刻苦,且竟然能打出才學不久的金頂綿掌,可見其毅力和資質都是上佳。
    滅絕動了要好好培養紀曉芙的心思,於是找個機會出來給紀曉芙解圍,賣她個人情,好讓她記掛師恩,做個聽話的弟子。
    她假裝路過,實則仔細打量之前不怎麽關注的新弟子紀曉芙。
    這紀曉芙的確是練武的好材料,身材勻稱,樣貌絕佳,手臂纖長,適合用劍。
    滅絕是越看越滿意,就連平時冰冷不做表情的臉上也掛上了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正好被抬頭觀察情況的丁敏君瞧見了,她剛開始還以為是師傅對著自己笑,內心一下子興奮起來。但好一會兒了,卻沒見師傅轉移目光,似乎不是在看自己?
    她這才發現,原來師傅是在看她旁邊的那個小丫頭紀曉芙!
    丁敏君怒火中燒,內心把紀曉芙祖宗十八輩罵了個遍。但是臉上還是掛著笑容和恭敬向滅絕問道:“師父,您今日怎麽就出來了?是在武學上有所感悟了麽?”
    滅絕啞然失笑道:“武學一途講究循序漸進,孔夫子當年也說過‘吾十五誌於學,二十而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便是教我們循序漸進的道理。”
    “普天之下,沒有能讓人一飛衝天的武功。再神奇的武功都需要一定的時間積累,就算是當年得到九陰真經的郭大俠也是中年以後才趕上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這些前輩們。”
    “我如今的功力不說當世無敵,但也罕逢敵手,想要再進一步談何容易。區區幾天時間,還不足以讓我精進。”
    丁敏君見師父滅絕說到此處,神情有些低落,便知道師父又想起了明教的那些個高手。於是趕緊寬慰道:“師父!您能如此年輕便達到這種境界已是當世奇才,或許再過幾年,這天底下便沒有您的對手了。而我們這些弟子到時候也有了一定的功力,那時必定能跟著師父衝上光明頂滅了明教,了卻師父的一樁心願!”
    滅絕聽了自己大徒弟的話,心裏倍感欣慰,但同時也不由覺得可惜。丁敏君聽話,會做事,也能帶頭,但是資質不高,心胸也不夠寬闊。
    她注定無法帶領峨眉迎頭趕上少林武當,哪怕是學了絕世武功也是如此,她的心胸太狹隘,容不下比她資質好的人,不會是個好掌門的。
    看透一切的滅絕歎氣著撫摸丁敏君的腦袋,為她整理衣裳。
    丁敏君不知師父滅絕內心所想,隻樂師父對自己與其他人不同,應當是十分看重自己,內心喜滋滋的。
    滅絕想與紀曉芙獨處,便向丁敏君等人說道:“敏君,你們在此操練,一定要加倍努力才是。”
    三人皆允諾。
    接著滅絕又看向不知所措的紀曉芙,溫柔道:“曉芙,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紀曉芙允諾,跟在滅絕身後。當二人出了峨嵋派後,滅絕單足向下一點,身子向上飛起,落足在一旁樹枝上,腳下一點再點,飛躍在樹林之間。
    紀曉芙見師父用上了輕功,心裏一急,也躍起落在樹枝上,勉強跟在滅絕身後。
    但見滅絕飛躍之間,腳下樹枝隻是輕輕晃動兩下,積雪落下少許。再看紀曉芙起落間,那積雪大塊大塊的落下,且跟的吃力,高下立分。
    滅絕留意紀曉芙的輕功,見她跟的吃力,便放慢了速度,讓她輕鬆跟在身後。
    不一會兒,二人已經來到峨眉山腳下。
    滅絕停在山腳下的一塊大石頭上,胸口微微起伏。紀曉芙落下後便扶著石頭大喘氣,她功力尚淺,能跟得上滅絕已是難得。
    滅絕在石頭上調息了一會,便恢複如初,下邊的紀曉芙也不再喘息,坐在雪地上兀自調息。
    睜眼看了一下調息中的紀曉芙,滅絕輕身躍下巨石,伸手將手掌蓋在紀曉芙後背上,緩緩渡功,助她恢複力氣,穩定氣息。
    紀曉芙在滅絕內力的加持下恢複的很快,收功後,竟感覺內力有所增加,勝過三月苦練。紀曉芙心思靈敏,知道是師父助她。
    她起身便向滅絕拜道:“多謝師父助我,徒兒日後定當知恩圖報!”
    收了功力,滅絕負手而立,拂塵掛在腰間,寶劍拿在手中,麵向峨眉山頂的峨嵋派,靜觀良久,終於開口說道:“曉芙,你看著峨眉山,多美。”
    紀曉芙知道滅絕心係峨嵋,內心心疼師父的同時,也暗自佩服。
    她走到滅絕身旁,輕聲開口道:“有師父的峨嵋最美。”
    滅絕聽罷,內心顫動,冰冷的臉上也是忍不住綻放笑容。紀曉芙望著師父絕美的容顏,不由得癡了。原來師父笑起來竟然如此動人,江湖上有人說師父是妖婆,但今日觀之,這怎麽能是妖婆?
    此時滅絕開口道:“曉芙你悟性強,天資高,一定要努力用功,不要辜負師父的栽培和期待,知道麽?”
    “徒兒一定不讓師父失望!”紀曉芙斬釘截鐵的回答讓滅絕好似吃下一粒定心丹,內心的憂慮消散了大半。
    就在師徒二人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欣賞峨眉美景時,山澗中忽然傳出一陣嬰啼。
    師徒二人對視一眼,皆往嬰兒所在處尋去。嬰兒就在巨石不遠處,被人放在一個樹洞中,包裹的嚴嚴實實。這也是嬰兒沒被凍死的原因,否則天寒地凍的,這孩子早就死了。
    滅絕從樹洞裏抱出孩子,將被褥解開,露出一張粉嫩的小臉,他被人抱著,此時已經不哭了。
    紀曉芙好奇的朝繈褓中瞧去,看見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嬰兒,喜愛非常,時不時伸手戳戳嬰兒的小臉。
    見紀曉芙如此喜愛小孩,滅絕把孩子向前遞了過去,紀曉芙伸手接住,到一邊哄孩子去了。
    滅絕站在原地探查了一下樹洞,發現裏麵果然留有書信。
    原來這孩子姓蘇,還沒有名字,因為家裏孩子太多,實在養不活了,便放在峨眉山腳下,希望有路過的好心人收留。假如這孩子一直沒人發現,那便是上天不留情。
    滅絕收了信封,四處留心觀察了一陣,發現並無腳印。大雪下了兩天兩夜,就算有腳印,也被大雪覆蓋了。
    那邊紀曉芙還在逗弄孩子,滅絕看著隻覺得有趣,這樣一個小姑娘,怎麽比她還像個婆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