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攻代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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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事順利!不過氣氛卻越來越緊張。
    第二天下午二十七軍軍部過橋了,沒有人理睬橋上守衛的士兵,坐在汽車裏的將校們甚至眼皮都沒抬下。部隊越來越少,逃難的百姓更多起來。
    大家心裏明白,在他們的後麵應該就是追擊的敵人。各種備戰作業都緊張地進行著。現在陳仲禮帶領下的部隊已有近千人,其中兩百多人留守在東岸邊的戰壕裏。
    主要陣地前都預設了地雷陣,工兵們根據陳仲禮的命令不但給這座二裏橋掛上了炸藥,而且引水渠上的木橋也做了炸掉的準備。
    工兵排長叫陶大江的,帶領新撥來的三十位弟兄把營指揮所又加固了一遍,讓它具備抵禦重炮的能力。
    一名結實的中校來找陳仲禮,自我介紹說:“鄙人劉富田,二十七軍獨立師二團團長,奉命接管橋頭東岸直到李家樓一帶的布防。久聞淮西營大名,能目睹貴部作戰實在有幸得很!”
    陳仲禮還禮的同時嘿嘿一笑,說:“浪得虛名、不值一提。老兄既是來接管防務,那好得很,我可以把東岸的部隊全調過來使用了。
    隻是那大橋已經布置了炸藥,老兄點火之前可要照顧我們這些還留在西岸的家夥,手下留情哦!”
    “這個自然,貴部完成阻擊任務回到我軍陣營後再炸橋,上峰也是這樣關照的。”劉團長微笑著說。然後又問:
    “陳營長,老百姓仍在源源不斷湧來,你看什麽時間開始封橋比較好?”
    “這個嘛,”陳仲禮想想:“你們不是還有人留在馬莊嗎?怎麽也要他們回來才能辦吧?”
    “我聽說馬莊防禦交給了保安六旅。可他們損失很大,怕抵擋不了多久,別抱太多期望。說是一個旅,實際上它能算個乙種團就很好了。
    不過也有好消息,據說貴軍昨天調來一個整團防守江家寨,你的右鄰可以放心了,我們也有更多時間布置東岸陣地。”
    “我們軍的?哪個團?沒有告訴我哩,不過真的是個好消息。”仲禮有些意外。
    “像是五十五團吧?”
    陳仲禮皺皺眉頭,心想大約上邊不了解情況的緣故,要是師座在肯定不會把胡阿鼠弄來和自己做鄰居的。想著臉上勉強擠出些笑模樣來,也不知和劉團長又說過什麽。
    反正是覺得渾身不舒服。送走客人他坐在馬紮上發愁,李雄湊過來瞧瞧他的模樣,小心地問:“耶,臉上氣色不好。營座不要是中暑了吧?”
    “你矮子說話就不能吉利點麽?”陳仲禮愁眉苦臉地把胡阿鼠的消息告訴他。李雄聽完抓抓頭皮吸溜了一口氣說:
    “這也還是‘據說’,沒得坐實。要打探確切才知真假。不如我去一趟看看情形?”
    “別!你上回幫我演戲得罪他也夠深的,再說這邊一刻也離不開你。我讓王四帶兩、三個人走一趟。哎,你拿兩挺機槍、兩千發子彈、四箱手榴彈做見麵禮。”
    “這也太貴重咧!”李雄叫起來。
    “貴重?”陳仲禮跳起身來活動著胳膊、腿,冷笑了幾聲:“要真是胡阿鼠的話,這點東西如果能讓他陪我打兩天,那就值。隻怕他連這點都做不到!”
    事情果然如他所擔心。馬店的保安旅隻抵抗了一個多小時便敗下陣來,大批地越過穀地、踐踏著麥田向淝河岸邊拚命飛奔。
    而胡阿鼠雖然笑嘻嘻地收下了禮物,可剛聽說發現了敵人的騎兵偵察隊便故作驚慌地胡亂放一通槍,然後借口敵人已對自己成兩麵合圍態勢撒腿後撤,還沒等大家明白過來人家已經安全地在東岸集結了。
    陳仲禮聞訊氣得大罵“混蛋”。他一方麵通知老黃趕緊與軍部匯報,另一方麵加緊備戰,做好迎擊準備。
    誰知直到天黑也不見動靜,連對方的斥候兵也不見。
    這情形讓人莫名其妙,李雄倒安慰他說:“既然不來咱們也別幹等,該吃飯吃飯,該困覺困覺。這根弦一直繃著弟兄們受不得喲。”
    仲禮想想也是,無可奈何說:“好吧,睡覺可以,但要加雙崗。另外派出斥候兵去看看馬店的情形,可以的話抓個俘虜回來問問。”
    李雄出去安排,仲禮在營部的行軍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他知道如果敵人輕易地占領了江家寨,不但自己會麵臨強大的壓力,而且尚未建立的河防被突破,可能淮西營連撤回去的路都沒了,隻好單獨在西岸麵對敵人。
    胡阿鼠這個王八蛋,竟然憋著在這節骨眼上要自己的好看!他翻來覆去地琢磨,雖然西岸有近千弟兄,但這基本上是烏合之眾,臨時拚湊起來的隊伍。
    能頂多大用可實在沒把握,要打一、兩仗,且必須是勝仗,才能鼓舞士氣、完成堅守任務!
    月光從胸牆上方灑進來,照在鋪開的地圖上。那桌子是用兩摞彈藥箱墊底,上麵放塊門板做成的。濕熱的空氣混合著泥土的氣息在四周飄蕩。
    “唉,又是兵災又是大水,隻怕秋天的收成不好嗬!”仲禮忽然覺得自己又是陳三爺了。
    從來沒有關心過土地和收成,今天這是怎麽?許是累的吧?他抬頭瞧瞧睡在牆根草鋪上的小四子,心裏好笑:
    “媽的,這小子心裏沒事倒吃得好、睡得著。老子帶隊伍白天耀武揚威,夜裏就成了沒覺睡的孫子。這天下真能弄人喲!”
    子夜剛過,馬店方向忽然槍聲大作,間或有不斷的爆炸聲。陳仲禮一骨碌跳起來,卻被李雄的手按住了,對他道:“莫慌、莫慌,大約是孫德有在折騰哩!”
    陳仲禮懵懂地看著他:“他不是去偵察嗎,搞這麽大動靜作甚?”
    “等他回來不就清楚了?”李雄見他臉上緩和下來,出了口大氣。
    又過了近一個時辰孫德有才回來,臉上都是硝煙、泥土的混合物,隻露口黃白的牙齒,咧著嘴說:“這幫死皮,膽子小呢,追也不敢追!”說完一個立正:
    “報告營座,我奉命帶偵察隊和一連三排去偵察馬店敵情。帶回俘虜一名,打死、打傷約三十多,我方沒有損失!”
    “爆炸是怎麽回事?”
    “嘿嘿,順手捎帶敲他們下。俘虜就是趁亂抓的。”
    陳仲禮不再多問,讓李雄立即去審訊。這才知道抓回來的是豫軍一零一旅的一個上尉參謀。
    他供述說自己所在的營作為先頭部隊占領馬店後停下來休整,原因是開仗前聯軍根本沒來得及做好進攻的準備。
    這邊退得太快,火炮、補給都還遠遠地在後頭,距離拉開太遠,而先鋒營和大部隊的距離就更大了。
    “俺們營一股勁地追到這裏,實在跑不動了。帶的吃喝也快沒咧,不停下休息怎麽行啊?”那家夥一臉倒黴相地說。
    李雄揮手讓人將俘虜連夜送到軍部去。吩咐完一進屋,就看陳仲禮滿臉壞笑地盯著自己。不由樂了:“營座,你又在動啥子壞腦筋噻?”
    “矮子,咱們再去抓它一把怎樣?”陳仲禮格格地笑:“這可是他們自己送上來的,不要的話老天都不答應。
    咱們都以為他們在後麵大兵追趕,可實際上卻是強弩之末。保安旅一哄而散敢情對手才一個營,還不足四百人!”
    “按那小子的說法,那幫懶骨頭肯定不至於夜裏還行軍,後續部隊最快也得明天上午才到。
    在這之前倒是個空子,隻是……,他們剛被咱們驚了場,必定加強戒備,這時候撞過去……?
    我倒覺得,咱可以把攻擊定在早上四、五點,天剛亮的時候。一來部隊有充足的時間進入陣地,二來敵人會比較鬆懈。”
    “好!”仲禮點點頭走到地圖旁看:“派一連和四連去,加上補充排!
    讓四連和補充排從東、南、北三麵包圍,敵人吃驚一定會往西麵通林莊的大路上逃走。一連插過去斷掉它的退路,和東麵過來的四連對進,吃掉它!”
    李雄思考著搖搖頭:“四連加補充排兵力上也還單薄些,要是不足以施加壓力怎麽辦?
    東、西對進,敵人會選擇其它突圍方向。馬店北邊是河倒好,南麵承受的壓力可就大了。”
    “這不要緊,讓孫小炮派兩個輕機槍班參戰,加強火力防止它突圍。再不就把工兵拽上做預備隊?”
    “這就差不多羅。”李雄高興起來:“幹脆,讓工兵負責北麵,給他們兩挺機槍加強,隻要把對岸守住就是功勞。讓補充排加強一挺機槍守南麵的樹林……。”
    兩人商議已定立即著手安排,叫來許大虎、杜老表、黃清水、孫小炮、補充排的排長郭如同和剛睡下的孫德有。
    由李雄給大家布置了任務,然後讓老孫介紹路徑和敵人設防的情況。大家躍躍欲試之餘,對仲禮帶隊出征表示不同意,理由是不安全。
    “怕什麽?我告訴你們,我就是要讓弟兄們看看,這群攆著咱們的家夥不過是群兔子!你們要實在不放心,我帶警衛班跟著不就得了?
    反正我得去會會他們,你們攔不住!”仲禮斬釘截鐵,然後告訴大家如果自己負傷,那麽全營由黃清水指揮,並且讓通訊兵把這決定通報給對岸的黃富民。
    戰鬥進行得非常順利。
    四點之前,所有部隊都已到達指定位置埋伏起來。
    在差十分鍾五點的時候,攻擊開始。熊大眼的排不出聲地一個猛撲就占領了敵人前哨陣地,另兩個排立即跟進撕開口子。
    槍聲一響,一連便從東側兜上來,對暈頭轉向的聯軍背後插了一刀。敵人發覺後果然企圖從北、南兩個方向突圍,不料遭到迎頭痛擊後隻得縮回去。
    但已經沒辦法集結了,在馬店“開”字型的街道上到處是搏殺和突擊。大量來不及穿好軍衣的士兵隻得扔了槍鑽進百姓屋裏躲避,來不及的舉起雙手做了俘虜。
    前後四十分鍾,戰鬥結束。一個營被全殲,擊斃了近七十人,俘獲兩百四十餘,包括他們的營長。
    看著士兵們挨家搜索殘餘敵兵,陳仲禮卻莫名其妙地高興不起來。他背著手瞧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首感覺厭惡。
    他回憶起當年在周家橋鎮看見官兵處決被俘的土匪的情形,但那是匪嗬,如今倒臥在泥土裏的這些人卻和自己是一樣的兵。
    他們也許是從地頭被抓來打仗的,或者還有為逃債當兵的,如今卻再也不能回故鄉了。想到這裏他歎口氣,吩咐:“這些人怪可憐的,找個好地方埋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