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淮西營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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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虎和李雄帶人押著名軍官走過來。聽到仲禮的話,李雄輕聲道:“咱可沒時間替他們收屍,興許敵人大隊馬上就到!”
仲禮毫無表情地走到那個軍官麵前,許大虎說:“這是他們營長,這小子躲在牲口棚裏麵,被咱找出來啦!”
“嘁,這也算軍官?”陳仲禮鄙夷地鼻子裏哼一聲,歪頭瞧瞧這家夥,問:“你追得蠻快呀,怎麽不追了?害得老子還得來請你?”
“弟兄們跑不動了,你們跑得太快……。”
“放屁!”陳仲禮勃然大怒:“跑的是二十七軍,和老子有屁相幹!你看清楚,老子是‘淮西營’!”他氣呼呼地吼著,忽然對許大虎說:“放他走!”
“啥?”許大虎和李雄都一愣:“這,好不容易捉到的……。”
“讓他走、讓他走!”仲禮不耐煩地揮揮手:“這種慫包居然也能追得人滿地跑?我就不信。有本事你回去找來一個團和老子幹幹,讓你知道什麽是‘正規軍’!”
“你真放我?”那家夥有點不敢相信,有點禿發的腦瓜頂上冒出粒粒汗珠。
仲禮走到他跟前,冷笑著告訴他:“回去告訴你的上峰,就說淮西營在此恭候。要不怕血流成河你們來試試看!”說完對大虎叫道:
“愣著幹啥?帶他到去林莊的大路上,讓他走。要客氣些,這可是我派出的信使呢。”
李雄輕輕拉了下許大虎的袖子,遞個眼神,伸手把仲禮拽到一邊,低聲問:“你打的啥子鬼主意喲?
這個營長,好歹也值幾十塊大洋的賞金。這樣子放掉弟兄們心裏怎麽想?你莫要意氣用事哦。”
陳仲禮微微歎口氣:“矮子我告訴你說,現在江家寨恐怕也丟了,河西隻有咱們這一支隊伍。
我想使個激將法,看能不能把他們都吸引到我這裏來。一則東岸可以多贏些時間,二則他們忽略了江家寨,咱們的退路就不至於斷絕呀!”
“原來如此。我們吃掉它一個營,敵人肯定被激怒,隻是來照顧咱們生意的客人多或少的問題。”李雄看著他,仲禮微微點頭。
“俘虜供述,他們屬於一零一獨立旅。這支部隊是配屬給豫五師的,你小心把人家一個師都吸引過來。”
“哼,我不怕。”陳仲禮輕蔑地說:“隻怕他不來。”
“讓他來容易,待我再修書一封,好好羞辱一番那些軍頭們。”李雄說著掏出個本子寫起來,寫完遞給仲禮請他過目。隻見那上邊寫道:
豫軍諸將帥,
本部受困於雨水泥沼之中多日矣,賴貴部饋贈衣食、槍彈等。無功受祿,不勝喜然。但,收容貴部傷病巨多,所望不止一營而已。誠盼速來送死,以繳獲充我所需,則幸甚。
切盼!
草草。
淮西營諸校尉並上
陳仲禮看懂大意,“噗哧”一笑,指著李雄道:“你這是得便宜賣乖,氣死人不償命啊?”
兩個人相對大笑。於是找來個信封把信裝了,皮上寫“淮西營敬謝不敏”幾個字,交給俘虜帶著,放了他回去。
這封信當天就有了效果。一零一旅旅長暴跳如雷,命令部隊迅速包圍馬莊,卻發現已經人去室空。於是不加停留地又撲向淝河!
仲禮靜靜地等前鋒一個多連沿著大路走到可以看見橋頭時才發出信號。二連、三連立即從兩側夾擊敵人,並用機槍封鎖了出口。在白刃戰中很快解決了他們。
受到重創的敵人組織反擊,不過他還沒昏聵到極點,知道對手既能如此輕易地吞下自己先頭營,實力必不可小視。
所以第一次攻擊派出了兩個營,分別對二、三連陣地發動進攻。一時間硝煙彌漫、雷聲滾滾,工兵們布置的地雷陣為擊退敵人發揮了巨大作用。
當敵旅長發現對手火力、兵力配置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時,經過思考決定調整部署。
一個營正麵佯攻吸引對方注意力,另一個營從湖堤繞過側翼包圍二連陣地,第三個營則運動到南麵,打算抄三連的側後。
沒想到兩挺機槍把大堤封鎖得死死地根本過不去,白白損失了半個連。而南麵的那個營毫無防備地撞上了恭候多時的一連,也被打得鼻青臉腫。
就這樣戰鬥逐步升級,一天下來聯軍已經損失了上千人,卻在這幾座小丘前一籌莫展。
一零一旅旅長不願意再讓部隊消耗,決定停止攻擊並報告給第四集團軍軍部,請求支援。
聯軍自反攻以來還不曾遇到過阻擊,從開戰以來也極少一個旅都拿不下一座橋的先例,馬上有指令發給豫五師,讓他們接替該旅。
豫五師韓師長大罵一零一旅笨蛋,害得自己想歇都不行!他就不信被自己像耗子似地攆得到處亂竄的對手,還能突然變成了貓?
老韓不是個傻子,他不願用自己的老底子去辦這事,而且從心底裏也覺得沒這個必要。於是叫來配屬給自己的豫九師三七五團團長,讓他帶部隊去幫該旅一把。
誰知第二天噩耗傳來,三七五團在進攻中損失過半,連團長也中炮陣亡了!
這下可嚇了韓師長一大跳,他收到了上峰措辭嚴厲的申斥,隻好趕緊催促部隊越過高地向淝河攻擊集結。
接下來兩天雙方在河邊進行了慘烈的廝殺,硝煙濃厚地彌漫在戰場上空經久難散。
穀地裏的麥子被破壞殆盡,到處是彈坑形成的坑窪,地上倒臥著各種姿勢的屍體和被踩踏倒臥的麥稈。
由於天熱,屍體未掩埋很快就發出難聞的氣味,和硝煙、土腥氣、樹木燒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大腦似乎也遲鈍了。
豫五師付出很大傷亡卻未能前進一步,而陳仲禮的部隊也損失了三百多,雙方都有點累了。
仲禮把山炮、迫擊炮、重機槍和輕機槍全部推上了前線,火力密集得好像潑出去的水一樣,無情地打倒了大片聯軍的士兵。
這個時候韓師長才後悔把對方看扁了。“這他娘的哪裏是一個營?火力都快頂上老子一個師啦!”他咆哮著,命令參謀長和司令部聯係,要求重火力支援。
上峰雖然極度不滿,但畢竟還是從六師撥出兩個炮兵連趕來交他指揮,兩邊的重火力勉強打成平手。
然而這對於進展仍沒有多大幫助。第四天,三連陣地一度被突破,杜老表也受了傷,但是缺口立即被趕來的熊大眼給堵上了。
接下來半天雙方處於停戰對峙狀態,舔著自己的傷口,沒發生戰鬥。
包紮所裏早已人滿為患,郭如同忙著指揮補充排的弟兄們把衛生兵指定的重傷員送上船轉運後方,同時報告陳仲禮說藥品馬上會用完,希望能和東岸的二十七軍部隊說說,請他們勻一部分過來。
可還沒等仲禮向後方聯係此事,當天晚上橋被炸了!
陳仲禮大惑不解,開始以為是守軍誤炸,而後李雄證實對方其實是奉命執行。原來胡阿鼠撤退到東岸後,接到了軍部的嚴厲責問。
不得已又派出一個營返回西岸,趁夜重新襲奪了江家寨。受到鼓舞後他才親自帶領另一個營過河加強江家寨的防務,然而很快遭到豫七師的反擊。
胡阿鼠抵抗了一天一夜後被一零一旅調來的兩個營從南麵夾擊,隻好放棄陣地再次敗退東岸,還謊稱是由於陳營投敵,所以敵人得以將南麵的部隊調來對付自己。
二十七軍軍部得到消息未加證實,也因為得到報告說後半天起對岸並無槍聲等等,便信以為真地急忙下令炸橋,以防敵人衝過河建立橋頭堡。
這下可苦了仲禮,他大罵胡阿鼠公報私仇,一麵緊急聯係老黃讓他代轉實情,同時加緊轉運傷員。命令清點武器、彈藥和人員,並思索下一步該怎麽辦。
部隊也出現了騷動,李雄帶領各連、排指揮官進行安撫和說明去了,他悶在指揮部裏琢磨如何應對眼前,怎麽把隊伍帶出這個死地?
“告訴弟兄們,我們現在背後是河哪兒也退不成,隻有死戰等待軍部命令!”他召集軍官們說,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底,卻不願讓大家看出來。
這天後半夜下了一場大雨,雨水直延續到次日傍晚才停息,這給雙方都提供了喘息的機會。豫五師派來名少校軍使求見,陳仲禮很客氣地接待了他。
對方先講了通對淮西營的欽佩之情,然後拐著彎子說出韓將軍有勸降的意思。“哪個山頭不納好漢?我們師座也是這樣想。
貴營以一營兵力阻擋我軍數日,足見作風頑強、戰力不俗。將軍的意思是如果閣下能帶領弟兄們棄暗投明,我五師願以一團相托。”
他吸了口氣接著說:“陳兄,我在師座左右跟隨十年,從沒見他對哪個如此厚愛。
以實相告,九師一個團明天會加強給我們這個方向。老兄,趁著自己手裏還有實力,你要三思嗬!”
“多謝崔兄親冒矢石來我這裏。不過,陳某不願做反複無常的小人。我打仗既非出於主義,也不是想掙功名、官職,乃是因保家衛土。
我也以實相告,往南不遠就有我的田莊。陳某作戰不僅是弟兄們信任,也是替自家考慮。一旦兵火蔓延,我何以麵對族人?”仲禮做出為難地樣子來。
崔少校見他這樣說立刻來了精神,急忙道:“不妨,老兄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請一份公文,令我軍凡遇足下親族之產業,一律繞行不加侵害。
這不難辦到。至於忠於政府,我倒勸您不必太放心上。
打仗是大帥們的事情,我等求個平安、和氣,將來戰事一息說不定還是同朝,何必為一時忠義之激憤,枉送了自己和弟兄們的前程?
且看關雲長,不還有降曹情節嗎?
如今你實力尚存,但幾天打下來估計已經糧彈將盡,此時歸順我軍、交出橋梁,既能說得過去,且保存了這支部隊的榮譽,還是個有功之臣。無論哪方麵都有利嗬……。”
“嗯,這麽講來倒也是。”仲禮點頭:“不過不知我手下肯不肯,你且給我些時間同連長們商議、商議,如何?”
崔少校想想這要求並不過分,而且覺得長官已經心思活動,其它人想必沒什麽大礙。便答應下來,雙方說好晚間八點整再見回複。
“長官,你不會真的在考慮這件是吧?”當送走少校後,軍官們圍攏過來,黃清水首先問道。“我可不會投降的,軍校裏沒教過!”
他瞪著眼睛氣哼哼地說。“對呀,我們不降!”孫小炮等其他幾位連長也叫起來。
“安靜!”李雄喝了聲,回身盯著冷笑的仲禮問:“營座,你心裏怎麽想的,說出來免得大家誤會。”
“混帳東西,一個個都白跟我了!”仲禮憤憤地罵:“真以為我會被那姓崔的幾句話就蒙住了,黑心把弟兄們賣給他們不成?我陳三爺是那種不顧大家死活的人麽?”
他把在場的軍官們看了一圈,然後叉著腰,一手指著外麵說:“你們沒聽出來麽?他告訴了咱們幾個消息。
第一,對麵還不知道橋被炸的事,心裏還在想著讓我們把橋完整地交給他們。
第二,咱們這幾天揍得他夠嗆,他有點吃不住了,打算用收買的法子勸咱們自己休兵罷戰。
第三,弟兄們幹得很好,連他們那邊都很佩服哩。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一口回絕了他,那對方肯定要拚命壓過來。
我估計,那邊趁下雨已經有了調整,所以我也要把咱的防禦調整下。這個活話實際上留給他們個希望,咱們卻能爭取到一晚的時間呐!”
“敵人不會在夜裏進攻。”黃清水看看天際絲絲縷縷的餘霞,恍然大悟:“哦,營座是想爭取時間,在今晚調整部署?”
“然也!”陳仲禮開玩笑地說了這麽一句,把手一招讓大家聚攏。“今晚天黑後,四連接替二連、一連接替三連防務。
四連撤下來後沿著引水渠到竹林布置二線陣地,三連抽一個排加強一挺重機槍,在一連右後沿大路埋伏,防止敵人突破後前來奪橋。
讓盧天合的迫擊炮排靠近一連連部側翼配置,炮兵陣地也向橋頭移動,他們的安全由工兵連負責。
總之,我們必須收縮成一團預備著讓他啃個硬核桃!”他抬頭看著大家:“除了東岸黃營副帶的補充排,我們要做好全體決戰的準備。
剛才姓崔的說又補充一個團,我看不是假話。明、後天一定是生死存亡的硬仗!……”
“呃,我插句行不行?”李雄打斷他:“營座,就算我們能打,也不過就這點兵力。現在已經損失了近一半人,幹糧最多後天就吃完了。這樣硬碰硬地我們陪不起嗬。”
“矮子你是個啥意見?”
“我的意思,咱們能不能想點別的主意?反正不能等他來殺呀。”
他提醒了陳仲禮。對呀,他想,一樣事可以有兩樣做法,不一定非用最笨的法子。不過這念頭一閃,腦子裏卻沒閃出什麽靈光。
他撓撓後腦勺說:“嗯,這得好好推敲才行,不是說有就有的,急不得。大家先按我說的去安排。不過小心,別鬧出動靜驚擾了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