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朝被蛇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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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芳一時不知怎麽回答好。剛才下山接老管家的時候,他見到了化裝成跟班的小四子,從他那裏聽說了陳仲禮在清涼界歇山亭,並希望和他見麵的消息,既感動又高興。
他沒想到陳三爺會親自來,聽說這個內心裏已經降了。
但麵對陳天魁時卻又不自主地想到正做著出賣他的事情,因此良心上感到不安。陳家拉攏自己,穩住陳天魁和他的部下。
陳仲禮的目的已經完全展現在自己眼前,明擺著對方要做什麽,甚至他猜想陳仲禮已經派兵把這座山圍了,隻不曾驚動他們而已。
真要這樣的話……,他覺得後背上冷冷地起來一陣寒意。但是又不能把情況挑明,因為讓二郎神這個花賊聽到風聲,把他嚇跑可不行!羅芳心裏為難。
當他看見陳天魁見到錢得意忘形的樣子、聽他最後的這幾句話,躁動不安的心立刻涼了下來。
不錯,自己選的道路是不再做土匪,不花贓款,那就意味著不能繼續和老大同流合汙。
幾天來他曾試著勸陳天魁收手,趁還沒出大事,收幾個錢趕緊把人放掉。但遭到二人的一致反對,還認為他膽小怕事,被二郎神好通奚落。
如今看這架勢陳天魁不僅沒打算罷休,相反地被鼓舞起來決心要做更多的案子。這和他們本來隻打算報複周家和陳家的計劃相違背,成了真的落草為寇!
聽著陳天魁連叮囑帶嚇唬地告訴老蔡必須按時把剩下的錢交來,羅芳心裏一陣煩躁和惱怒。
他催著老蔡下山,不願意再看這位原來自己敬重、尊重的“大哥”一眼。而陳天魁尚沉浸在銀元叮當悅耳的聲響中,根本沒注意他的變化。
冷靜下來後細想,陳天魁忽然覺得不對勁,陳家的配合有點太……怎麽說呢,過於順從了。
而且除去周家橋雞飛狗跳外,另外幾家並沒什麽實質性的動靜,甚至不曾派人來探望,這是為什麽,難道他們都不關心自己親屬的死活?
要知道他陳天魁可不是一般的土地蛇!他帶過兵、打過仗,曾活捉黑七、逼降了官軍都拿不住的二郎神陳水旺。
陳天魁何許人也,難道被這幾個銀元就能輕易糊弄了?
想著想著他倒吸一口冷氣。陳家示好的背後有幾種可能,真的服軟或者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地做著其它手腳。
他不禁回憶起上次吃虧被擒的前後,陳壽禮開始也是用這種手法蒙混,卻暗地放進了麻藥讓他上當。莫非這回也有這種情形?
越想越覺得不對頭,他開始發現自己上當了。在他興奮的時候說不準人家已把山圍了?霎那間陳天魁跳起來,大聲嚷著:
“來人,來人!把上山的路封住,派些弟兄去看看二寨主那裏有事沒,再派人到山下瞧官軍的動靜,一有情況立即回來報告!他娘的,老子又被耍了,這回我定要讓他吐血不可!”
手下的嘍囉們隻見他暴跳如雷,在房間裏激動地跑來跑去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紛紛議論是否官軍上來了。
連忙呼張三喚李四地忙和起來,遣人封鎖道路、加緊守備,同時召集起二十幾個人準備趕到鳳凰台。
正亂著,下山送老蔡的羅芳回來了。
他一路上都還沉浸在和仲禮見麵的愉快和感動裏,慶幸自己終於選了條光明的路,誰知忽然發現山上的氣氛不對,忙拉住個扛著矛槍往廟門口跑的弟兄問:
“這是怎麽啦,出事了麽?”
“三寨主,聽說官軍打上來啦,大寨主正讓我們幾個下山去斥候呢。”
“誰放的屁?”羅芳勃然大怒:“我剛從清涼界上來,哪有什麽官軍?”他用手指著院子裏愣住的眾人:
“都不許亂,等我去見過大哥再做理論!”說完見大家都老老實實地站住不再亂跑,這才狠狠地地朝地上吐口唾沫,一溜煙地跑進後院去了。
陳天魁還在那裏發狠,嘴裏不住地念叨著:“奶奶的,老子這次非把她老婆吊起來不可,讓他姓陳的知道咱的手段!”
“大哥,”羅芳聽他說話心裏猛跳了一下,一時間懷疑方才自己和陳三爺會麵是否有人看到了,大著膽子叫一聲,問:
“你嘀咕什麽呢?這山上亂成一團是幹啥,莫非出什麽變故了?”
“三弟,咱讓人家給耍啦!”陳天魁氣急敗壞:“我就覺得這裏頭有鬼,那陳家怎麽會這麽乖地把白花花的錢送來了?你想想咱們上次吃的虧,和這次是一模一樣。
那陳壽禮滑頭,他定已報了官,先拿這點銀子穩住咱,然後暗中布置妥當再打個冷不防。哼,這幫財主沒個好東西!
我琢磨半天才轉過味兒來。如今咱不上他的當了,我要把他老婆吊起來讓他心疼求饒,看他們誰還敢耍心眼子!”
聽了半天羅芳總算鬧明白,原來他並沒抓到什麽把柄,也不曾收到什麽報告,隻是自疑而已。想到這裏越發看待不上,冷笑說:
“咳,你也忒多疑了。我剛從歇山亭回來,聽大家說官軍來了還在納悶,原來是大哥在家覺得這銀子拿得不踏實了,自己悶頭胡想、疑神疑鬼啊?”
“老三你別笑,等他真把官軍領上山來咱就完啦!”
羅芳咂著嘴坐下,從容地抓起一把銀元來在手裏掂掂,說:“我看你想多了。他陳家又沒有隊伍,報官也頂多來幾個保安團或者警察。那些廢物你怕他做什麽?”
“唔?這倒也是。”陳天魁一怔,用手摸摸下巴上的胡子。
羅芳看他模樣心裏有底了,他並不知道陳仲禮已經做帶兵軍官!於是進一步勸他:“大哥不要慌,這個樣子自己嚇自己,讓弟兄們見了會怎麽想?
要我說,咱們來個內緊外鬆。人質那邊和山門都要加派人手,還得多幾路巡山的,尤其是後山平時不注意的地方得有人去走走看看,再派幾個探子下山聽動靜。
這樣布置周密又不驚動人,總比大呼小叫地沒頭蒼蠅般鬧騰要好吧?”
他心裏實際上是按著方才和仲禮商量的法子,找借口把守衛大廟的兵力分散開,然後各個擊破。
“有道理,有道理嗬。”陳天魁低頭喃喃地嘰咕著,用手一拍椅背說:“老弟提醒得對,是我太慌張了。
這件事你去安排,定要保證萬無一失。否則咱們花了那麽大力氣不全廢啦,再說拉起這隊伍來不容易,我是怕又上當受騙呐!”
“大哥放心,有我安排一定穩妥!”羅芳很高興這個任務落到自己頭上,輕易得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他立即出來,一麵乍乍呼呼地四處派人,暗地裏把自己的心腹何老六叫來,找個背靜地方嘀咕了一番,然後同他一道領了十個嘍羅往鳳凰台來。
二郎神急忙地穿起衣服出來。他回到自己屋裏先迫不及待地享受了一泡老蔡進貢的雲土,趁著精神十足把伺候他吸煙的小尼姑妙音和妙明兩個按在床上折騰了一通。
心滿意足地剛迷糊上就聽見手下的小隊長駱奎敲著門輕聲叫:“大哥、大哥,您醒醒,三寨主帶人來都快進庵門啦。像有事很急的樣子,您快起來吧!”
“真他媽的掃興!”二郎神罵一句,伸手抓過件衣服卻穿不上,怎麽覺得別扭?
使勁睜眼才發現原來是不知那兩個小尼姑誰的小衫,沒好氣地甩了,下床來找見自己的衣褲套上,這時羅芳已經由駱奎招呼著在院子裏坐了。
看他衣衫不整地晃出來羅芳微微一怔,才意識到這家夥肯定沒幹啥正經,便裝作不在意,笑嘻嘻地說:“喲,二哥這是試過陳家的雲土了吧?還行不?”
“嗯,還好。”二郎神眯縫著眼睛瞧站在門外的人,問:“老三,帶這麽多人來幹啥?不是要讓我回大廟去吧?那兒隻有禿和尚,沒意思,我可不去!”
“正相反。”羅芳把頭一搖:“大哥擔心官軍偷襲,所以下令全山戒備。他怕這邊人手太少,所以讓我派這十來個弟兄到這邊。
大哥還說,要注意庵子周圍的動靜、加雙崗,派人巡視,你這裏攏共還不到三十人,怎麽夠用?”
“白日裏扯淡淨瞎操心!”二郎神生氣道:“哪來的官軍?定是他自己嚇唬自己!”
他不由地回頭朝屋門那裏看了一眼,覺得為這個把自己從溫柔鄉中拽出來太過分了!
羅芳倒沒介意他發脾氣,嗬嗬一笑說:“反正人我給你帶來了,請二哥給他們分配活計,別讓他們抄手幹站著呀!”
“讓他們去站崗、巡哨不就成了?”
“哎呀,”羅芳咂吧著嘴巴一臉為難:“二哥你也清楚,咱們這些天隊伍一下子增加不少人,可都是新手沒見過陣仗的。
這些人昨天還是膽小的老百姓呢,莫說巡哨,隻怕真遇到個把官軍、警察早嚇得溜之大吉了,除去領頭的一、兩個其餘哪裏靠得住?
他們最多就隻能幹些幫忙打下手的活兒罷了,大事上用不得!”
二郎神“呼”地一聲把拔下的鼻毛吹走,不耐煩地問:“那讓他們幹啥?這樣的笨蛋還派來做甚?”
“幹仗不行,看個門還是可以的。”羅芳抓抓後腦皮:“我看這樣吧,二哥的部下都是百煉成鋼的好手了,這要緊的事還是交給他們比較放心。
這在門口、院子裏放哨、看人之類簡單的叫這些新來的人做。
反正有大刀、紮槍足夠唬人了,何必占著幾支快槍呢?就算給你添幾個人手,二哥你看這樣可好?”
“嗯,行!”二郎神已經沒心思在這兒磨嘰下去了,他揮揮手擺大地說:“老三,這點小事你還要讓我親自做?
人帶到了,前後我也知道啦,你去辦就是。不過我看大哥是純粹脫褲子放屁,有功夫琢磨點啥不好呢?非整天見嚇自己,好玩麽?”
一頭說著,一頭已經進屋去,“啪嗒”聲關了房門不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