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同恩建議

字數:5375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山河劫 !
    經過幺虎這次探監他們基本上摸清兩個情況,首先李歡並沒有叛賣,其次他情緒尚且穩定並對獲救充滿期望。
    叔仁聽了幺虎的匯報更堅定了決心,他感到隻有自己出現才能引開劉思敏對李歡的注意,讓他逐步落入圈套!
    這天劉思敏出來得很晚,幾乎日上三竿才坐車到處裏上班。腳剛落地,就見小紀站在車門邊遞過來樣東西,說:
    “處座,這是早上一個小要飯送來的,說是個斯文先生用兩個饅頭使喚他送來,指明交給這裏最大的官兒。”
    “什麽東西?”劉思敏聽說是個叫花子碰過,便嫌棄地向後躲,卻發現那原來是個很時興的洋式信封。
    於是奇怪地看看小紀,伸手拈著一角接過去,放到眼睛下隻看了一眼心裏猛地跳了幾跳。
    立即抬頭環視一圈,然後做出不上心的樣子“哼”了聲,對折塞進口袋,說:
    “沒什麽大不了,老朋友的問候而已。搞得這樣神秘,叫人還以為是赤黨給我下的戰書呢!”說完走出車廂。
    直到進屋坐穩,把來說、回事情的人都打發了,劉思敏命文書關門出去,才長出口氣,小心翼翼地拿出信來放到桌上。
    這個筆體他很熟悉,從學生時代組織詩社就經常見到。不過在六安城裏看到它意味著什麽呢?
    劉思敏心裏七上八下,不安地用手指輕叩桌麵,猶豫了好一陣子才下決心伸手拿起拆看,不料才看過幾行整個人便從椅子裏跳了出來!
    “敏兄,西山一別多日,未能再見,甚掛念。我不能為人所容,絕念而去。
    然既羞歸故裏、恐為諸兄笑,又無寸長以養身,迤邐於江北郡縣,彷徨無著。近抵本地賃一小業,欲效範公隱市。
    不想為人所算,囊中幾空,生活日窘。前日鄰人外出,歸言路遇某劉姓官員,其氣勢、形狀如何,疑度無乃兄乎。
    再三打聽,果然!同為落魄之人,不想兄能發達若此,可喜可賀!如能見麵一敘,使弟抒發鬱悶,則不忘故人,能無感激涕零?
    弟在城北某處,僻靜安全,兄能微服來最好,或攜一、二從人,萬勿招搖。
    吾明日早茶時於左近一清淨茶社名‘西鏡’者,樓上專候!到時再敘,弟叔仁拜。”
    劉思敏目瞪口呆好陣子沒緩過來,他連讀了三遍。世上竟有這樣妙的事情,陳叔仁出山洗手不幹了!
    他忽然回想起臨撤退前是自己帶人去逮捕他的,恍然大悟肯定是因為家庭背景所以得不到信任,陳叔仁心灰意冷逃出來的。
    哎,不對呀,叔仁被抓後已經被開除軍籍成了犯人,他定是混亂中跑的,連逃兵都算不得。
    嘿!要這麽說自己還算幫了他一把呢?想到這裏劉思敏差點笑出來。
    還在中學裏劉思敏就聽說了叔仁家乃是三河原上的望族,後來又從報紙上得知他三哥乃是中原大戰時政府軍的鐵軍悍將,多少次羨慕他有自己根本無法期望的家世。
    也正因為這個當初對他投身革命並參加紅軍十分驚訝和佩服,這也是有人對叔仁提出疑問時他不曾提出反對的原因。
    叔仁來投靠他可以理解,被自己人踢出了隊伍,又不敢回家麵對兄長,但他應該明白老同學在最艱苦的日子裏並沒落井下石,他當時可是既無奈又沒旁的辦法呀!
    想著、想著,劉思敏不知覺地在屋裏來回走了幾圈,他忽然有了一個念頭!
    叔仁在紅軍裏也曾經帶領幾百人,雖說隻是短暫的代理營長,但記錄在案的戰績表明此人是個擅長動腦筋、能打硬仗的角色,不亞乃兄。如果把他收在麾下如何?
    劉思敏知道自己是“反正的”,根基淺薄,靠專員的扶持,甚至至今仍有部下不信服。他需要有個幫襯的人,沒錯!
    一個好漢三個幫哩,自己正是如此。若能說服陳叔仁,也是自己的功績嗬!
    他越想越高興,使勁搓著手想定主意,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信來又看一遍,心中升起些許疑惑。
    職業的原因養成劉思敏多疑的毛病,這件好事來得太突然,會不會是個圈套?
    他開始擔心和害怕,從脊背上升起一絲寒意,不會吧?仔細看看信上的字,確實是叔仁親筆,個別地方認得出是他獨特的刻蠟版時的手法。
    有沒有可能叔仁和人家串通或被利用了來引自己上鉤?劉思敏推敲一番,覺得信中內容符合叔仁的經曆和背景,除非是對叔仁非常了解的人,難以寫到這樣的程度。
    再說這信筆記上看是叔仁親筆,內容也符合他心路邏輯,若是旁人要利用並刻意引誘,哪有心情寫得如此情真意切?不管怎麽說,小心為上!
    想到這裏劉思敏敲敲桌麵打定主意,立即按鈴叫進文書,命他傳小紀進來。
    “處座,有什麽事麽?”小紀雖是前任留下的,不過這是個隻聽吩咐沒有腦子的家夥,所以劉思敏仍留下他為自己辦事。
    “明天早上我要去見個人,你帶五、六個弟兄傍晚就過去布置,把那地方警戒住。我可不想在和朋友吃茶的時候叫人暗算了!”
    “處座的意思是讓咱們的人在外麵監視?”
    “對,什麽人也不要驚動,街麵上要一切如常,叫人看不出異樣來,明白不?”
    “明白了!明天什麽時候到?”
    “早茶的時候,我和人約了在那裏吃早點。”說完他招手讓小紀走近,在他耳邊說了地址後拍拍他肩膀,小紀點頭走出去。
    “不管是神佛還是鬼怪,我總之做好準備,有什麽樣的招術都能接得住。”他想,心底裏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害怕。
    劉思敏忽然眼睛向四下瞧瞧,因為覺得這房子的縫隙裏、天花板上麵都有怪異的聲響,令他汗毛豎起、心中發抖。
    急忙使勁按鈴,然後對著驚慌跑來的文書發脾氣大叫:“死哪裏去了,這會兒才過來?你……,去、去,通知各科室主任立即到我這裏來……開會!”
    說完克製著顫抖抓起丟在桌上的信件塞進口袋,手指摩挲著那厚實的洋紙,心裏似乎略略平靜了一點。
    陳叔仁最擔心的就是劉思敏根本不赴約,或把這信一撕了之。
    也許這便是做陷阱的人常有的心態,他從派老豆把信遞出去開始就放心不下,卻又在其他人麵前做出副泰然的樣子,像很有把握似地。
    幺虎心裏惦記著李歡的事情,反比他還坐臥不安,卻又不好總來問,隻得不時找個借口在叔仁麵前出現下。
    叔仁自然明白他意思,故作無睹,心裏暗自發笑。
    他就是要使個障眼的法子,先將劉思敏的目光從大耳朵身上轉到自己這裏,然後暗地裏和老李商議找人拿錢疏通保李歡出獄。
    天色逐漸暗下來的時候李同恩和老豆、小保先後來到叔仁的小院,叔仁讓幺虎望風,和他們幾個在屋裏圍坐了,拿出紙牌來每人手裏抓一副作樣子,然後詢問情形。
    “老豆,城裏沒什麽變化吧?”
    “沒有,白狗們一切正常。高管事叫我告訴你,今天姓劉的中午回家後就沒再出門。
    老齊說他開始在屋裏高興,後來不知怎麽發脾氣了就折騰他媳婦,再後來把老齊叫去讓他叫三輛黃包車明天一大早到家來等著說他要出門。”
    “好、好!”叔仁心裏輕鬆許多,看著李同恩說:“你瞧,他還是想來,如果這樣我們的計劃真有可能實現!”
    “太好了,”李同恩高興地說:“最好咱們明天就幹掉他,多等一天我都不樂意!”
    叔仁咬咬嘴唇微笑地搖頭說:“就怕沒這麽簡單。”
    “怎麽,還會有變?”
    叔仁沒直接回答,扭臉問小保:“茶館那邊怎樣?”
    “我正想說哩,情況不妙。快傍晚的時候有幾個眼睛很賊的家夥在街上轉,邊看邊交頭接耳,後來就分頭走開了。
    我正打算走的時候看見對麵那家布店樓上窗戶開了半扇,後麵閃過張臉,恰好是那領頭的小個子!”
    “哦?”
    叔仁回過頭饒有意味地對李同恩說:“聽到嗎,那家夥不簡單吧?否則他能抓去咱們那麽多同誌?
    劉思敏對他們最大的用途就在於他太了解咱們的招數了,所以蘇先生定下的計謀是明天暫不動手,還要讓他更放心、更大膽些才行。”
    “人家已有安排,是不是對你有懷疑?要是他當場抓你怎麽辦?我從開始就說這計劃太冒險,現在看來也是!
    不如明天召集大家,來個裏應外合趕緊把事情了結。如果你覺得人手不夠的話,我把社會部的力量也動員起來,怎樣?”
    李同恩的建議讓叔仁眉毛動了動,但他想想否定了這個做法:
    “不妥,咱們不是從開始就定下方針,不驚動城裏敵人、安全完成任務後全身而退嘛?這麽做動靜可不小,會招來麻煩的……。”
    “沒關係,我們掩護你們先撤,社會部的同誌都熟悉城裏情況,隱蔽、疏散十分方便!”
    “那也不妥。”叔仁沒抬頭便說:“說不定會使你們有損失,是違反上級命令的。
    再說,社會部的關係都是做長期鬥爭準備的,動用這支力量要上級批準,咱們兩個不能決定。而且不能因為一個叛徒再搭進更多犧牲!”
    他說完把手放在李同恩肩上,說:“老李,你的急迫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咱們都要執行命令、要遵守紀律對不?上級的意思是用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勝利,咱們得執行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