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餌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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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同恩有點尷尬,抓抓頭皮自嘲地“嘿嘿”笑起來:“這做過指揮員的就是不一樣,總能從大局想問題。不錯,不能因小失大。還是你周密。我太急了,考慮不周。”
    “你是恨叛徒入骨嘛,可以理解,其實我又何嚐不是這樣?不過話說回來,最後關頭也許真要借用你的人用用。”
    “哦?你是說可能還得真刀實槍幹一場?”
    叔仁點頭:“有這種可能性。”
    “你估計需要多少人手?”
    “我先問你,保釋李歡的事如何了?”
    “已請來商會的馬會長出麵,應該沒問題。”
    “馬會長是商界人士,他保自然沒問題,不過給人感覺有點不合情理。”叔仁說完朝門外努嘴:
    “幺虎原是船幫的人,他今天去拜訪了船幫在本地的舵頭劉四五。如果馬會長和劉舵頭兩個一起出麵,事情不但有保障,且不會使人疑心了,對嗎?”
    “啊呀,太對了!”李同恩驚喜地瞪大眼睛:“沒想到你有辦法請出船幫的力量來,那我保證可以原原本本地把人救回來了!”
    “現在說要多少人手。”叔仁看著手裏的牌,認真地說道:
    “我和蘇先生定計,明天演出苦情戲,讓劉某人信我有歸順的意思,然後我帶他去郊外抓蘇先生,在得勝歸來的半途伏擊他。
    根據劉某今天布防情況看其實力,我估計後天他會帶一個班武裝以及五、六名便衣探員。
    我要派四個人去接李歡出獄,蘇先生的人則加強給我,但還是不夠,我希望你那邊能說服上級同意出動十個人最好,那把握就大了!”
    “沒問題,保安旅警衛連是咱們關係,這些特務和保安旅多次有過節,軍方早想收拾他們,隨便找借口拉半個排出來就成。這個事我可以辦!”
    想到可以把這夥叛徒和特務一網打盡每個人都十分興奮。因為叔仁明天要早起,所以大家又細細商議一番後李同恩告辭。
    叔仁送到門口,叮囑他明天千萬把保釋的手續辦妥,而且保安旅那邊注意保密.
    隨後給他手裏拿了五百元票子,這才將兩雙手緊緊地握握,輕輕地開了街門,眼看著他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
    兩天後的清晨,一輛黑色轎車後麵跟著部綠色帶雨布頂篷的卡車,緩緩沿著樹林小道行駛。轎車的後排上坐著劉思敏、陳叔仁,前邊是司機和小紀。
    車輪碾過落葉覆蓋的地麵發出均勻的“沙沙”聲,晨風透過玻璃吹拂著頭發,清清爽爽地,讓劉思敏感覺愜意。他這是得勝而歸,送走陳叔仁就可以回去報功了。
    昨天早上茶樓相見,陳叔仁十分激動,拉著他哭了一場。聽劉思敏說:“那時候我是奉上級的命令,身不由己啊。”
    叔仁擺擺手,歎口氣表示理解,然後告訴他自己費盡辛苦,甚至與流民為伍乞食,總算躲開雙方戰場回到清淨地來。
    不想錢卻被人騙個幹淨。“我明白啦,自己生來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材料,所以想回老家去種地,從此再不出來參加政治了!”他有氣無力地說。
    “那怎麽行!”劉思敏極力勸他:“這可不像你做事,叔仁,你好歹也是帶過兵的,回家種地太可惜啦!
    不如到我那兒去,咱們兩個一起做,定能搞出些大事,讓所有的人都不能不敬佩。你不要走,我好容易見到個能信任的朋友。
    雖然身邊有保鏢、跟班,可沒有哪個能一起說說話、商議事情的。唉,都曉得做官威風,不知道這裏有多少寂寞、無聊哩。”
    陳叔仁“撲哧”地笑起來:“你看,還勸我呢,你自己都整天唉聲歎氣地。你以為我不知道?
    這頂烏紗戴得受罪,身邊人看不上,老同誌恨得牙癢,你不承認?
    不替政府做些紅白勾當,他們好賞咱們這樣的人飯吃?成天擔驚受怕地,我可不想試。”
    “咳,要說怕麽也確實有,不過人多壯膽,大家抱成團就不怕了麽。
    要活下去隻有狠下心來,讓別人活著你就沒得命,英國人講的‘物競天擇’對吧,想老實、忍耐可成不了百獸之王,隻好被人家追得到處亂跳。
    老弟,你以為回家就沒事了?人家難道找不到你?那時候你成個‘土豪劣紳’,更是該殺的對象!
    就是這麽個世道嗬,誰叫咱們趕上了呢?”說完劉思敏重重地在叔仁肩上拍了兩下。
    陳叔仁沒吭氣,低頭想一回說道:“那這麽辦行不?我也好幾年沒回家了,兒子生出來還沒見過爹呐。
    你借我二百元,我回去看看、安頓下再回來找你,那二百元到時連利息一起還給你。”
    “你要去多久?”
    “半年吧。”
    “不行,人生有幾個半年?說不定就有好多機會在這幾個月裏溜走了呢?我最多給你兩個月,好不好?
    哎呀,再說了,這之後政府光複所有地區,太平安寧了你願意何時回去還不是很方便?
    先過來報到,那時領了政府的薪水,後麵有警衛隨從,對你家才是光宗耀祖、不得了的事情,比這一時的兒女情長要緊得多對不對?
    你三哥已經是個武將無疑,你就跟我走文官的仕途,家裏到時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怪你?”
    “好!既然這樣咱們說妥了,我明天一早坐船走淠河回霍縣,兩個月後回來找你。
    你來送我吧,順便把錢帶來,還有汽車,我……我有三隻箱子和提籃哩,幫我送到桃花渡。
    咱們早上走,這樣比較安全些……。”叔仁說著起身送他出門。
    劉思敏邊走邊回頭笑嘻嘻地說:“咱們是校友、同袍和朋友,你老弟的要求隻要我能夠做到無不應允。
    不過……,你總該謝謝我才好,關鍵是不能讓弟兄們跟著我白跑腿呀,大家總還要吃飯、養家麽,是不是?”
    陳叔仁停下腳步,咂把著做出為難的樣子:“你、你知道我是下決心不摻和的……。”
    “當然,要不我能痛快幫你?老弟,這是為你好,和那邊一刀兩斷、重新開始生活是最應該不過的。我又不要你拋頭露麵,提供點消息就行。
    再說,人家搞革命還不是要對你們這些有產業的下狠手?我無所謂,光棍一條不怕什麽。
    你可是有家室的,不把他們這些人從犄角旮旯裏趕出來,有一天他們人數多了跑去分你的地、趕走你的女人和孩子……!這你又不是沒見過。”
    “好啦、好啦,”叔仁被他說得很煩,隻好擺手製止住這個話頭,嘰咕著說:
    “我在六安沒見過他們,隻有一次……在北門外閑得無聊瞎逛,在藕粉攤上瞧見個人像是以前我們師部的後勤主任……”
    “乖乖!”劉思敏也嚇了一跳,忙問:“後來呢?”
    “我不敢當場認,怕認錯了,就在後麵遠遠跟著,瞧他進臨江旅社了。不過……,都已經七、八天前的事啦,也不知道那人還在不?”
    劉思敏仔細詢問對方的模樣,叔仁抓抓腦瓜有點為難:“這人怎麽形容呢,我要是見著了一定認得出。
    不然這樣吧,明天你一大早不是來送我麽,咱們先去那地方,我坐在車裏指出來給你看就是了。”
    “然後我再送你去碼頭?”劉思敏不禁微笑起來。妙呀!他正擔心叔仁不會跳進這個坑裏,哪料人家倒自己進來了。
    真是個老實的青年人,怪不得有戰功還待不住要被擠出來呢。想到這裏他決定接受這個“好意”,既然陳叔仁自己樂意,那也沒有推掉的道理。
    “行!”他痛快地應道:“兩件事並一處做,不耽誤,就這麽辦,明早我準時到你家門口!”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劉思敏覺得好笑,這個陳叔仁經曆了一番挫折怎麽變得這樣婆婆媽媽地,顯得膽小、謹慎了許多?
    同時他也感歎,這年月好人不得施展,誠實當不得飯吃,自己雖然風光無限,可是背後依舊被人看不起。
    劉思敏暗暗地重複著心裏已經念過許多遍的話:“等我再賺些錢就拍屁股走人,再不做這樣的勾當了!”他用餘光看叔仁,見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不禁犯嘀咕:
    “剛才抓人的時候這家夥不會是迷迷瞪瞪地看錯人了吧?”想到這裏便用手扶著前座靠背扭轉身子,打算看清楚後麵押犯人的卡車。
    突然,轎車猛地一抖向下衝去,車頭保險杠頂在了地麵上。
    劉思敏被慣性扔到兩排座位中間,臉緊緊地貼著司機座位的靠背,頭在什麽地方重重地敲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
    等他稍稍明白過來司機已經跳下車,一邊狠狠地咒罵、一邊努力地將他拖出去。
    後麵卡車上的士兵們跳下車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地忙著救人、察看車輛損毀情況。
    忽然從周圍跳出一些人來,用槍指住他們。“別動,小心槍走火傷人哦!”不知哪個嚴厲地喝道。
    這時候劉思敏才被司機扶著暈暈乎乎地站起來,看見小紀滿臉是血地倒在駕駛台上,前擋風玻璃已經碎裂,上麵沾滿血跡。
    他轉動腦袋向四下裏看,沒找到陳叔仁,卻看到不少嚴肅的持槍者正搜繳武器並把他的部下綁起來,他開始覺得呼吸困難,眼前一片模糊。
    “用你的手帕擦擦吧,額角的血都淌下來了。”
    他一回頭,見陳叔仁正站在背後,蘇鼎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解去綁繩手裏提了一支七響轉輪立在他身邊,還有個身穿軍裝的人正和個當兵的嘀嘀咕咕。
    “叔仁,你這……,這是怎麽回事嗬?”劉思敏帶著顫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