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見風轉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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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洪升被曾教務長叫到辦公室,問他昨晚是否偷偷溜出去過,洪升自然抵死不認。
姓曾的拿他沒辦法,告訴他昨晚雪地上留了腳印,並且讓他把同謀也供出來。
“有人看到了,第一個便認出是你,所以你最好把同夥也告訴我,不然隻罰你一個!”教務長語氣嚴厲地對他說。
“既然有人看到,那就是我出去過。要我出賣旁人,做不到!”洪升眼睛盯著桌角心裏發狠。
姓曾的長長吸口氣,猛地將桌麵一拍,令墨水瓶裏的紅墨水都濺了出來。
“出去,到樓外門口罰站,沒有我的話不準回來!”他臉色鐵青地怒吼道。
洪升站在外麵,下過雪的天依舊陰沉沉地沒個笑臉。
時間一長腳便有些冰涼了,同學們上體操課、課間玩耍時來來去去,讓他覺得臉上火辣辣地,隻忍住了一聲不吭。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忽然門被推開,張先生衝出來將一條厚實的羊毛圍巾披在他頭上,摟著他心疼地說:“凍壞了吧?快進去暖和暖和。”
“教務長還沒同意我回去呢。”洪升凍得嘴唇發紫,卻沒有動窩。
“我去找過他,他已經同意了。你放心罷!”
聽到這個話洪升才挪步跟她進去。張淑春將他帶到教務室,讓洪升坐在火爐邊,手裏抱了個用手巾包住的熱茶壺,好陣子才緩過來。
“唉,你幹嘛要和他硬頂?認個錯不就完了?”張淑春邊忙,邊對洪升埋怨:“真是個強孩子,你們陳家人不會都這樣的吧?”
洪升看她一眼古怪地笑笑:“我們家人要都這樣,先生還去替我求情嗎?”
張淑春臉上發紅,推他一把裝作不高興地說:“就你話來得快!有那個本事你就該好好琢磨琢磨,看裏頭有什麽教訓,省得下次吃虧。”
“哼,是該好好琢磨。”洪升納悶:“我們進進出出沒見一個,難道是被鬼撞了?居然還有大黑夜裏通風報信的,哪個這樣嘴快?”
“你不知道麽?”張淑春看看門外,然後俯身輕聲告訴他:“說是有人晚上外出,回來路上遇到過你們,當時隻聽出了你的聲音,所以……。”
“哦,”洪升頓時醒悟:“我明白了!嘿,這個混蛋,他倒來惹我?”心裏一股怒火騰起,不料與鬱結在胸的寒氣一撞,打出個噴嚏來,之後一發不可收拾、接連不斷地響了十幾聲。
張淑春忙送他先回宿舍,然後到廚房找來生薑、蔥根和紅糖熬湯,逼著喝下去兩碗。
這時大家下課回來,曾嶺看他這樣先慌了,連聲說:“都是我不好,要是去自己認了不至於如此!”
“別這樣講,還是先叫他休息會子,千萬不可起來。蓋上被子睡一夜,發身汗興許就好了。”
說完張淑春囑咐曾嶺晚上若能吃東西給他些粥喝,但不可食油膩,更不可再去胡鬧。
等曾嶺一一答應了才離開。曾嶺果然照顧他一夜,洪升的體溫第三天才漸漸退下去。
課間時曾嶺常跑回來看他的情形,弄得洪升不好意思地。
勸他不要來回跑,曾嶺搖搖頭說:“你莫管,我不妨的。隻這紅薯吃得太虧,多少個銅板也換不來一寸辰光啊。”
等洪升精神好些了,告訴他張先生的話,說這次受罰很可能是那楊胖子告的密,因為隻有這小子可能在夜裏遇到過他倆。
曾嶺點頭說:“我知道,我就知道那是條毒蟲。這個狗東西、勢利眼的小人!但願他出門被牲口給踩死!”
說完又寬慰洪升,讓他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洪升也不願與這樣的小人生氣,便側身睡了,將此事丟在一旁。
次日上午,洪升依舊告假。自己在屋裏呆得無聊,於是自己走出來曬太陽。冬天的陽光格外讓人喜歡,照在身上暖融融地。
洪升看著遠處同學們上課、嬉鬧,心情愉快,忽然想起這幾日睡在床上不曾動筆,因此倒頗有些後悔。
“也許當時該說句道歉的話,也就不會耽擱這麽多時光了。”他心裏想。
忽聽一陣吵鬧,隻見同班的兩個同學麵色蒼白、跌跌撞撞地跑來,看他在台階上便大叫:
“陳洪升,快去、快去,小曾被乙班的幾個給架到器材室去了,情形不好呢!”
洪升抓起披在肩膀上的大氅朝地下一摔,吼聲:“走!”飛一樣地趕去。
來到器材室門外時,見圍著不少人。撥開來才發現是乙班的兩、三個學生插著腰擋在門口。洪升不管他們往裏闖卻被攔住了:“站住!不能進去!”
“學校的器材室,又不是你家,憑什麽不能進?”洪升毫無畏色眉眼相對。
“說不讓進就不讓,你那麽多廢話做什麽?”對方蠻橫地回答。
洪升不予理睬邁步就走,對方伸過來兩條胳膊阻攔,被他側身讓讓,一手捉住一條腕子,食指扣住穴位稍稍用力,兩個人頓時彎下腰來。
另一個見了伸手取過門邊一條棍子朝他肩上打來。洪升放開手側開步躲過,閃在他身邊照著膝彎裏就是一腳,那學生哎喲一聲半跪在地上。
這時有人叫道:“曾光頭來啦!”圍觀的人群呼拉散去,洪升四處看看卻並沒有看到教務長,隻有本班幾個同學站在原地沒動。
驚慌過去,那三個麵對比自己人數多的對手顯然有點緊張,其中一個叫了聲:“他們人多,快出來啊!”
楊少爺同另外幾名乙班學生從樓道上湧來,咋咋呼呼地吆喝著:“做什麽、做什麽?要打架麽?”
“誰有功夫和你們打架?我聽說曾嶺在屋裏,想進去叫他出來……。”
“我在這裏!……”曾嶺突然出現在門口大聲嚷,但立即就被兩個人推進屋裏去了,接著聽見他哎喲、啊呀的呼痛。
“你們幹什麽?”陳洪升生氣地大聲說:“他做什麽事?為什麽打人?”
“這窮鬼竟然和人說我的壞話,老子照顧照顧他,有啥稀奇嗎?”楊少爺撇著嘴、眼望天,不屑一顧地回答。
洪升突然冷笑,說:“你也配稱老子?隻怕缺德損陰,將來沒人叫爹!”
“你!”楊少爺氣急敗壞,忽然想起來,醒悟地說:“啊,我想起來了,陳洪升是吧?你倆大夜裏溜出去的怪不得心疼呢,大約是在哪個暗地裏親過嘴的吧?”
說完哈哈大笑,但才笑兩聲便被洪升一腳踹進屋裏,半天才帶著哭腔從裏麵喊:“給我揍他,往死裏打!”那幾隻跟屁蟲立即湧上來。
洪升見自己的同學想出手相助,立即喝道:“都別動,讓我自己來,免得汙了大家!”
先前吃過虧的遲疑著不敢上前,沒吃過虧的先撲過來動手,被洪升撤身伸手捏住一隻手上的中指猛抖一下,趁對方沒緩過勁來低頭躲過,然後用肩膀和胳膊一頂,對手便跌到門口枯草和殘雪上,爬起來還立不住又跌了個跟頭。
前後眨眼之間的事,動作快得讓楊少爺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洪升已經站在他麵前了!
“哎喲!”他嚇得用手遮擋自己,雖然明知這一點用也沒有。可洪升並沒動他,這窘態反惹得看客們哈哈大笑。“喂,笨蛋,你擋什麽?人家並沒動你!嗬嗬……”
“這裏出什麽事啦?”忽然曾教務長不知何時出現在大家背後:
“你、還有你,和這裏有關沒有?無關的話為什麽不去上課?看熱鬧難道更重要嗎?”他嚴厲的目光嚇得圍觀者急忙逃走了。
“曾先生,就是他!就是這個陳洪升那晚夜裏溜出去的,他現在又鬧事!”楊少爺指著洪升氣勢洶洶地告狀。
“哦?洪升在鬧事?你跑到器材室來做什麽?”
教務長的口氣令洪升感到有點意外,但他沒來得及思索便回答:“我們班曾嶺同學在裏麵被他們毆打,我是來要他放人的!”
“你倆的話不大一樣嗬,我信哪個呢?”曾教務長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做出為難的模樣來道。
“當然是相信我羅,難道我還能騙你嗎?”楊少爺叫起來。
“住口!難道是你在管理這座學校?”教務長非常不滿地喝道,隨後用手一指:“屋裏還有誰?都給我出來!”
“沒、沒別人,我們都站在你麵前呢。”楊少爺有點心虛,不由地回頭看了門口一眼。
“哼,沒人最好。如果我進去看到有人,那麽要除名的!”
話音剛剛落地,屋裏便跳出兩個學生來。稍停,隻見曾嶺瘸著左腿扶牆也走出來,右邊額角青紫一片,嘴角還有抹過的血跡。
楊少爺臉色立刻發白了,不住拿眼偷瞧教務長難看的臉色。
“楊同學,請問這是怎麽回事?”曾教務長嚴厲地質問。
“這、這與我無關嗬,我在外麵,怎麽會知道……。”
“你撒謊!”先走出來的那個叫起來:“怎麽與你無關?不是你說的這個窮鬼說你壞話把名聲搞壞了,要我們幫你出氣的麽?”
“是啊,報告教務長,他還給我們每人五元錢,說事後還有一半。”其他人也紛紛檢舉。楊少爺油胖的頭臉上開始冒出豆粒大的汗珠。
教務長氣壞了:“好啊,賄賂同學、聚眾毆打,真是我校建立以來第一人呐,你很能耐麽!”說完他轉向陳洪升語氣意外地和緩問道:“你不是病還沒好,正在休息麽?”
“我聽說有人欺負同學,所以跑來的,忘了生病的事。”洪升回答。
“唉,幫他人沒錯,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呀。你們是未來國家的棟梁,有健康的體魄才能為國效力!”
“是。”洪升心中暗自納悶,怎麽幾天沒見曾光頭忽然這麽客氣了呢?要說這病也是你罰站的結果,現在卻來假惺惺地做好人!
“你們幾個是陳洪升的同班麽?”教務長顯然對他的態度比較滿意,並不知道他還琢磨了些別的,轉過身去對幾個遠遠地站著看結果的學生叫道:
“來、來,把他兩個送回宿舍去休息,告訴夥房做兩份病號飯來。”接著又關切地對洪升道:
“好好休息,我已經請了醫生下午來給你診脈,希望你盡早康複、回複學習!”
洪升瞟了楊少爺一眼,見他也是滿麵茫然,心裏一時猜不出什麽原因,自己也就不好表明態度,隻是中規中矩地微微鞠躬又回答了個:“是。”
然後有同學過來給他披上棉衣,在他們攙扶下和曾嶺向宿舍走去。大約走出十幾步遠,聽見後麵曾教務長的聲音高調說:
“不必說了,你還想狡辯?你們幾個去教務室門口罰站兩小時。
楊同學,你態度令我很不滿意!我要罰你二十記手板,然後再和他們一起罰站!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