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偏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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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紅軍作戰永遠不能被動挨打,這是多少國軍士兵的生命換來的教訓.
但是偏有人不信這個邪,一遍遍地重複著前人的錯誤和過失,把那些年輕的生命一文不值地丟到熔爐般的戰場上去。
自二十二年秋季裏發動的圍剿規模浩大、聲勢也可謂浩大。
十萬國軍將士所麵對的實際隻有區區不足一萬對手,可無論如何就是占不到便宜。
白白浪費了許多彈藥、糧秣和金錢,還是被紅軍故伎重演地以小股吸引對手,而大隊人馬鑽出縫隙,迅速朝西做戰略轉移,順利避開了對手的鋒芒。
紅軍主力西去,目的地是經由鄂北進豫南山區。本想避敵快走的,誰知正與淮西營撞了個滿懷。
自進入戰區以來,仲禮跟隨四十九師基本無所事事地被調來調去,從皖西來到鄂東北,仗沒打一個駐地倒換了七處。
氣得仲禮大罵:“狗東西的,折騰人麽?要殺要剮不如來個痛快的,何必搞這些動作?”不過罵完了、氣也撒過,命令還是要執行。
這次他跟隨二五三旅到英家寨駐防,任務是防止紅軍經此北上河南。岑旅長雖聽說過這支“淮西營”的名頭,心裏卻不大信,想幾百保安兵能做什麽用?
所以並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仲禮來領受任務時他隨手一指:
“喏,那座最高的山,你負責守住它!。那裏可是險要,而且俯瞰我陣地,千萬不可丟了,否則過失不小哦!”
“旅座放心,淮西營到如今還不曾有被人家奪去陣地的先例呢!”仲禮大聲道:“請旅座設法為本團補充少量武器、彈藥,則卑職成功把握更大!”
“哦,怎麽,槍不夠嗎?”
“呃……,步槍勉強夠用,如果能再撥三、四十支更好。還要四挺機關槍、五箱手榴彈。”
“嗯,倒也不算多。”岑旅長本做好他獅子大開口的打算,這點需求讓他有些意外。
“咱也不白要。”仲禮微笑著說:“如果旅長能慷慨解囊,卑職奉獻隨軍草料十車、大米五百斤、幹糧五十袋、幹菜一百斤以資使用。”
“噫,你原來還有存貨啊?”
“都是自家地裏種的東西,不值錢,難入旅座慧眼。”仲禮滿心痛苦地奉承說。
岑旅長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道:“我說呢。都講淮西營厲害,果然領教!
既然你如此夠朋友我也大氣些,外帶六千發子彈,索性再借你兩門迫擊炮和二十發炮彈,如何?
不過你要自己操作,人可不能一起過去。
老弟你先別奉承我,實話說,看地形那上麵可能缺水,我勸你上山前一定要帶足,省得吃眼前虧!”
“感謝旅座!”仲禮既高興又擔心,忙問:“旅座帶兵經驗豐富,您看赤匪會不會真從我們那裏過?”
“放心吧,不會的。”岑旅長搖搖頭:“他要那山做什麽?不過是點花草樹木。若說占據製高點,又沒大炮可以居高臨下打我們。
有那個功夫攻山頭,還不如直截了當地來打這破鎮子呢。赤匪也不傻呀,你說是不是?”
“高見、高見!”仲禮嘴上說,心裏卻有點犯嘀咕。國軍軍官總喜歡自以為是,這個老毛病他可領教過。
所謂“不會從山上走”隻是這家夥的一廂情願罷了,仲禮看地圖就知道,在那扁擔梁主峰上的兩個山丘間有條據說是當年私鹽販子趟出來的小路,可以繞過鎮子通向河南。
路雖然不好走且要多花一天時間,但卻足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那些“不傻”的家夥們怎可能想不到?
長官們喜歡想“不會吧,他們應該不會這樣做的”,但仲禮可不敢苟同,一念之差說不定就送掉多少兄弟的命呢!自己辛辛苦苦攢起來的隊伍,不敢拿來耍。
當他帶著領來的武器回到部隊時,大家發出喜悅的歡呼,仲禮卻悄悄將李雄叫到一邊和他講了此次的任務,及自己的想法,得到李雄的讚同。
兩人迅速在地圖上研究下,琢磨出個初步方案。仲禮的這個團參戰後真正戰損不大,不習慣山區生活病倒的更多。
且為快速行動,輜重、補充都留在後麵,實際這次帶來隻兩個營,八百人、
營長分別是黃清水和許大虎,另有團部和運輸連和警衛連共兩百人可以進行有限後勤補給、傷員後送和戰損補充,運輸連長是獨眼老陸,警衛連還是孫德有。
仲禮的計劃是:黃清水的營一個連由熊大眼帶領,據守在山脊線,陣地成弧形遮斷道路進行阻擊;
該營其餘部隊在扁擔梁東山布陣,在老熊阻擊連的側麵構築陣地;
許大虎的營一個連做預備隊,其餘在西山構築陣地,與左前方的東山正好成夾擊火力;
團部設在西山,孫德有指揮警衛連布置警戒,同時防範敵人繞道攻擊許營後背;預備隊則布置在西山腳與阻擊連陣地交界處待命。
這是李雄的方案。扁擔梁就像條扁擔兩頭各挑著東山和西山,翻過山脊進入下麵的林子再穿越兩條溪水便進入河南地界。
東山的東、北兩側是懸崖深穀,西山南坡稍緩,坡下就是他們的出發地—英家寨。
這座山初時爬起來不費力,可越走越陡,林子越密。國軍老爺們不肯來遭這個罪,便將苦差丟給了保安團。
好在仲禮平時練兵勤奮,弟兄們也基本是農家出身,這點辛苦算不得大事。來到山上稍事休息立即開始布置、開挖陣地。
老陸是科班工兵出身,平常練兵就拿個竹竿子量戰壕深度、寬度,用刺刀試硬度,此時除去抽時間跑到各陣地,檢查機槍窠與掩蔽部位置等,忙個不停。
仲禮看見他說:“老陸,你爬山還不累?坐下歇歇也好嘛。”
“哪有功夫?等你們前邊打起來我有的是時間歇著。現在好好做,到時傷亡可以少些,我豈不是更樂嗬?”
“小心腳下,這山上平地少,你眼睛不好要當心才是!”李雄好意勸道。
獨眼龍擺擺手,意思沒功夫理會,看過一圈團部偽裝後,又急匆匆趕去別處忙活了。
等到一切布置妥當,老陸又仔細打量一番,瞧著偽裝得很好一般人看不出周圍有埋伏,這才晃著肩膀回運輸連去。
等待是難熬的、也是枯燥的。此時已是深秋,山上頗冷。大家從日頭等到夕陽,隻冷得揣手縮肩,山下卻沒有絲毫動靜,不禁令大家十分失望。
仲禮的熱乎勁也冷卻不少,命令部隊留下值守,其餘到背坡休息,但不得生火吸煙。
老兵尚且忍耐,新兵早有人忍不住嘀咕:“這他娘的真不是滋味,不做飯也罷了,連荷包也不能吸一口,過分了吧?”
這時他班長一巴掌拍在他帽簷上,斥罵道:“你個兵蛋子瞎說八道什麽?咱們在什麽方向?
人家從東南過來,你半袋煙吸完味道早飄過去了,不明擺要告訴人家這裏有埋伏?傻瓜,連這點都不懂?給老子忍著!”
當兵的把頭縮在肩膀中間不敢再廢話,他的幾位同袍坐在周圍偷著笑卻沒人再有異議。
士兵們無事可做便開始睡覺、打瞌睡,仲禮也騎坐在彈藥箱上打起嗬欠,對一旁無聊地擺弄懷表的李雄道:“看來人家不笨,定是從山下大路上過去。”
“不見得吧?”李雄看他一眼,幽幽地回答:“上峰通報說共軍主力於昨天晚上衝破三號防線,並經打油洞向西運動中。
以我們的行軍速度推算,若走鎮子那邊,兩個小時前就該打響羅。
既然沒得動靜,我反覺得裏麵有鬼。保不準你我聊天這時,人家正從半山腰朝這裏爬哩。”
“哎,你說得有道理。要不,派個膽大的弟兄下去看看怎麽樣?”仲禮提議。
“我帶人去吧!”黃清水站起身來。
“不行。你是營長,假設此時開仗或你們半途遭遇了共軍脫不開身那就麻煩了。我看還是大孫走一回吧。”說完仲禮將目光投向孫德有。
孫德有點點頭站起來:“行,那我化裝做個行腳的小老板走一趟!”他說著便拔腳往外走,被李雄叫住又囑咐道:
“第一件,遇事莫慌;二一件,想好說辭;第三件,不可帶槍……。”
“我曉得,真遇到他們還有個莫要打草驚蛇,要得不?”孫德有學著對方的口氣,逗得大家都笑了。
大孫這人有勇氣也兼具心細,讓他做斥候再合適不過,與他相比手下幾個徒弟就顯得差很多,身經百戰的老兵畢竟不同。
隻見他很快換上青布長襖,頭上一頂舊禮帽,肩上背個褡褳包袱,腳上穿雙厚底雙筋的棉鞋。
臉上黑不溜秋地,倒還真有幾分行腳商人模樣。手裏拄了根竹杖,朝大家嘿嘿一笑,信步下山。
接下來又是番等待。過了大約半個多時辰光景,周邊漸漸暗下來,山上變得冷颼颼地,凍人手腳冰涼。
士兵們都想烤火取暖,但仲禮不同意。終於老陸跑來報告說在山背後發現一個小山洞,洞口不大,裏麵可以容納五、六個人的樣子。
仲禮這才下令在裏麵點上堆篝火,讓士兵們輪流去烤火,但僧多粥少起不到多大作用,大家隻得依舊熬著。
司務長劉小梳帶著炊事兵給仲禮送來些幹糧和熱水,李雄皺著眉毛問:“就這些?弟兄們吃啥子?”
“報告參謀長,這是在洞子裏燒的,因為怕走風所以沒敢讓各連自己燒水做飯,隻好這麽樣讓弟兄們湊合下,也請長官們湊合、湊合。”
“你那麽多‘湊合’,我還有啥子好說的?”李雄笑了。
仲禮手裏抓著張餅撕扯著,口裏“嗚嗚咽咽”道:
“還好,居然有吃的,難為你了。梳子,每人一張餅,不可壞了規矩。你去傳話,老兵不許欺負新兵,否則按規矩辦!”
“是、是!”
劉小梳答應後便往外走,回頭和個人撞了滿懷,仔細一看是王四。王四顧不上和他說話急急地向兩位長官報告:“大孫排長回來了!”
“嗯?人呢?”仲禮忙跳起來,剛把眼看過去孫德有結實的身形已經出現在門口,輕聲叫:“團座,我回來啦!”
“嘿,好小子!快過來,老李給他倒碗水!”
孫德有坐在彈藥箱上接過水來一氣喝了,抹抹嘴巴。仲禮和李雄催著問:“快說說,怎樣?你到哪裏了?看見他們沒有?”
“看見了。”孫德有點點頭:“人都在下麵山穀裏歇著,約莫有千把人的樣子。
我聽他們走來走去的人說話,估摸是打算歇足了力氣,後半夜翻過山梁往河南去呢!”
“是正規軍還是赤衛隊?”李雄追問。
“這個……,天色太暗看不清晰。好像……兩者都有,或者混編的。”孫德有瞧著天花板忽然想起來什麽:“哦對了,有倆人唧唧咕咕地,好像提到他們師長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