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門戶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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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伯,你手太快了,好歹叫我先問他兩句話啊。”排長趕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快?我還嫌慢了呢!他敢欺負我孫女,那孩子還不到十六哩!”老人氣呼呼地,轉過臉來問:“紅軍長官,你們這麽急是要去哪兒呀?”
    “老人家,我們要趕到北門去。”
    “北門?這裏就是北門啊。”老人說著回身一指:“你從我家柴房開窗看,後麵就是北關牆和護溝!”
    排長聽說立即跑進去,七倒八歪的草房後牆上有扇幾乎墜下的窗子,撥開蛛網支起來看,果然不錯。
    原來老人家的院子在高坡上,比護牆還高出些,可以看到向北延伸的大路、裸露的土地和灰褐色的山丘。
    他目光離開窗外,回頭對班長命令:“讓槍法最好的人守住這扇窗,其餘的人占領北門!”
    這聲槍響標誌著英家寨被紅軍完全占領,緊接著該營主力並未停留,穿鎮而過向下一站龍王寺飛奔,他們要在對手完成防禦前搶奪製高點甚至驅逐守軍!
    大隊人馬源源不絕地通過鎮子向北開進,紅軍的後勤人員也抓緊這點時間進入各戶商鋪采買必須的補給品.
    他們幾乎沒有時間講價錢,把鈔票或銀元往對方手裏一塞、拿起東西便走。
    鎮東民團總指揮的家被搬運一空,然後很快被放火燒起來。天空中飄散著焦糊味道,連山上都發覺了。
    仲禮回到陣地便將幾個主要軍官招來。他氣憤地將帽子在彈藥箱上一摔,罵道:
    “弟兄們,這些膽小的王八果然溜了,把咱們甩在這荒山上。你們聽到槍聲了吧?紅軍正鎮裏搜捕還鄉團呢!
    你們說,咱們怎麽辦?打還是撤?反正不是和民團一樣做冤枉鬼,就是識相點想辦法脫身,你們都講講看!”
    大家麵麵相覷,雖然早猜到,但麵對時還是令大家憤怒、無法接受。
    “臨陣脫逃,什麽東西!” 熊大眼咬著牙啐了口。
    “就是,他們跑了我們幹嘛還死守?咱弟兄的命難道就不是命?”許大虎也生氣地應和。
    “那還商量什麽?走咱們自己的就是了。人家占了大路、奪了這座關隘,再往前路也寬了、穀地也平緩得多,直到龍王寺無險可守,根本不用來費力攻咱們。
    我看呀,他們肯定留少量後衛,犯不著再來碰咱這個硬核桃嘛!” 黃清水說完一屁股坐下,抄起一碗水大口地喝幹,用手背抹抹嘴,看看其他人:
    “哎,參謀長、老陸,你兩個怎麽不說話?”
    獨眼龍咂吧著嘴回答:“這個……,不大好講。中央軍能撤不見得我們就能撤。
    告訴你要小心,萬一人家把責任推給咱們,那才叫冤枉哉,這種手段他們可是做得出來哦!”
    “你幾個先不要吵。”李雄比較冷靜,他心裏略想想便問陳仲禮:“團座,那邊喊你去談判都說些啥,開些麽子條件噻?”
    “對啊、對啊,團座你還沒講這個呢。”熊大眼忙問。
    “他們告訴我山下的鎮子裏已沒有正規軍,隻剩些民團,說他們要走山下,但敬重咱們淮西營,希望能井水不犯河水,意思是讓咱別在後麵追擊、打冷槍。”
    “就這?”
    “是呀,就這些。”仲禮點點頭,接著又告訴他們:“徐老虎來了,就在半山呢,我們要是不同意他說就撥一個師來攻,要是同意,雙方放陣槍馬虎過去。”
    聽了他的話李雄心裏有了主意。他知道所謂徐老虎要調一個師來攻的話不過是嚇人的,因為紅軍既沒必要也沒時間。
    圍剿打了這麽久,他一個師充其量剩下正規軍團級的兵力,依靠地形優勢和現有火力淮西營還是可以抗得住的。
    但他聽出仲禮不想耗費過大,有和對手達成默契的意思,所以李雄裝著糊塗沒有點透,反而說:“他們不想打,豈不是正好給咱們台階下?”
    “你的意思……?”
    “團座,我看這樣辦……。”李雄低聲說出自己的計策,大家聽了頓時將憂慮一掃而光。
    “咦,參謀長果然是鬼靈精,這樣點子虧你想得!”黃清水叫起來,逗得大家哈哈一笑。
    陳仲禮思考片刻拿定主張,說:“就這樣!老熊,你找幾個弟兄抱兩堆樹葉、鬆枝,就說山上冷,叫弟兄們輪流烤火。大家都回去,要是那邊也點火,就開始放槍。”
    “好,我這就去安排!”
    大家轉身離開,仲禮輕輕抻一下老陸的軍服示意他留步,然後對李雄說:
    “你的主意倒是好,不過……,咱這仗損失也不小,得想個法子彌補。
    所以我請老陸留下把話說開,進了鎮子依舊不擾民,但那些財主們要敲一敲的。我不好出頭,這個戲得你兩個做主角。”
    李雄嗬嗬地笑了:“這個沒得問題。老子替他們賣命,拿出幾個來也是應該。
    傷亡這幾十位兄弟,哪個不要治傷、撫恤,難道要團座你出血不成?
    狗東西們愛財惜命,槍口照著腦殼打圈圈,由不得不從!”
    “還是你這個參謀長明白咱當家的難處嗬!你去告訴大夥,等會兒槍響可別隨便亂打,讓弟兄們手裏要留意些,畢竟搞點子彈也不容易。”
    “曉得,我這就去說。”
    看李雄也出去了,老陸也想離開,卻被仲禮拉住說:“他們的話說完了,和你說的還沒完。我問你,那十幾個俘虜怎樣了?”
    “有兩個傷重的死掉了。剩下十三個,帶傷的都按你吩咐敷了藥、裹了傷,應該沒有大妨礙。隻是咱沒西藥了,怕熬不得疼。怎的?”
    “你帶我去看看。”
    “行!”
    陳仲禮叫上王四,帶了一個勤務兵隨老陸來到先前燒飯的洞子,還沒到跟前就聽上麵“劈劈啪啪”地放起來。仲禮嘴角微笑,心想倒還像那麽回事。
    對哨兵還禮,低頭走進山洞,眼睛稍微習慣些後發現這裏果然不大,有人或躺、或坐,兩個兵警惕地端著槍守著出口,彌漫在空氣裏的是股血腥和體臭的混合味道。
    他注意看看,見這些人裏除傷者外幾乎都被捆著,有穿著紅軍軍服的,也有尋常服色隻戴頂軍帽的,還有兩個幹脆就是老百姓的服裝。
    他對那兩個問:“你們是紅軍嗎?怎麽沒穿他們的衣服?”
    “我們當然是紅軍!”其中一個立刻憤憤地回答:“隻不過昨天才加入,今天就倒黴落在你們白黨手裏了!”
    “兄弟,你幹嘛急著承認?說自己是老百姓、挑夫不就好了?至少能保條命回家哩。”老陸歎口氣說。
    “你們白軍才那樣,我們做紅軍堂堂正正又不曾做丟人、害祖宗的事,為啥要瞞人不承認?”另一個冷笑後說道。
    “有理。”仲禮心裏既佩服又歡喜,就故意激他:“你既有本領認做紅軍,敢不敢告訴我大名啊?”
    “這有什麽不敢?我叫陶大毛,他叫付成。好漢做事好漢當,你難道想去抓我全家?
    告訴你,我一家都叫還鄉團給活埋了,隻剩下這條破命,想要就拿去!”頭一個人大聲回答他說。
    仲禮沉默片刻回頭吩咐:“小四,你叫門口的兩位兄弟過來給他們把繩子解開然後出去,我有話和他們說。”
    王四驚異地看他一眼,知道自己沒有聽錯,立即吩咐鬆綁,然後把守衛支了出去,自己也跟出來,卻暗地打開槍匣,抓緊了槍柄。
    洞裏隻剩下陳仲禮和老陸麵對著俘虜們,氣氛頓時有些緊張。獨眼龍退後幾步到門口,暗地抽出匕首藏在袖管裏。
    隻聽一個俘虜發問:“喂,你解開我們想做什麽?莫不是要打甚壞主意?”
    “也許這個白匪想逞能,你不怕我們一起上來幹掉你嗎?”付成疑惑地打量仲禮。
    “怕呀,”陳仲禮笑嘻嘻地盤腿坐到地上,看看麵前怒目圓睜的這幾些人:
    “我又不是個天兵天將怎會不怕?不過我想你們不會不顧及自己受傷無法動彈的這幾位同袍吧?
    就算你們把我幹掉,衝出去能夠跑多遠?他們隻好留下替你們受罪,聰明的話應該知道。”
    幾個躍躍欲試的立即猶豫起來,隻有陶大毛膽子大,硬聲硬氣地說:“我們反正活不成,叫你們折磨是個死,不如幹掉幾個墊背的一起死!”
    “陶大毛,我剛還想你是條漢子,誰知竟然做事這樣魯莽!”仲禮責備地說:
    “好,既然你們那麽想幹掉我,總該先讓我說完自己要講的話吧?”他看那幾個都沒說話,便得意地清清嗓子問:
    “你們當中有長官沒有?如果沒有就推舉出一個來也行。”
    俘虜們互相看看,有一個人在後麵說:“讓我來和他說罷。”說完分開大家來到前邊蹲下,問仲禮:“你到底想說些什麽?”
    陳仲禮瞧這個人非常年輕,大約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個子不大卻很結實,短粗的脖子上露著一條條筋肉;
    穿著紅軍的服裝,紮條軍用皮帶;沒戴帽子,頭上裹著白布條,左邊額角滲出些血跡。
    “我是尖刀排的排長,叫王貴福”他見對方沒反對,亮明身份道。
    “尖刀排?那是很厲害的羅?”
    “哼,可惜遭了你們的暗算。要不是有人下黑手打昏我,你們……。廢話少說,你想做什麽?”王貴福警惕地瞪著眼睛,在暗處十分明亮。
    “我們不會傷害各位。”
    “嘁,這種廢話!難不成還要放我們回去?”
    “原本是打算這麽做的,但徐老虎沒同意。”
    “啊?你……,見到我們徐副軍長了?”
    “是他派了代表來見我。那邊已經攻占了山下的鎮子,改道從下麵過去了,所以不會再來和我們爭山頭。”仲禮停頓下,俯身壓低聲說:
    “他們的意見,讓你們留在我這裏,然後我會把你們送回霍縣的駐地,把你們交到可靠的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