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難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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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爺的事情,說到底就是地方兩巨頭對地盤的爭奪。”李杜星思索著說:“所以大軍頭才會想要不要插手,值不值得這樣做?
如果沒有洋人在背後,他們絲毫不會猶豫,一口就把陳家咬爛了。
不過現在看來這樣冒失是不行的,洋人花了這麽多錢,你進去攪合讓他的利益飛了,那人家不找到委員長門上去才怪!”
“如果這樣說,軍方不插手是不是更容易解決?”
“是容易些,球被踢到咱們這邊了嘛。”李杜星在煙灰缸裏撳滅煙蒂:“問題是劉主席怎樣看這件事?”
“你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推動下?”
“這件事的解決,是非曲直其實意義不大。”李杜星告訴他:“劉主席也是心灰意冷從軍隊下來的人,軍人之間那點事他不用問都明白。”
“那……?”
徐業還想問,李杜星自己已經想明白了:“你放心,陳三爺兄弟和我關係一直很鐵,而且多次打過交道。
他們的事我肯定會幫忙,隻是你要容我點時間慢慢去和劉主席講。
現在韓旅內外交困,急的是他們,咱們這邊倒不宜太衝動。
那些罪名聽著很嚇人,不過誰都知道怎麽回事,再說仲禮幾次出生入死是有功的,報紙上也吹捧過,他們不敢亂來!”
說完這句李杜星想了想,又問:“陳家可有人來蚌埠?”
徐業坦誠說是。李杜星將最後一塊獅子頭吃下去,悠悠說:“讓他三日後來我家,我自有回信給陳總指揮……。”
他說三日是有緣故的,因為第二天的省府辦公會議能見到劉主席,李杜星給自己留出了充裕的寰轉時間。
劉主席早年做過軍閥,落敗後老部隊被整編得隻剩下一個師,隨他主政安徽自河南來到淮河南岸駐紮。
雖然實力大不如前,不過劉主席精神頭還不錯,保養得紅潤體麵的臉極顯富態,看上去不做軍閥了過得反而更舒心。
每周出席兩次省府例會,剩下的時間就是視察、簽字和收錢,少有煩心事。
剛下車他眼角就瞥見一名對自己敬禮的少校,他加快腳步在護兵簇擁下進入大樓。在衣帽間摘去披風和禮帽時不高興地問了句:“那個副官咋還在?”
“主席息怒,聽說是碰了一鼻子灰,不死心又轉回來的。”秘書低聲說。
“噫,這還要叫俺教你們怎麽做事不成?”
“呃……。”秘書不敢接話茬,拿眼去看笑嗬嗬出現的書記長。
“您先不要管他,那不過是個小角色。”書記長陪同著邊往裏麵走,邊解釋:“隻因他聲稱再拿不到回複就去南昌找行營,大夥兒怕他把事情鬧大,所以……。”
劉主席口中嘖了聲,一抬頭見李杜星笑嘻嘻地正朝他拱手:“雪公(劉主席的號),早上好啊?這是怎麽了滿臉陰雲地?”
“誒,奉之(李杜星字),你看看這些書生辦事,太讓人著急!”劉主席站下,抹著口髭道:
“什麽個小副官竟敢在老子麵前口出威脅,要是放在幾年前老子不知道殺掉多少了,個小娘養的!爾等想辦法轟出去,他自家惹出來的麻煩自家填平去!”
書記長和秘書麵露尷尬,李杜星見了趕緊過來打圓場:“您這不是難為他們,人家讀書的料子哪裏會這等事?還是我來吧,咱當兵出身的臉皮厚。”
劉主席“撲哧”笑出聲:“小子,你不是連咱都罵了?”
“誒喲,那可是沒法子的事,誰讓在下也在泥裏爬過、滾過呢?雪公但請先去公幹,這等小事交給晚輩,斷不至於讓您再煩惱!”
劉主席哈哈笑著,說:“那就拜托奉之老弟啦!”轉身往大會議室去了。
不知李杜星用的什麽法子,劉主席再從大樓裏出來的時候,那個少校果然不見了。
他滿意地拍著李杜星的肩膀,將他拉到身邊嘰咕:“唉,說來說去,還是咱們軍人出身的會辦事。娘滴讀書人就會個扯皮!”
“您如今是省主席,可不是大帥啦,這個話少說為妙。”李杜星瞟了眼身後:“人我是幫您支走了,事情怎麽解決您可得早下決斷。”
“你就不會送佛送到西?”劉主席皺起眉頭。
“怎麽講?”
“給咱老劉把後麵的主意出了不就得了?”
“這個……,別人不會有意見吧?”
“誒!你咋也婆婆媽媽地?有屁就放嘛!”劉主席看出來這小子心裏有話,立即說:“這樣,你的車跟上,咱去順興樓喝一杯,算俺還你個人情!”
三牛如約來到李杜星家的時候特地穿件青布長衫。
以往都是王四或者陳柒銘來找,這回突然來了這麽個人,不由讓李杜星多打量兩眼,見這小夥子身材矮壯結實,兩眼有神,問:“你是跟大老爺,還是跟三老爺的?”
“回長官話,小人是跟大老爺的。”
“哦!”李杜星滿意地點頭,這年輕人話不多卻回答敏捷、準確。
三牛伸手從長衫裏麵摸出封信:“這是昨天到的,大老爺說讓我親手交給您。”
李杜星接過來打開看,見是陳壽禮親筆,上麵說從徐業處得知李杜星在為此事奔走非常感激,奉上花旗銀行支票五百元可供打點使用。
另外準備以後讓李壯(李三牛大名)常駐蚌埠,有事可以隨時通過他聯絡,同時就近來不斷降低的糧食收購價格向他谘詢意見。
“你家老爺做事不錯!”李杜星很滿意,然後告訴三牛三件事:
首先是關於仲禮和韓旅的糾紛。
此前他在宴席上並沒解釋太多誰對誰錯,而是向劉主席介紹了陳家在三河原上搞的農業改良。
諸如借重銀行資本購買機械、奶牛、種雞,拿出田土襄讚教育、支持農學院、興修水利等事引起劉主席的興趣。
因此劉主席很可能近期會前往三河原視察,陳家務必做好接待準備。
三牛沒太明白,小心地問:“長官,省主席為什麽會對這些事感興趣,他來視察會對三河原有利麽?”
“當然!”李杜星解釋:“首先,劉主席雖然出身小商之家,後來又從軍、從政,但他已經皈依了基督,乃是位教徒。
你們新修的教堂和教會醫院他肯定要去順路拜訪的。當然,如果能順便認識些美國銀行人士或洋記者朋友,他會更高興!明白麽?”
“哦,明白!”
“再則,劉主席是委員長最信任的楊秘書長推薦到省主席位置上的,這等知遇之恩肯定要報。
而三河原地區減租減息、發展農業、強化武裝、提高識字率等等現狀,正是楊秘書長所提倡‘新生活運動’的典範!
劉主席拿著這個典範給楊秘書長看,不但可以幫他鞏固在委座身邊的地位,而且可以拍一記狠狠的馬屁。這個,你聽懂了麽?”
“聽懂了!”三牛記性好,他重重點頭:“所以劉主席要親自去看看,然後好向楊秘書長匯報?”
“好小子!你說的不錯!”李杜星滿意地點頭。“不過……,有些事我能幫上忙,有些事我隻能給個提醒。你家老爺在信裏問糧價為什麽一直下跌?
我告訴你,有豐收的原因,但更多是因為不交實物地租,和租改稅造成的。今後恐怕還會再進一步,不收銀元改收鈔票。
你把我這話原原本本去說,陳老爺是明白人,他會明白裏麵的道理。但這話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知曉。明白不?”
“是、是!”
“仲禮前封信裏,問我可否再幫他搞些彈藥。”李杜星為難地攤開手:“說實話,我已經離開軍界恐怕無能為力。不過……我給你們指點兩條路。”
說著他找出個信封遞過來:“我在軍隊裏還有幾個熟悉的好友,你可以讓三老爺去聯係他們,看看有誰能幫這個忙?
還有,你家親戚,那位徐老爺不是有兵工廠的關係麽?你們可以設法走他的路子試試……。”
他說一句,三牛應一句,同時將那信封貼身收好。
三牛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昨天壽禮托人帶來的信裏才說以後要他留在蚌埠,以開農具商店的名義做個掌櫃,同時做這邊關係的聯絡和維護等事。
他心情可是激動了陣子!
因為知道今後少不了和李杜星打交道,所以三牛臨告別出來謙恭地請李杜星多指點。
李杜星倒也不客氣,告訴他多和徐業往來。“你家這位親戚能耐不小,你跟著他多學、多看,日後必有長進!”他這樣說。
最後李杜星送他出來,又想起個事情:“哦,對了。有個淮南船運公司現在正要招股。這個公司原本是私營,後來被一度收歸國有。
但是這兩年技師和船員離開的很多,經營不善虧損不小!所以又丟到我這裏來,說是要招股重張。
我聽說當年也是周家和陳家相爭,不知為何陳家退出了。現在有這樣的機會,不知陳老爺可願再考慮否?”
“這……,在下回去立即告知老爺,請他定奪。不知這招股可有個日期?”
“倒不急,招股書都還未製作哩,你先吧消息遞回去看那邊怎麽說?”
“是、是,那可多謝廳長大人了!”
李三牛回來便去了徐家,不為別的,仲禮早聽說徐業和幾家軍工廠都有關係,想托他購買武器,同時打聽有沒有二手修造機床等設備可以買回來自己開個槍械修造所。
徐業已經知道仲禮想通過自己購買武器和子彈,他一直沒回複就是在暗地操作這事。
要說按走私的話那可是重罪,假如和韓旅的事能遮過去,仲禮的守備團名正言順能以修理槍械的名義細水長流獲得些供給,那倒可以考慮。
不過這次仲禮公開問及機床設備把他嚇了一跳,槍械修造所未經許可的話,那可不是隨便能開的!
“這可不光是賣幾台機器的事,裏頭複雜著哩。”徐業皺眉說:“就算能給他機器,拿什麽來運轉?
那玩意兒需要電力驅動,他總不會以為用幾頭牲口就能做到吧?再者,就算你有了電,上哪裏去找鋼材……?”
“三老爺的意思是自己造小高爐煉鋼。”
“笑話!”徐業氣樂了:“我就是搞鋼鐵公司的,我還不知道怎麽煉鋼?你們那裏又沒有高山峽穀,上哪兒去找煤炭和鐵礦石?”
“呃,這兩樣都有。”
“什麽?你說什麽?”
“回徐爺的話,長山裏有小煤窯,如今家裏做飯、取暖不少都用煤。三老爺說既然有小的,應該就能開出大的來。
至於鐵礦……,三老爺他們找鐵匠修理器械時,發現不少鐵匠集中在高塘和雙圩子。
後來才知道,那一帶常出礦石,而且埋得不深,隻是鐵匠們為保住飯碗都不肯說而已。”
徐業呼地起身:“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看三牛不像開玩笑,想想點頭:
“也罷,我反正過幾日要回家給父親祝壽,順便帶幾個好手去瞧瞧。如果那一帶真有鐵和煤,那就再好不過!
我在當地給他建個廠都行啊!隻是……,如果礦夠大,開采出來的礦石最好從水路運過來,還要買船、造碼頭,這個開支隻怕不小!”
“徐爺,也許……沒那麽麻煩。”
“怎麽講?”
三牛將李杜星說的淮南船運尋求出售之事說了。
“哦?有這樣的事?”徐業又驚又喜,他幾乎立即就決定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能在淮河航線上有一足之地,無論怎樣都是有利可圖的好事。
不過他也知道這家公司規模不小,要把它吞下來自己得掂量掂量。
不過……,要是能有兩三好友一起出手,也許不那麽難?看來得說服陳壽禮加入這場遊戲才行。
“這樣吧,你準備下,後天咱們出發!先去三河原拜會你家老爺,安排妥當了我再回徐集!”
說著他已經抓起電話機,要技術科給他派三、四個熟悉礦脈的人,讓他們隨自己一起出差去三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