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陽奉陰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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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小子,從哪裏冒出來?這麽多年,我們還以為……。”
    “以為我已經死了,對吧?”陳同貴咧開嘴笑。他和阿敬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隻是時辰早了兩刻鍾,所以老太爺給起名叫“同貴”。
    仲禮拉著他坐下,一聊才知道他早年從軍在中原、河北、東北都打過仗,後來進了太原的講武堂。
    畢業以後有同學邀請同去揚州軍中任職,他在那裏結識了幾個好友,大家一起南下考入中央軍校,畢業後參加武昌北伐軍,經曆過中原大戰。
    前不久奉調到廬山軍官團參訓,下山就來到本省保安司令部(原保安處)任職。不想接手第一樁任務居然是霍縣這案子。
    “說來也怪,這案子大家推來推去幾個月沒定論,然後忽然間就豁然開朗了。內中原由不得而知,我也隻是奉命回鄉,來向二位傳達上峰的決定。”陳同貴說。
    按陳同貴的介紹,省府對此次事件定義為由於韓旅過分相信報紙上的不實報導,並有傾向性地偏袒二區侵占三區防地,導致兩區之間爆發衝突,同時該旅有妨礙縣府履行職能的行為。故而責令:
    兩區立即停火並不得再主動發起任何攻擊行為,並應立即交換、釋放被俘人員;
    兩區應對各自傷病人員和難民給與救治、賑濟;
    縣保安旅縮編為團,以營級兵力駐守,其餘兩營分別駐紮岔路鎮和孟集,團部駐岔路鎮;
    四個區保安團均縮編為營級規模的大隊,各區聯防總指揮兼任大隊長。
    “這算什麽,各打二十大板?結果還連帶著把我們縮編了?”仲禮非常不高興。
    “剿共任務已大部完成,各地武裝都在裁減,並非是針對三哥的。”陳同貴不慌不忙地回答:“這也是委員長的意思,軍事負擔過重,國家承受不起。”
    “哼,共軍不過是給趕跑了,離剿滅還早哩,這就開始卸磨殺驢……!”
    “三哥,輕聲!”
    仲禮咬咬牙:“我若不肯呢?”
    “桂係一個師已經在合肥待命,如果任何一方抗命,後果不言而喻。”陳同貴輕聲說,同時看了看先前進來陪坐在側的李雄和黃富民:
    “省府這邊對貴部其實還是有包容和讚賞的。小弟臨行前,主席麵授機宜,特地囑咐說各位軍階都照舊、待遇照舊。
    韓旅那邊可是結結實實降了一級呢!三哥你要心裏有數體諒主席的不易。”
    “可這麽多弟兄呢,我拿他們怎麽辦?”仲禮心說那邊還剛剛答應了一個第四大隊,這邊倒要叫我裁軍!一扭頭,瞧見李雄衝他擠眼睛。
    “我說,陳長官,那萬一周家和韓旅,不對是韓團,要是他們又來打,我們又縮編了,豈不是羊入虎口?”
    黃富民為難地說:“再者這麽大地方就一個營,委實少了些。”
    “以前共軍攻陷霍縣,那時你們不也隻有一個營?”陳同貴詭異地一笑:“那時能守得住,現在應該也可以嘛。”
    黃富民剛想回答那時候還有自衛隊、保境隊和警察……,忽然他明白了,就去看仲禮和李雄。
    這倆也琢磨過來,對呀,保安大隊之外的武裝數量似乎不受影響。
    仲禮背著手走到窗邊,聽李雄和陳同貴讓香煙,又向他打聽如今這個保安司令部的功能,以及管轄範圍。
    “哦,就是說全省的保安部隊都在這個司令部的範圍內?那……鄉紳們自己組織的那些保境隊、還鄉團、聯防隊之類呢?”李雄問。
    “原則上說還歸各區聯防總指揮管轄和控製。不過,還鄉團和聯防隊名聲實在不好,司令部傾向是要麽由保境隊、民團收編,要麽解散。
    畢竟地方已經收複,他們的任務該結束了。”陳同貴示意道:
    “地方要安靖,不需要那麽多有槍支的組織。有的依仗槍械與中央做對抗,有的憑借武力為非作歹敗壞政府聲譽,像這些都必須以土豪劣紳罪予以鏟除!”
    他說完,身體向前傾,對二人說:“兩位都是前輩,請幫我好好勸勸三哥。路總是有的,不一定非走最險的那條。
    現在形勢對咱們有利,不如見好就收。和省府結個善緣,這才是圖長遠。”
    “哼,你這是說給我聽的!”仲禮轉過身來。
    “嘿嘿,三哥的脾氣我了解,不過有時退一步也能海闊天空,對不?
    想我當初在揚州就已經是少校,到中央軍校又得從中士做起,畢業了也不過一個中尉。
    可那時若不咬牙我永遠是軍閥手下的兵,怎可能今天以這樣身份回到家鄉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才能忍小事而顧大局。三哥說對不對?”
    “保安大隊,營級?那到底是五百人,還是八百人?”
    “你自己定,根據縣裏財政情況,結合縣長意見就好。”
    “姓韓的害我不淺,我部為擋住他們彈藥也用掉不少。四弟能不能給補充些?”
    陳同貴一笑,他早估計到這邊會要價。“三哥你是為保咱們家鄉出力,我當然得幫你。需要什麽、要多少都好商量,兄弟我盡力!”
    具體內容和數量一定是老黃去和他慢慢交鋒。看著黃富民熱情地領著他去參觀軍營的背影,仲禮扯扯李雄衣袖二人進屋。
    “怎麽樣,有什麽想法?剛才賊眉鼠眼地,肯定腦子裏又轉出什麽臭招吧?”仲禮開玩笑地拍拍對方後背。
    “你這人,咋個把人說得如此不堪哩?”李雄哭笑不得:“我剛才給你使眼色,意思是叫你不要和上邊作對。
    你曉得那個劉主席是豫軍出身的,若再惹惱他還了得?
    不說有小鞋穿,抹掉你和朱縣長難道不是輕而易舉?這種軍閥,今日有好心情,明日不知會怎樣哩!”
    “還以為你有什麽好主意,原來又是要我向那老匹夫低頭的論調。”陳三爺不屑地撇嘴。
    “不是這麽說。”李雄拉他坐下,壓低聲說:“我且問你,四爺說桂軍一個師已經預備下了,這話你信也不信?”
    仲禮猶豫片刻點點頭:“老四應當不至於騙我。”
    “還是的,那幹啥咱們要出頭,吃這個眼前虧哩?”見他不語,李雄進一步道:
    “人家也說了,韓旅那邊是降級,咱們兄弟們都不動,這已經是個意思啦。”
    “什麽意思?”
    李雄嘴裏嘖了聲:“啥個啥意思,你真沒明白?一旦有機會,讓咱們恢複團編製的意思嘛!”仲禮眉毛一挑,微微頷首。
    李雄找來紙筆在桌上邊寫邊說,他的意思,既然壓縮地方武裝是委座的意思,這事肯定要執行的,不過怎麽執行?這裏頭要有個講究。
    “看樣子那些個還鄉團、鏟共隊之類的名義都不好使,隻有兩個估計還靠譜。”他絮絮叨叨說:
    “一個是各鄉自己出錢不花公家帑銀的‘自衛’組織,另一個是縣裏的警察。
    咱們的人可以設法往這兩項上靠,合理、合法地分散出去,還不引人注意。
    既然你還是聯防總指揮,那這些隊伍就還在你管轄職權內。
    不過就算這樣做,恐怕也不能把警察隊搞得太大,而且還要找好說法,和朱縣長達成一致。最好是名義上歸縣裏,實際由咱們發薪,這樣便於掌握。
    另外……大老爺不是搞學校、工廠,最近又盯上煤窯了麽?
    咱們可以搞護校隊、護廠隊、護礦隊……,反正這個名義誰也說不出個不是,對不?”
    “哈哈哈……!”仲禮狂笑:“哎呀,你個李矮子,硬是油滑得很哩!”他學著李雄的腔調叫了聲,然後拍下桌子:“好!好得很!咱就這麽辦!”
    黃富民和陳同貴嘰咕,和他要了五十箱手榴彈、兩百顆地雷、兩萬發子彈,還有帶刺鐵絲網和軍用帳篷、軍毯之類的東西。
    倆人勾肩搭背跑到食堂裏,要了三菜一湯和一壺米酒喝著,黃富民就告訴他幾仗下來積攢好多出毛病的槍械,仲禮想搞個軍械修造所的事。
    陳同貴聽了問:“那可不是打把大刀、修杆長矛那麽簡單的,得有機器才行。”
    “機器聽說貴府大爺已經托人去歐洲購買了。”
    “可……,即便機器來了,沒電也不行嗬!”
    “所以要把山裏的煤窯收過來,然後建個火力發電廠呢。”
    “建電廠?”陳同貴大吃一驚:“那可要好多錢,我大哥哪裏有這個實力?”
    “這個我就不曉得嘍,隻是聽總指揮這樣講,其它事情自有別人去琢磨。”
    然後兩個人便聊起別的話題,陳同貴卻暗暗記下了這件事,打算回到家時要找到陳壽禮仔細了解下。
    總得來說他這次不虛此行。仲禮打電話和朱聯福取得了一致,以韓部紀律太壞,軍民關係非常緊張為由,隻同意在縣城駐軍一個連。
    然後朱縣長說可以將本縣武裝警察大隊調回縣城,並利用裁撤士兵稍稍充實,足以承擔保衛縣城任務。
    陳同貴見他倆意見一致,心想韓某人看來是把人得罪狠了,遂答應向省主席反映他們的意思。
    畢竟是同宗的兄弟,說一點沒私心那不可能。
    臨走陳同貴告訴仲禮,說我知道你必然暗地裏保留不少武裝,但不管你用什麽名義、用什麽辦法,建議你將主要的道路修修,同時多搞些馬車。
    表麵上部隊減少了,一旦有事可以從各處迅速調兵過來。仲禮深以為然,讓王四派個警衛班送他去三河原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