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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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麵自己小心,處處不可大意。”張淑春從兜裏掏出一卷鈔票塞給他。
洪升也不拒絕,接過來還笑著說了句:“就算我三叔借的!”
張淑春麵帶嗔意,臉上微紅,低頭輕聲說:“到了地方給你父親去個信即可,先別聯係我。”
“知道了,我有辦法,您放心!”
車夫低聲催促:“快走,被人家堵住就不好了!”
張淑春塞給他一張紙片:“拿著跟他走,路上都有安排,放心!”
洪升點頭,跳上車,車夫拉起來調個頭,迅速地奔跑起來。在路上洪升才注意到張淑春給自己的是張三叔的名片。
“等會兒到城門口時別慌,隻要沒有保安團的兵就容易。治安大隊的武裝警察是你三叔直轄,其餘的是曹局長手下。”那車夫忽然開口說。
“你和我三叔認識?”
“我是你五叔的朋友,我叫大龍。我負責送你出東門,然後有人送你去淮南,你可以從那邊坐火車往南京。你南京有親戚,對不對?有地址嗎?”
“有的!”洪升回答,他很驚訝對方竟然連這個都知道。“為什麽不送我回家?”他問。
“人家早猜到你會這麽想,陸路、水路都布置了人手等你哩。不過也還好他們這通布置,亂哄哄地驚動我們,要不然還真不知道隻是為了抓你。”
“他們……幹嘛抓我?”
“報複你父親和你三叔唄,哼,夠下本錢的!”
大龍說著,東門已經在望。洪升抬眼見門前都是警察,心中一陣高興。恰好這時候,迎麵走來幾個保安隊士兵,大龍說聲“糟,坐穩!”腳下發力衝了過去。
洪升剛以為逃過去就沒事了,就聽後麵有人大叫:“人力車,站住、站住!”他回頭一看,那幾個兵追了過來。“他們還在後麵!”他大叫。
“告訴警察你是誰,讓他們攔住當兵的!”大龍大聲回答。
“站住!”城門下幾個警察發覺了騷動舉起槍,待車子慢下立即圍攏過來。
“我是陳洪升,陳壽禮是我父親,三區總指揮陳仲禮是我三叔!”洪升叫道,見警察們驚愕地放下槍,他又叫:
“弟兄們,後麵的保安團陷害要抓我,幫我攔住他們!”這時聽到後麵“砰”地放了一槍。
這一槍打得千不該萬不該,領頭的警官立即瞪起眼拔出駁殼槍:“奶奶的,敢在城裏撒野,反了他們的?弟兄們上!”
一群警察立即分成左、中、右三隊,轉眼將保安兵就圍住。另有兩三個人護住洪升的車往城門洞跑。
“放下槍舉起手來!”警官對保安兵們大吼。
“莫開槍、別誤會,我們在抓逃犯!”
“老子不管你什麽逃犯,誰許你們在城裏打槍?都他娘蹲下!”那警官大罵,周圍警察們也吼著,將槍栓拉得“嘩嘩”響。
保安兵見對方人多沒辦法,隻得放下槍,舉著手蹲在地上。警官稍稍鬆口氣,這時才想起來:
“不對呀,在城裏抓逃犯那是老子的差事,啥時候輪著你們了?給我蹲到牆根去!”
根據劉主席的命令,警察治安大隊(原保境隊)一部接管縣城刑事和治安,保安隊隻負責城牆警戒和四鄉有事時的鎮壓,所以這警官琢磨過來對方是越權了。
他馬上打電話給熊大眼和曹局長分別報告。這時候洪升已經沿著東湖向北,一個夥計打扮的青年接到他後,領他上了輛馬車,直奔壽縣。
“韓部已經封鎖了南北水關和路上交通,出事以後治安二大隊征用民船,從曹台子出發占據了西門和碼頭,現在這是唯一掌握在我們手裏的城門。”
指揮部裏,李雄正向咬牙切齒的仲禮請示、報告:“如果現在要加強縣城防守還來得及,熊大眼已經在趕來石店的路上,他想親自去守縣城。”
“他去做什麽?”
“還不是因為蔡老實被困在城裏,他要去救人。”
“胡說!那李佑也不是吃幹飯的,兩員將近千人在城裏,保安連被繳了槍乖得像兔子,要老熊親自去麽?”仲禮嗔道,又說:
“我估計周家要動手的話很可能先打邵崗那裏,一中隊去增援縣城,邵崗隻有老吳的補充連。獨立大隊還在馬崗演習呢,事發突然肯定來不及回撤,你叫他趕快去!”
原來裁撤時仲禮玩了手瞞天過海。
他成立自衛團三大隊,三個中隊分別對應三個主力連,一到有事立即歸屬指揮恢複各營建製,而教導大隊對應杜石峰的四連,獨立大隊對應的是吳水清的補充連。
另外還有分散到自衛團四大隊、護礦隊和護廠隊去的。出事以後各自衛中隊都得到命令向自己的連隊靠攏,隻有獨立大隊在長山西麓,恐怕要隔天才能歸建。
“真他娘的會找時候!”仲禮怒氣衝衝:“水警中隊不在(接收淮南船運中),河稅的船又趴窩,咱們水上這次是徹底癱瘓,你說是不是他們發現了這個漏洞?”
“呃,有這個可能。”李雄有點尷尬地回答。
獨立大隊在演習,而長山西到固始周邊,淮河北岸和東岸,大規模開展的移民和土地開發使自衛團一、二兩個大隊牢牢地被吸引在那裏,動彈不得。
從周家的角度看,假設真的進行了裁撤,三區部隊隻是在守衛從徐山、何店、石店、邵崗到曹台子這條細細的防線,突破任何一處都有可能造成崩潰。
當然,這個假設的前提是對方沒想到在馬莊、吳集、雙圩子這條線上居然還有上千後備力量,僅從前沿看幾個連的守備是薄弱的。
“老李,你給咱想想,他們有可能從什麽位置發動攻擊?”仲禮憤憤地:“拿個小孩子開刀,真是有本事得很!要不是老子城裏還有幾個朋友,險些讓他們得手了!”
“還是不要太大意,搞學生運動這種事可大可小,假如被他們和共黨掛鉤,那說不定真能起到隔山打牛的效果。”黃富民皺眉說:
“依我看無風不起浪,這裏麵定是有人在煽風點火。
不過還好小少爺沒被他們捉住,否則三木之下定成鐵案,那時咱們再知道就被動得多!總指揮,你是不是認為他們會主動進攻?”
“我看未必。”李雄皺眉說:“假如我們大張聲勢,挖戰壕、修工事,那他們有前次的教訓,還真不見得敢來。
但如果他們已經搞到這樣騎虎難下,我們卻毫無動靜一如往常,我猜姓韓的會以為我等要大事化了,說白就是兵力薄弱、示好於人嘛。
那他們看到,狗膽頓壯,十有八九是要主動來攻的。”
“你是說,咱們現在的姿態很重要?”黃富民問。
這時,電話鈴聲響。一名衛兵接聽後抬頭說:“總指揮,是蘇先生電話!”
仲禮接過話筒:“小蘇,你都聽說了?”
“我在大哥這裏,唐先生、劉先生都在。”蘇鼎在電話那頭說:“我來電話是提大哥問問你,你是否打算主動反擊?”
“我當然想立即回敬過去,不過現在手裏隻有一千人,還分散在四個地方。小蘇,你們那邊有沒有好主意?說來聽聽我做個參考!”
“事情來得突然,沒有任何征兆。”蘇鼎說:“我們的意見,既然力量薄弱,不妨先別忙著進攻,示弱於人,靜觀對手出牌。”
“可他們太欺負人了!”仲禮冷哼聲回答說。
“三哥,我如果猜得不錯,他們在防洪升逃回三河原的同時,也已經加強了戒備。我們動就掉進坑裏,不動他們的準備落空就得重新調整隊伍,你說是不是?”
仲禮眼睛一亮:“有道理,我們現在外鬆內緊爭取時間做好準備,然後在他們調整的檔口打個措不及防?”
“我們還有個建議,能不能設法勾引對方先動手?這很重要!”
靜靜地想了片刻,仲禮回答:“我明白了,你們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放下電話他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嘀咕說:“怪不得中央軍幾十萬人困不住,真是些聰明人!”
“總指揮,你在嘰咕啥?”黃富民問。
仲禮回轉身:“兩件事:外鬆內緊,誘敵先動。你們看看這仗怎麽打?”
雖然從張淑春的電話得知洪升已經逃出城,也知道城裏那一連韓團部下被繳械,但是畢竟城外趴著對方一個營的兵力,還是讓人感到不安。
壽禮知道對方衝著奪回縣城控製權來的,如果不能解決周家和韓團,陳家會被認為是弱者,荷蘭人、美國人或者日本人都會立即翻臉甚至撤資,所以這個仗恐怕還得打,並且絕不能輸!
他嚐試著給朱縣長撥了電話,得知他一切都好,正與商會會長胡尚德、警察局崔仁等商議如何穩定城裏人心的問題,還有城裏糧食積儲不多。
事情發生突然,所有人都毫無防備,這也怨不得朱縣長。
壽禮當即承諾讓陳家糧店拿出一百石糧食供給警察隊的弟兄們(大部分警察都是仲禮管轄的),同時也安慰老朱別著急,自己會和弟弟一起調解此事,盡量讓保安團同意撤出這一連人並懲辦胡作非為的軍人。
但是第二天,城裏三家中學和商業專科學校的學生同時發動罷課,並上街遊行,表示支持警務人員約束不法軍人,要求盡快對擅自搜捕和動用槍械的保安團官兵繩之以法。
朱縣長頓時頭大,好說歹說讓大家散去,可轉眼學生們又跑到保安連駐地去抗議了,讓他叫苦不迭。
好在這次不是針對政府,警察罕見地與學生們站在一致立場,大家喊喊口號並未采取什麽激烈的行動。